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黑化工厂(3)

作者:刘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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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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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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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888字

我对欧文明在如此危机情况下还有如此好口才表示钦佩,我笑了笑,蹲下身体来,还没完全蹲好,欧文明便“噌”地一下从我头上飞过,厉害啊!我心想刘翔也不过如此吧。


狼虽然是狡猾的生物,但还没有狡猾到懂得把我们活埋。那呼呼啦啦往下掉的土是因为挖沟的时候,上面的土堆离沟太近,现在这么往下掉,只能说明是上面的狼太多了。


“嘿嘿,这样也挺好,反正它们也下不来!”走在中间的欧文明竟然奸笑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鸟样。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头狼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骑在欧文明脖子上。


这还了得?我大声喊道:“陈林,欧文明中招了!”


那家伙还一个劲闷着头往前跑呢,和我一样是个超级怕死的家伙,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不怕死呢?据我所知,好多不怕死的人都是装出来的,或者当事人死了之后,后人给强安上去的。


陈林来了个猛回头,与此同时我也使了个前跟步,欧文明双手托起已经骑在他头上的狼,狼和欧文明同时发出一声狼叫。欧文明也能发出狼叫?当然能!如果一头狼骑在你脖子上,我坚信你也能。


什么叫奋不顾身?狼咬人的时候才叫奋不顾身!虽然我的撬杠和陈林的铁锹均冒着打断欧文明胳膊的危险,但还是挥了下去,一个打在狼腰上,一个打在狼头上,但那头狼仍然咬住欧文明的脖子,当然,它的动作永远停顿在将咬未咬的一瞬间。


欧文明差点就崩溃了,他扔掉狼尸,从沟底弹起多高,大声骂道:“你们他妈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为什么不咬前、不咬后,专挑中间的来咬?


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欧文明边说边抡起大铁锹,朝着沟上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们边蹦边拍去。可能欧文明胸中积聚了太多痛苦和仇恨,也可能是过于害怕,他的铁锹抡得太猛,可惜没抓紧,铁锹顺着沟沿飞了出去。


“老天爷,你还让不让我活?”欧文明仰天长嗥,差点没哭出来。


有感于刚才欧文明对狼群职业道德的言论,无论我还是陈林,似乎都有责任和义务抓起欧文明,把他扔到沟外面让他与狼共舞。不过还是面对现实吧,在家里的时候连队搞教育怎么说的?立足现有装备打胜仗!


“你还是立足你那双由血肉组成的双手吧!”我大声向欧文明喊。


“人心不足蛇吞象!”跑在最前面的陈林头都没回地说。


“我那叫震慑战术,告诉上面那帮家伙让它们知难而退,我们是三个人,实力强大!”欧文明大声说。


“实力强大?强大个屁,个别同志连锹都献出去了,还实力强大?明天早上不变狼食就不错了!”我说道。


我们沿着沟底一溜猛跑,上面的那群狼兄弟们也跟着我们紧追,估计刚才那个一跃而下的家伙是探路的,上面的狼兄定睛一看,心说死得这么惨,因此再也不敢轻易往下扑。而且关键是沟的宽度很窄,它们想一起扑也扑不下来,要不是受地形限制,以它们最擅长的、一拥而上的狼海战术,早致我们三个以死地了。


忽然,跑在最前面的陈林又呼天抢地起来:“妈买皮哟,我日你个八辈祖宗,这是谁挖的沟?他妈的怎么没挖通?中间为什么还留了一截?”我说什么来着?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放屁都砸脚后跟。


“我也日他个八辈祖宗!”欧文明也大声骂道,“我要是能活着回到连里,看不把这个人找出来,然后剐他三千六百刀!”


“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我大声道,“想把人家凌迟处死,前提是总得活着回到连里啊!”


“你倒是想啊,怎么办?怎么办?”夹在中间的欧文明气急败坏地问,边用眼往沟沿瞄,他是怕再来个不怕死的家伙,一跃而下骑在他脖子上。


“等死吧,反正我已经没办法了!”我长长出了口气,说道。


“要不然我们原地待命,”陈林说道,“反正地形对我们有利,上边那些兄弟们只能一个个下来,下来一个我们干掉一个,如何?”


“不如何!”陈林的话还没说完,欧文明就蹦起多高,“我手里可没有家伙,你们两个保险了,我怎么办?”


“要不这样,我和陈林把你扔出去喂狼吧!”我说道,“上面的老几位,也跟着我们忙活半天了,不给点吃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心里有愧。”


“马斌,我操你大爷,你们俩如果敢把老子扔上去,我每天晚上化成厉鬼去捏你们鼻子,捏死你们这对王八蛋!”


