作者:李康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9
|本章字节:14058字
姨娘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头饰,一边生气:“以后别来了,让人看见会说闲话。”老爷喝了口茶水,不以为然:“说闲话?咱俩的事儿周家上上下下哪个不晓得,我看谁敢!大哥走了,这个家就是我说了算,这宅子,这买卖、田产、地契,统统都是我的!”
姨娘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也是你的财产喽?”老爷讪笑:“瞧你这话问的,我们俩的行了吧。”
“你可别忘了,按照民国的新规矩,周家的继承人可是静波。”
老爷冷哼一声:“家产传男不传女,这是祖宗的规矩!再说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别说没回来,就是回来了,也不敢跟我闹。”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家奴传话说:“二老爷,二老爷,我是顺子……”老爷不耐烦:“什么事?”
“小姐回来了,在前面又哭又喊的。”老爷大惊,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什么,静波回来了!”二姨太同样吃惊:“哎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在二老爷的催促下,姨娘和他二人慌忙起身向正堂方向赶去。
正堂内,杏儿流着泪搀扶着周静波:“小姐别哭了,当心哭坏身子。”
周静波一把抓住杏儿,问:“杏儿,这是真的吗?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杏儿流着泪说:“小姐……”
“不!我不信!”说着周静波发疯一般撕掉一幅幅挽幛,杏儿怎么也拦不住。
这时,二老爷给姨娘递了个眼色,姨娘好一会儿才挤出几滴老泪,剩下的就是装腔作势的嚎哭声,伴随着哭声,二老爷和姨娘跌跌撞撞地进门。
姨娘抱住周静波,说:“静波,你可算回来了,姨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二人抱头痛哭。老爷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不哭了静波,人死不能复生,你爹走了,还有二叔和姨娘在,从今往后,你就是二叔的亲生女儿。”
周静波抽泣着:“姨娘,二叔,我爸怎么突然就……”
姨娘哭哭啼啼地说:“老爷是被天杀的日本人炸死的……”
“一个礼拜前,大哥跟骡马队走了一趟湖北,回来的路上遇上日本人的飞机轰炸,大哥他……”二老爷抹着眼泪说道。
听了他们的话,周静波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杏儿慌了手脚,二老爷和姨娘对看了一眼,二人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姨娘朝二老爷递了个眼色,二老爷随即故作紧张地张罗起大小事宜,一边吩咐丫头们给小姐收拾房间,一边吩咐仆人请大夫。
黄昏时分,一辆吉普车在长沙军统站外停了下来,一身戎装的段思琪走下车,抬头看着军统站,露出了微笑,整了整身上的服装,随即向站内走去。
长沙军统站长办公室内,严松林抬头看见了一身戎装的段思琪,段思琪即刻立正,一个标准的军礼,说:“站长,上峰紧急将我从重庆调回长沙,有何重任?”
严松林看着她一笑,夸赞道:“还是那样漂亮,还是那样直率!”
“谢谢夸奖,请老师指正。”
严松林起身走动着,一边走一边说:“是我提议调你回来的。长沙现在是重中之重,我们不得有任何闪失,日军企图将一个代号为‘蜂鸟’的行动小组潜入长沙,但被击毙五人,其组长已成功潜入,据情报处获悉,是个女人。”说着他突然转过身,话锋一转:“吴成勇,你知道吗?”
段思琪点点头。
“他的团虽然在武汉对日军作战很英勇,现在很是被重视。但我们戴老板仍旧怀疑他,你先从他下手,严密监视他,特别是接近他的女人。”段思琪应声答道:“是。”
严松林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我们的工作除了对付这些潜伏在长沙城内日军谍报人员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使命。”
“什么更重要的使命,请老师指示。”
“你应该了解八路军的办事处就在长沙城内,防共的任务一天都不能掉以轻心。”
段思琪有些意外,说:“防共?我们不是正在和共产党合作吗?”
