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微笑，递过去一封信。老伙计打开书信，从书信的每一行里摘录下一个字，写在了一个纸条上，他连起来一看：“蜂鸟”行动组仓井英子。

合上字条，老伙计立刻站了起来：“组长，你终于到了，请跟我来。”说着老伙计带着英子向阁楼走去。

此时，旧书店门外，吴承勇的吉普车在旧书店门外戛然而止。吴成勇走下车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一辆黑色轿车驶来，径直开了过去。

吴成勇看了看远去的轿车，整整军装，迈步进了旧书店。

片刻，黑色轿车返了回来，停下。段思琪和方碧娜坐在车里。方碧娜看着段思琪说：“组长，旧书店我们不好隐蔽，怎么办？”段思琪毫不犹豫地说：“我去。”说着段思琪戴上礼帽，黏上假胡子，嘱咐方碧娜将车停得远些，说完，段思琪开门下车，疾步进了旧书店。

空荡荡的旧书店里只有三个人。老伙计正在整理要归架的图书。

吴成勇站在一排书架旁，不慌不忙地挑书。段思琪站在角落里佯装看书，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吴成勇的一举一动。

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动听的声音，嗒嗒嗒……老伙计从吴成勇身边经过，把一本书归架，继续往书架尽头走去。吴成勇看了一下老伙计的背影，继续埋头挑书。

旧书店里安静得有些诡异，段思琪不禁有些疑惑。

吴成勇拿起已经挑好的几本书，不紧不慢地绕着书架转了一圈，回到书架前，抽出老伙计归架的那本《德伯家的苔丝》，和手里的其他书放在一起，向柜台走去。

盯着吴承勇离开的背影，段思琪疑窦丛生，随后，她放下手中的书，若无其事地走出了书店大门，钻进轿车。方碧娜忙问：“组长，有发现吗？”段思琪沮丧地摇了摇头。

说着话，二人看见吴成勇走了出来，上了吉普车而去。

方碧娜发动了汽车，问：“组长，还……继续跟？”段思琪挥手道：

“先回去，今天到此为止，别打草惊蛇。”说完轿车向反方向驶离。

段思琪的轿车离开之后，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的工夫，一辆黄包车在旧书店门口停下来。吴成勇走下来，拿着那本《德伯家的苔丝》，再次走进了旧书店。

阁楼内，英子打开了门，吴成勇闪身而入。房间门关闭的瞬间，人不顾一切地拥吻在一起，同时疯狂地脱着衣服……衣服、裤子、内衣、内裤频频飞向地面，急促的喘息声弥漫了整个房间……黄昏时分，血红的阳光从窗外斜射在陈家大宅里，映照在乔依依苍白的脸上。

父亲以汉奸罪入狱，这个事实是乔依依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陈天晟对于这件事的漠不关心更是让乔依依的心凉了半截，她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柱，天塌了一般，整日里魂不守舍。连日来，她一直在想办法见父亲一面，想办法救父亲出狱，然而却毫无头绪。

无奈，乔依依只好来到侦缉队外，和马六软磨硬泡，她哭哭啼啼哀求道：“马队长，求求你，让我见见我爸爸。”

马六严厉喝止她：“我告诉你，你爸爸是重罪，是大汉奸，谁也不能见，你别在这里捣乱，赶紧走！”

情急之下，乔依依摘下自己的手镯，耳环塞进马六手里，苦苦哀求道：“马队长，马队长，我今天来得匆忙没带别的东西，求求你，就让我见我爸爸一面吧。”马六一把推倒乔依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想用这点东西贿赂我，门都没有！你再不走，我就连你也抓起来！”

这时，两个侦缉队员走过来。马六立刻命令侦缉队员将乔依依赶出侦缉队。

乔依依绝望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远处，一辆轿车停在路边，车窗缓缓摇下，露出段思琪的脸，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尽在段思琪眼底，段思琪看着乔依依，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一个计划油然而生。