我们在下面斗嘴,上面那群狼兄却寂寞难耐,发出多种感情融合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我仔细听了一下,它们的叫声翻译成普通话大意应该是:这三个王八羔子,真他妈狡猾,竟然缩在沟里不出来了!怎么办?


如此下去我们的大仇如何得报?


从它们的叫声中我们能感知到愤怒和无奈,狗急会跳墙,狼急会跳沟,又有两头狼一前一后跳进沟里。如果这时候再有第三头狼跳下来骑在欧文明脖子上,他就只能跟狼耍空手道了,因为我和陈林都在忙于自救。


第三头狼真跳下来了,而且又骑在欧文明脖子上,这是欧文明后来跟我说的,我也不知真假。那时我和陈林正聚精会神地专注自己眼前的狼,迫于地形限制,狼那种左蹦右跳用以恐吓对手的把戏根本用不上,它唯一能做的就是竖直跳起,然后扑过来咬我们的脖子,但问题是我们是人,不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木头桩子,更何况我们手里还有家伙。


毛主席说美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旁边的翻译官不懂如何翻译,周总理插话说:“paper—iger!”美帝国主义当然不是纸老虎,他们是武装到牙齿的机器人,但毛主席为什么那样说?这叫心理战术。


老虎都是纸做的,何况狼乎?当发现上面那群狼数量虽然很多,但无法发动有效的攻击时,我的心理优势便显现出来了。这种心理优势的外化直接体现在打狼时的动作上,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这位可怜的狼兄刚刚从沟底撑起身子,也就是说它刚飞离地面,我的撬棍却已经挂着风搂头打下来。它想躲又没处躲,想藏又没有处藏,其死时的惨状在这里就不描述了,你可以尽情想象。


陈林那边和我大同小异,问题在于当我和陈林把各自的事办完后,回头再看欧文明,却见他正在和狼深情地跳着交谊舞,只不过人家跳舞都是站着,而欧文明和狼却是躺在地上。


这就是“与狼共舞”?可惜没显出什么英雄本色。欧文明用膝盖顶着狼胸口,两只胳膊紧紧抓着狼的两条前腿,我想如果欧文明不用膝盖顶的话,狼那张带着口臭的嘴一定会如愿以偿地亲在欧文明嘴上。


总之他的姿势真的很酷,我相信我和陈林都学不来,当然我们也没有想学的欲望。见到这种状况,陈林二话不说,端起铁锹便向狼脖子直刺过来,陈林的动作非常标准,是我们武警部队刺杀操的第一势——突刺。


据说当年我军在战场经常用这招对付敌人,其动作要领可归纳为:含胸、拨背、收腹、提臀、前腿弓、后腿蹬,两眼瞪向正前方约向上三十度角,力由地生、经腰及脊,再集中于双臂,之后双臂携力将刺刀(此处为铁锹)向前刺出。据统计结果表明,此招成功后,致人死亡的概率为百分之一百二。为什么?因为在通常情况下当事人都会用力过猛,能把对方戳得很惨,其残忍程度足以吓死被戳者的同伙,所以其致死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百。


陈林这一锹刺出去,整个狼脑袋便被削去三分之二,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插上有关军用铁锹的一些话:部队的很多东西都是功能型的,比如说部队用来洗漱的脸盆,表面看它就是个脸盆,其实同时还是个和面盆,因为吃饺子的时候多用脸盆来和面;它还是个盛大便的盆,因为部队每次掏大粪它都是主角;它还可以用来盛土、可以用来扣人的脑袋,如此等等。


而部队的军用铁锹也一样,在野外施工的过程中,它在很多时候充当着切菜刀的角色,因为军锹锋利无比,表面上看是一把把铁锹,其实就是一柄柄砍刀安在木柄上。


狼满腔鲜血喷涌而出,这种刺激是欧文明承受不了的,当温热的狼血流在他脸上身上时,他“嗷”地大叫,把狼从沟里甩了出去,然后一下子从地上挺起来。


沟上的狼们本来是满怀期待地看着它们的三个亲戚下去的,这可倒好,下去三位上来一位,还是半拉脑袋,这个结果无疑让它们十分崩溃。


没办法,孤注一掷吧!干脆所有的狼一块往下跳,咬不死这三个孙子,也要用我们的身体把他们活埋!当它们达成一致意见后,只听其中的一头狼对天发出长长的悲鸣,然后所有狼群都做好了以身殉职的准备。


“这下完了,”我对欧文明和陈林说,“听到没有,上面的家伙要发动最后攻击了,我们天天说完蛋了、完蛋了,这回可是真格的。我们再也没机会回去找那个没把沟挖通的家伙了,更别提把人家凌迟,咱们还是先被狼给凌迟了吧!明天早上起来,咱们三人变成三堆狼粪时,但愿我们互相还都认识。”


陈林和欧文明听我说完,谁也不说话,只瞪眼看着我,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他们的眼神中充满无奈。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我们就这样互相无奈地看着,像是等待着上天对我们三个人命运之裁的降临。


“不对啊,”陈林忽然打破沉默,“怎么没有狼的动静了,是黎明前的黑暗吗?”