严松林冷笑道:“你认为这种‘蜜月期’会很长吗?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我们要防止共产党的渗透,他们的活动能力很强,在长沙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蒋先生不会视而不见,戴先生也不会不闻不问的。”
段思琪也笑了,说:“严站长果然心思缜密,佩服,佩服。”
严松林笑了笑,转开话题,说:“思琪啊,你一路辛苦,我备了工作餐,走走走,一边吃一边说。”
严松林说着带着段思琪向外走去,很快来到小餐厅内。一个年轻的靓丽女人坐在桌边。看到严松林,女人起立敬礼:“严站长好!”
严松林向女人介绍道:“这位是重庆来的段组长。”女人立刻敬礼,说:“段先生好!”
严松林转而向段思琪介绍道:“方碧娜是我们长沙工作站行动组的精英,年轻有为,工作力强,我特意安排她协助你的工作。从今天开始,你所领导的行动小组的代号——‘厉风’,方碧娜就是你段组长的部下了。”
段思琪缓步走到方碧娜的身边,仔细打量,缓缓伸手抬起方碧娜的下巴,略微点头:“我的部下,长得不错嘛。”方碧娜红了脸颊,略微有些紧张。
段思琪进而故意凑近方碧娜,闻了闻她身上的香水味,顺手撩起她的一小撮长发。方碧娜有些尴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忍不住看向严松林,犹豫道:“站长……”
严松林笑而不语。
段思琪走回严松林旁边,摘掉了军帽,一头秀发洒落。方碧娜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啊,原来段组长是……”
段思琪笑起来,说:“刚才没吓到你吧?初次见面,开个小小的玩笑。”
方碧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组长,我……”
段思琪打断她,说:“你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你用的这种香水是法国货,长沙不容易买到,我们情报工作人员最忌讳的就是给别人留下深刻的或者特殊的印象,这会暴露你的身份,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碧娜佩服不已,立正再次敬礼:“我明白,组长!”
严松林看着眼前的一切,露出赞许的微笑,说道:“思琪啊,难怪戴先生那么器重你,无时无刻你都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难得啊。”
“这是老师教导有方,思琪铭记于心。”
听了段思琪的话,严松林得意地大笑起来。
夜深了,周静波披麻戴孝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捧着父亲的遗像呆呆地发愣。桌子上的饭菜原样没动。
杏儿眼圈红红的,劝周静波说:“小姐,你吃点吧,一天没吃东西了。”
周静波始终不说话。
杏儿心疼地看着周静波,泣不成声:“小姐,老爷要是活着,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伤心的……”
周静波直愣愣地看着杏儿,忽然,周静波眼神迷离地站了起来。
杏儿吓了一跳,赶忙问:“小姐你要干什么?”周静波没说话,而是恭恭敬敬地将父亲的遗像摆在供桌上,突然伸手拿起桌上的剪刀。
杏儿吓坏了,扑上来就抢剪刀,一边抢一边说:“小姐,你可不能做傻事呀……”
周静波恍惚地推开杏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她眼角的泪水浸湿了发梢,她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说:“爸,女儿一定替你报仇!”
英子惦记着自己箱子里的细菌和微型发报机,唯恐夜长梦多,第天一大清早便来到周家,想尽快把箱子取出来。
院门口,英子看到周静波一身孝服,愣了一下。
对英子的到来,周静波既有些吃惊,但似乎又在预期之中,她拉着英子的手,一边走一边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英子一笑,说:“是啊!我昨天把箱子落在陈长官的车上了,所以……”
“所以你就猜我一定会帮你收下的,对不对?”
英子歉意地一笑:“我们真是一见如故,知我者莫过于静波也。”
周静波也笑了,说:“这就是缘分。对了,我家丫鬟刚才还想打开你的箱子呢。”
英子一惊,紧张地问:“打开了?”
周静波看着英子,对心理学颇有研究的她深谙人心之道,见到英子此刻的表情,不由得联想到了什么,心生疑虑,故意问道:“看你紧张的,里面有什么秘密吗?”