阁楼内，吴成勇和仓井英子衣衫不整地依偎在床上。

吴成勇：“‘迎春花开开两岸，奈何桥前可奈何’，一看到这句话，我就知道是你来了。我记得这是你最喜欢的一句诗。”

英子偎在吴成勇怀里：“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刻在我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英子感动地亲吻了他一下，柔情似水地抚摸着吴成勇的胸膛：“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就在长沙见面了。”

“我更没想到，上午看到明语电文以为是做梦。”说着吴成勇紧紧地抱住了英子。

“好啦，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说完，英子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说：“成勇君，我们的情报小组代号‘蜂鸟’，我就是组长，可惜进入长沙城的时候暴露了，好几个成员都牺牲了，更可惜的是他们身上携带了一批细菌，泄漏在江水里，只有我身上携带的细菌保存了下来。

我们的计划是‘一号死亡计划’，这些细菌将会在长沙城内造成瘟疫一般的怪病，到时候长沙将会陷入恐慌和混乱之中。”

吴成勇恍然：“原来如此，难怪我接到通知，说江面浮现死鱼。”

英子忙问：“什么？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就是我来和你见面之前。”

英子犹豫许久，说道：“必须想办法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不能让我们的计划受到阻碍。”

吴成勇想了想，说：“那附近有一个化工厂，如果是化工厂泄漏污染了江水，那这件事情就可以解释了。”英子立即表示赞同，说：“好，成勇君，就这么办。”

吴成勇想来有些不解，问道：“英子，用细菌来打前站，真的就这么重要吗？我们是军人，应该在战场上征服对手，这样做很多百姓会无辜地死去。”

“一切都是为了保证拿下长沙，战争就意味着死亡，何况这些百姓不会放弃抵抗，消灭他们是战争的必然。”听了英子的话，吴成勇若有所思。英子提醒他：“你不要忘记，你有日本血统，你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死亡计划’只是第一步，你的重要任务仍然是不惜一切代价掌握九战区中国军队的兵力部署，及其作战计划，帮助冈村宁次将军确定主攻方向，一举攻陷长沙。”

英子思考片刻，又补充说：“另外，由于我军进展神速，战线拉得过长，加上新四军在我军后方不断骚扰，补给有些跟不上，尤其是药品大量短缺，上面要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务必从长沙购买一批止血药救急。”

吴成勇皱眉，面露难色：“这个我可没办法，不是我的职权范围。”

“我知道，我们都想想办法。”说着她拿起那本《德伯家的苔丝》：

“这是最新密码比对本，以后我们就用这个来互通情报。”

吴成勇接过书，说：“好，对了，上午我看到城防司令部送来的情报汇编，说侦缉队在船上活捉了一名日本间谍，但在审讯的时候突然死了，当时我的参谋长也在船上，他一直搞不懂，孙小虎已经采取了措施，怎么会突然暴毙？”

英子抬头，问：“就是那个陈翰云？”

看到吴成勇点头，英子心有余悸地说：“我差点就栽在这个陈翰云手里，还好我急中生智，趁给小岛包扎的机会，把氰化钾弄进了他伤口里。”

吴成勇恍然大悟，至此，小岛离奇死亡的真相算是揭开了。

英子携带来的细菌，如何投放，选在什么地点投放，以及投放的时间，这一切都是值得思虑的事，经过再三考虑，英子选定了江边附近的化工厂，意欲制造化工厂意外爆炸事件，利用化工厂毒物泄露的假象，来掩盖江面死鱼的真相。

黄昏时分，几名特务在当铺密室里碰头。英子随即展开一张地图，指着上面做了标记的地方，解释道：“这是化工厂的地图，我们需要在制造车间、排污车间和库房这三处安放炸弹。”

黄先生点头补充道：“组长，这个化工厂是生产军用炸药的，我们的这次行动真可谓是一箭双雕。”英子异常冷静，不动声色，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凌晨两点，英子下达了行动的命令。黄先生打开箱子，里面放着长长短短的枪和几个炸药包，醒目而刺眼。