欧文明也说:“我看过一本描写濒死体验的书,据书中的受访对象称,人在临死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四周的世界都很安静。”


“可咱们的世界也不安静啊,我怎么听着上面好像有人的声音?”我问道。


“人?不会吧,你是不是在极度恐惧下产生了幻听?”陈林说。


“感觉怎么样?爽吧,还不快上来?”随着照进沟的几束强光手电,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们听到这个声音差点哭出来,苍天啊!亲人啊,你们终于来了!


说话的人是郭仪,说实话,从新兵下排到现在快一年了,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到郭班长原来也有这么亲切的一面。啥话也别说了,从今天以后,我决定爱他一万年!


一场性命攸关的危机就这样被化解,原来连队的人陆陆续续回到宿营地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发现三个最爱惹麻烦的家伙竟然没回来。刚开始还没人在意,可等到他们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之后,我们三人竟然还没回来,他们有点坐不住了,于是沿着电缆沟一路走来。后面的事基本可以省略,狼是聪明的动物,一看我们有救兵,便知趣地跑开了。


很多时候,这个世界还真像里写的那样诡异!


当着大家的面,蚯蚓倒是对我们这种临危不惧、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给予了极大肯定,并号召全连向我们学习,到底学习什么,其实谁也说不清楚。


事后蚯蚓把我们三个单独叫到帐篷里,然后在我们面前放上点熟花生、瓜子,再倒上点茶水。蚯蚓的这个举动让我们三人不知所措,啥意思啊?我在心里问。


“三位英雄,”蚯蚓关上帐篷门,然后像古代大侠一样拱手道,“给我详细讲述一下你们的战斗经过吧?”


至此我们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蚯蚓同志是想听战斗故事啊!这绝对是我们的强项。大家千万别误会,我说的强项不是因为我们的经历,而是因为我们三个都先天性地拥有把天吹破的超人能力。


于是在我们的嘴里,一只狼变成了十只,小狼变成大狼,一蹦一尺高变成了一跃一丈高,战略转移变成英勇搏杀。我们三个主次结合、边说边做,说得明白、做得逼真,段落清晰、说理深刻。直说得天昏地暗、江河涌动,天花乱坠。总之在我们三个嘴里,一切皆有可能。


蚯蚓听得前仰后合、通体僵直,大汗淋漓、目瞪口呆,时而大笑、时而大跳,时而又大惊。也许有人会问,蚯蚓能信吗?什么叫信吗?我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都敢打赌,如果他有半分怀疑,我们都是小狗。


故事会结束时,蚯蚓对我们的智慧和勇气表示钦佩,并表示以后有类似活动可以邀请他一同参加,他绝不会拒绝,另外他还特别强调,要把我们的战斗事迹回去之后经过深加工,讲给豆腐皮指导员听。我们也毫不客气地吃光了所有干果,喝光了所有茶水,最后蚯蚓同志热情相送,此次会见圆满成功。


我们三个走出蚯蚓帐篷的大门,仰天望,月朗而星稀。虽然我们裹着厚厚的棉袄,但一阵寒风吹来,我们还是打了个寒战。啊,这世界原来竟是如此美丽。


尽管一种名叫痛苦的东西会把时间拉得很长,但后者毕竟不会停下脚步,它永不停歇地朝前走着。转眼间,我们施工的进度已经超过一半,在已经完成一半的过程中,有的同志累得尿血,有的同志累得晕倒,有的同志手上的皮掉了一层又一层,有的同志踩锹的脚肿得很高,有些同志差点变成狼饲料,但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事实再次雄辩地证明,人的生命在很多时候是非常坚强的,它的韧性可以与猴皮筋媲美,它的硬度可以与金刚石比肩。现在的我们三个,已经完全不是刚来时的那三个人了。那时我们风华正茂、英姿勃发,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外带眉清目秀、风流倜傥。


再看现在的我们,背也驼了,腰也弯了,嘴唇也龟裂了,手上的老茧一寸多厚,往地里一站,就是个比农民还地道的农民,也许这正体现了蚯蚓的“练”字吧,我心里暗想。


“如果我们头上再裹一条白羊肚手巾就更像了。”我一边说,一边拿起擦脸毛巾在头上盘起来,做给陈林和欧文明看。


他们俩边走边嘿嘿奸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他们身上竟然还有一块地方是白的,不容易啊,我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