英子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慌忙掩饰:“哪有什么秘密啊,都是一些内衣……对了……”说到这里,她低声说:“还有我的心上人给我的……”说着忽然脸红了。
周静波心领神会,顽皮地拉高音调,说:“哦,别说啦,我知道。”
英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说话间,两个人走进了堂屋。堂屋内,杏儿正摆弄着那只皮箱,看到周静波便对她说:“小姐,这皮箱真好看。”
看到杏儿,英子一怔,多年的特务生涯让她学会了处变不惊的本领。她仍旧平静地看着箱子,可冷汗早已布满全身。
周静波赶忙介绍说:“杏儿,这是英子小姐,昨天在船上要是没有她救我,说不定我就死在日本特务手里了。”
杏儿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说:“啊,原来小姐说的就是你啊?”
周静波又对英子说:“英子,这是杏儿,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
杏儿打量着英子称赞英子漂亮,英子反过来夸奖杏儿。英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客厅,看到了周老爷的遗像,问道:“静波这是……?”
周静波神情悲痛地点点头,说:“是我父亲,我也是昨天回来才知道的。”杏儿愤怒地补充说:“我们老爷是被日本鬼子的炸弹炸死的!”
英子一惊,某刻心中产生了一丝愧疚,她抚着周静波的手,说:
“对不起静波,我不知道会这样……静波,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啊!”周静波点点头表示没关系,说:“我没事的。”
英子此刻心里所想的全是箱子里的细菌,她没心思跟周静波再寒暄,匆忙找了个理由离开周府。
回到密室,她迫不及待打开行李箱,带密码锁的小木箱原封不动地摆放在眼前。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打开密码锁,取出了一台小型发报机。
这时,黄先生走了进来,问:“组长,东西拿到了?”
“嗯,一切都很顺利。我要立刻向小野课长汇报,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好,这是密码本。”
“安全吗?”
“这个线路一直很隐蔽,很安全。”
确定安全后,英子架起发报机,开启电源……黄先生看着她,说:
“当我的发报机突然坏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急!总算把你们……把你给盼来了。”
英子手指熟练地敲击着发报键,发出了第一条讯息:行动组受挫,人殉难,细菌损失过半,“一号死亡计划”随时待命!蜂鸟……滴滴答答的发报声响着。
电波如同空气般悄无声息地掠过长沙城上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家药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抓药的客人进进出出,伙计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周静波戴着孝,走进药铺,面色憔悴,整个人看上去垮了一半。
她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和店里的伙计们打着招呼。
杏儿抱着一摞账本走过来,说:“小姐,这是这两个月的账本,你要仔细看。”
周静波拿起一本账本,随手翻了几页,便放在一边,心不在焉。
杏儿看出了周静波的心思,问:“怎么了小姐?”
自小对做生意便没有什么兴趣的周静波,在现在这个时候更加不会把生意上的事放在心上,瞟都不瞟账本一眼,说:“给我看这个干嘛?”杏儿的表情却异常严肃,反驳说:“你是周家小姐,账目一定要看的。”
周静波不以为然,说:“不是有二叔吗,药铺一直都是他打理的,他看就好了。”杏儿哼了一声,随后说道:“就是因为这账是二老爷做的,所以你才更应该仔细看。”
周静波听出杏儿的弦外之音,训斥她说:“杏儿!以后不要乱嚼舌根!他是我二叔!”
杏儿一脸委屈地辩解道:“小姐,我……”周静波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好啦,好啦。”
门帘里面,一直躲着偷听的顺子,此刻转身悄然离去。
这时,一名男子走进药铺,打量了一下药铺,一眼便认出静波。
男子走到静波面前,故意问道:“掌柜的,请问药铺里有止血药吗?”
周静波抬头说道:“有啊。”说着她惊讶地看着男子犹疑地问道:
“你……你是夏老师?”
夏志刚笑起来,说:“静波,真没想到,我们能在这里再见面。”
周静波不好意思地一笑,点头说:“是啊。”
杏儿看出端倪,笑着借口出去帮忙打理药店的生意,留下周静波和夏志刚两个人坐着闲聊。
夏志刚是周静波在医科大念书时候的老师,周静波对他一直敬重有加,回长沙后还时常惦念他,虽然口上称之为老师,但在周静波心中,对夏志刚的感情早已超过了本来的那份师生情。这次和夏志刚的意外重逢让周静波颇感意外,她的声音有些急促,又带着些许的兴奋:
“夏老师,太意外了,我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您怎么会来这里?