黄先生将武器和炸药分发给了几名特务，英子则在武器中选择了一把左轮手枪***腰间。

化工厂的库房内，两个士兵抱着枪杆子靠在库房门边睡着了。潜入化工厂库房的英子慢慢靠近，拔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迅速将两个士兵解决，当即在预定位置安装了炸弹。

做好这一切，英子没有急于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用异样的神情欣赏着自己的成果，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英子一组的其他几人相继进入化工厂，按照事先安排分别在几个地方都安放好了炸弹。

行动顺利成功，正当英子一行准备离开之时，库房外传来士兵的说话声和脚步声。特务们还未来得及分散，库房外的士兵已经冲了进来，双方当即发生激烈的枪战。在特务们的掩护下，黄先生带着英子迅速从后门离开了化工厂。

英子与黄先生在小树林里等待着，英子表面上异常冷静，黄先生早已焦躁不安，直到几名特务陆续回来，黄先生才舒了一口气，急忙问：“都解决好了？”

看到几个人点头，英子才松了一口气，朝黄先生递了一个眼神。

黄先生随即按下了手里的引爆器。

一声巨响，化工厂火光冲天，淹没在火海之中……晴空万里的早晨，天上明净无云，太阳照得明亮而温暖，鸟的歌声和万千只昆虫的营营声，充满在空气中。

这天一大早，夏志刚便带周静波按照约定时间来到八路军驻湘通讯处，与徐主任商量购买药材的有关事宜。

只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神采奕奕地走进客厅，夏志刚和周静波急忙起身迎接。夏志刚说道：“我来介绍，静波，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德高望重的着名教育家，八路军驻湘通讯处负责人徐主任。”

周静波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老人，充满了敬重神情：“您就是长沙女子师范学校的徐校长吗？”

看到夏志刚点头，周静波立即恭敬地行弟子礼：“徐校长，学生周静波向您问好。”周静波的举动让徐主任开怀大笑，他中气十足道：

“不要这样，来到这里我们就是同志，应当以同志相称，小周同志，你好啊。”

周静波的心情激动道：“我也可以成为你们的同志吗？”徐主任激情四溢：“当然可以喽，一切有志于拯救民族危亡，解放劳苦大众的有志青年，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同志。我已经是垂暮老者，你们才是中国的希望。”听了徐主任的话，周静波用崇敬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老共产党员，郑重点头。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人落座，夏志刚言归正传，向徐主任报告止血药的问题：“徐主任，静波帮我们联系了一批止血药，需要马上决定，但是对方要价很高，幸亏静波急中生智，才把价格压下来，那个卖家为人不诚，我怕有生变的可能，所以我特来向您请示，如果没什么问题，需要尽快购买。”听到夏志刚说到“价钱”二字，徐主任脸色大变，立即拍案而起，说道：“你这个同志，战士们的生命不比钱重要吗？豫鄂挺进纵队急需这批药材，不要考虑，马上买下来！钱不是问题。”

夏志刚立即起身：“是，我马上去。”

徐主任送二人出门，门口周静波欲言又止，徐主任看出了她的心思，问道：“小周同志，你想说什么？”

周静波考虑再三说道：“哦，是这样徐主任，有件事我想听听您的意见，武汉沦陷后，我们医科大被迫转移到长沙，大家都等着重新复课，但现在经费和校址问题政府一直找借口能拖就拖，重建医科大遥遥无期，不知徐主任有何建议？”

徐主任思索片刻，一语中的：“政府是这件事的关键所在，我觉得联络爱国学生，向政府请命才是解决之道。”周静波点着头，对徐主任的敬佩之情再次油然而生。

离开通讯处，周静波和夏志刚径直赶往开泰药铺，找王老板敲定购买药材的事。

药铺内，王老板正和一名客人攀谈。客人伸出手，做了一个六的手势：“我出这个数。”王老板兴奋地看着客人的手指，显然动心了。

这时，周静波带着夏志刚走进药铺。王老板收起激动，赶忙起身接待：“周小姐，您来啦。”

周静波看了看客人，顿时明白了一切，不客气地说：“王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

客人接话：“没什么意思，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出高价要这批止血药，周小姐如能割爱，你的定金我替王老板双倍返还，如何？”

夏志刚刚要说话，周静波断然拒绝：“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和王老板之间的事，跟您没关系，王老板您说是吧？”周静波说着盯向王老板。王老板自认理亏：“是是是，小姐说得对。”

客人无奈，气愤离去。

看着客人离开，到嘴的鸭子飞了，王老板心有不甘：“周小姐，这15箱止血药好多人盯着，刚才这位客人已经是第三波了，您看……”

周静波不卑不亢地说道：“王老板，做人做事最要紧的是诚信二字，你别忘了，你是差点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想再来一次？”

王老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只能自认理亏，说：“不敢，不敢。

请跟我来吧。”人随后跟着王老板来到里屋。只见几箱止血药整齐地码放着。

王老板开口道：“这是五箱药，其余十箱都在库房。”

夏志刚打开一箱药，亲自看过货品，掏出一张支票：“王老板，就按周小姐和您的约定，三日后我们交货结清余款。”

验过货品，交了定金，止血药的问题算是暂告一段落，周静波和夏志刚离开开泰药铺，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

药品问题的圆满解决令二人兴奋不已，夏志刚再三对周静波表示感谢，周静波被夸得不好意思，羞涩地低下了头。

为缓解尴尬，夏志刚转而谈论着战局：“现在，日军主力已经进逼长江北岸，第九战区也陈兵数十万于南岸，战事一触即发，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为了牵制日军，为长沙的中国军队赢取布防时间，组织了大规模的牵制作战，伤亡很大，这回好了，有了这批止血药，战士们也就有了希望。静波，你这次可是立大功了……”

听到夏志刚的表扬，周静波更加不好意思，但语气里又不无兴奋地说：“别这么说夏老师，我只不过是帮忙引荐一下，您就这么表扬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夏志刚却不以为然：“这是实话，要接受。”

周静波不反驳他，浅浅一笑算是默许。

顿了一会，夏志刚的眉头又锁了起来，有些担忧地说：“买药的问题解决了，剩下就是想办法把药送到前线去……这是个大问题。挺进纵队身处日军身后，日军几乎截断了江北和长沙的一切联系，沿途关卡众多，尤其对药品这类战略物资的盘查十分严密，我们必须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说话间，夏志刚的眉头始终紧锁着，像是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心情一刻也没有放松。

周静波想了一会，突然说：“我倒是有个办法。”夏志刚向她投去诚挚的目光。周静波的语气稍微有一些激动，她继续说：“可以让我家的骡马队帮忙呀，周家和湖北各大药行常年有生意往来，记得我父亲说过，为了躲避沿途盘剥，周家骡马队有一条很隐秘的运输路线，前不久我爹还走过一回呢……”说到这里，周静波忽然脸色黯然下来。

夏志刚看出了周静波的心思，关切地问：“想到父亲了？”周静波不加掩饰地点点头，立即重新整理心情，再次说起运送药物的事：“让周家骡马队送货一定能躲过日本人的盘查。”夏志刚思索片刻，点头道：“周家骡马队有多年的运输经验，这可是解决大问题了。”

聊到这里，二人都很兴奋，一个急着回去找二叔商量，一个想着去向上级报告这个好消息。然而周静波突然想到了什么，面对夏志刚，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局面再次陷入了尴尬，夏志刚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忙岔开了话题：“对了静波，你们请愿的事要组织好，行动要一致，另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周静波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沮丧，低沉地说：“我知道。”说完便默默地向前走去，剩下夏志刚一个人在后面苦笑。

这时，忽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急匆匆迎面跑来，与周静波撞了个满怀。

夏志刚一把拉住妇女：“大嫂，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