也是逃难来长沙的吗?我还记得那天在学校,有特务追您,后来您就失去消息了,我还……同学们都很担心您呢。”
夏志刚瞧着眼前这位和日本特务搏斗过的小姑娘,笑着说:“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时间我慢慢告诉你。今天我是特地找你帮忙来了。”
周静波显得很惊讶,一怔,说道:“您知道我回来了?”
夏志刚一笑,说:“昨天你在船上的事,我都听说了。周家大小姐,可是英勇得很啊!”
周静波渐渐抚平了初见夏志刚时所带来的心理上的震撼,开始轻松地和夏志刚攀谈起来。夏志刚看到了周静波胳膊上的孝箍,说:“令尊的事我听说了,希望你节哀顺变,化悲痛为力量。”
周静波点点头,追问道:“夏老师,您来找我,到底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
夏志刚这才言归正传,压低了声音说:“我现在的身份是国民政府长沙抗日战训团主任,我们急需一批止血药输送前线,支援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你知道前线战况吃紧,战士们每天都在流血牺牲,药物匮乏直接威胁着伤员们的生命啊。”
听到这里,周静波心中又起了波澜,激动地说:“夏老师,我明白,在学校的时候,我常听您讲共产党的抗日主张,而且新四军艰苦抗日的事情广为人知,能为新四军,为抗日做点儿事是我的光荣,您放心,这个忙我一定帮。”不过周静波紧接着考虑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说:“可是夏老师,我可能需要些时间。”
“这个我理解,静波同学,这是我的地址。”夏志刚说着,拿起纸笔,写下一个地址,交给周静波:“有消息你可以按这个地址来找我。
静波,时间紧迫,早一天买到止血药,意味着可以救更多抗日战士的生命。”
周静波收起纸条,郑重点头。
夏志刚欣慰地看着周静波,怜爱之情顿然产生,但他没再多逗留,起身准备离开。
周静波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您……这就走?”
“是,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说着,夏志刚起身离开。
周静波犹豫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送夏志刚出门。
看着夏志刚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街的尽头,周静波依旧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大街尽头,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不舍。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对于周静波来说,仿佛做了一场梦。
杏儿走到周静波面前,用手轻轻晃动着,叫道:“小姐,小——姐。”周静波许久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杏儿指指大街尽头,双手叉腰,做出兴师问罪的架势,说:“这个夏老师是谁啊?你都看得出神了。”
周静波故作自然地掩饰着,脸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别胡说。”
“小姐,你的脸都红了。”
周静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责怪杏儿多事。接着,周静波扭头就往药铺里走。杏儿却还不依不饶,笑着追进药铺:“小姐,跟我说说吧。”
走进药铺后的周静波立刻让自己清醒过来,她意识到夏志刚交给自己的任务艰巨,必须尽全力完成,她即刻向店里的伙计问起止血药的库存量,却从账本中发现,药铺内已经没有了止血药。一时间,周静波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想利用周家药铺的名声进一批止血药。
从伙计口中得知,周家药房向来都是由二老爷负责进货,周静波立即起身,一刻也不耽误地大步向二老爷的房间走去。
周家院子里,顺子在二老爷耳边低语着,他将自己在药铺里偷听到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二老爷,老爷的脸色顿时大变,顺子说完后,老爷挥手打发他离开,自己则向内宅走去。姨太正在搽脂抹粉,二老爷悄悄溜了进来。二姨太吓了一跳,嗔怪道:“死鬼!你吓死我了。”老爷动手动脚地说道:“想没想我呀?”二姨太挣脱开二老爷的手提醒他:“老实点,你怎么又来了,当心让静波撞见。”
“没事,静波去药铺了。”说着,二老爷又凑了上来。姨太沉下脸来:“好啦,说点正经事。”老爷丧气地坐下,说:“说吧,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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