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侯绍堂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41
|本章字节:12212字
敬与谦不仅把自己担任南川、武隆、道真三县联防大队长期间犯下的种种罪恶行径推得干干净净,而且对自己在江石地下埋藏宝藏一事也避重就轻,拒不交代。在公安人员对他的审问中,敬志谦称确有其事,并对一些”细节”作了详细交代。不过,他死口咬定,这事他只在“宏观”上作了个安排,具体事务是由他的女婿安成、副官曾兆吉他操力、的,而今他们二人均已死亡,藏宝地图又存放在美国读书的公子敬世杰那儿,自己不管是多么想立功赎罪,多么想把自己的那批巨额宝藏献给人民政府,但者卩只是心有余而力。
这些当然只是敬志谦的托词。
其实,敬志谦非常清楚自己已经是“雕鹰嘴里的泥鳅一左挞(答)也该死右挞(答)也该亡!”所以他就采取避实就虚、敷衍了事,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敬志谦的猜测的确没错,由于他罪大恶极,血债累累,他被作为南川县第一恶霸在首次全县公判大会上被枪毙。这就是猫胡子敬志谦的最终结局。
与敬志谦有所不同的是,沙文化却是一个打屁认臭、敢作敢为的角色。
沙文化深深知道自古就有“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的古,既然自己当初走错了路、站错了队,并且中封建忠君思想的流毒极深,自己又罪孽深重,已经成为国民党的殉葬品,与其把自己的这些秘密带进棺材成为千古之谜,倒还不如交代出来还痛快些。
于是,沙文化详细交代了自己跟随国民党所从事的各种罪恶勾当。特别是直言不讳地交代了自己直接指挥爆炸重庆的多个兵工厂及长寿青烟洞发电厂等其他军事民用设施的累累罪行。
由于沙文化的犯罪事实多发在南川、长寿两县,川东公署责成两县政法沙文化的犯罪事实进行了调查核实。
后来,南川、长寿两县专案组把沙文化押送到长寿县就地正法。
让人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刚刚负责宣判沙文化判决结果的长寿县人民法院申院长,在沙文化被就地正法后,居然立即安排人专门为沙文化收尸、掩埋。
其实这也没啥奇怪的,原来为沙文化收尸的正是沙文化那个地下党干儿子,恰巧此时他已经担任长寿县人民法院院长。
申院长从沙文化被枪击得粉碎的头上扯来的一缕头发,在滚滚的江水里不断地洗着,仔会田地看着,良久一言不发。
就为这事后来申院长被红卫兵揪斗,说他同情阶级敌人,此是后话。
黄百万父子、王文武父子、郭财禄父子、毛大堆、宰占魁、任昌隆、沙长福等等九路军骨干分子也先后被处以极刑。
程大志、柳书珍、吴宏图、安桂林、伍尽诚、向万一、黎玉虎、张木二等跟随九路军较为紧密的“二线”人物被判处无期、死缓不等的徒刑。
龙大田等一批没有血债的伪政府人员被从轻发落。
接着“萝卜花”老周话锋一转,神情忧伤地说道:“敌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固然大快人心,但我们的很多同志、战友没有倒在敌人的枪口之下,却在硝烟散去之后的和平年代里,受至折磨而含冤离世,后面的故事还是由老熊来补充吧!”
熊雨之接过话头,饱含热情地讲道:“也许正是因为我‘死’过一次,组织上觉得我相当于半个残废人了,于是把我分配至教育部门当教师,这样我就远离了政治旋涡的中心,虽然我免受了很多折磨和迫害,但却使我坐井观天,这期间我没对党和人民做多少贡献啊,对外面的大事也一概不知,我受到的最大迫害就是让我当了几年县中学学校农场的场长,还是请老周继续下吧!”
李洪层插话道:“熊校长你言过其实了吧,你不但兢兢业业教书育人,而且正是在你担任学校农场场长期间保护了一大批老干部,就连我和老孙也在你那农场里‘窝藏’过嘛!难道这两个贡献还小吗?这些年由于受极左路线的干扰,很多老干部的确吃了不少苦啊,今天就要大讲而特讲这些历史,教育启示后人!”
孙亮接过话头说道:“是啊,今天老李和我都是专门洗耳恭听你们报告的啊,特另要突出老干部在建国后的各种政治运动中所受至的不公正待遇!”
周顺友又开始讲述一些老干部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解放后周良诚被推选为县政协委员,经常参加政治协商会议,提出过很多有建树的提案,很受社会各界人士尊敬。八十多岁的周良诚在“文化大革命”前无疾而终,要不然在文化大革命中非要受到造反派的批斗不可。就连社会名流仰慕周老爷子的厚道为人,捐款为他修建的一座牌坊,在“文化大革命”中者卩被造反派作为封、资、修的产物给砸了,现在江石场上只留下“老场牌坊”这个永久的地名了。
刘中一同志被安排到石牛区任区委书己,由于这里经常有土匪出没,刘区长就组织一些民工土法上马,建起比较牢固易于防守的区政府办公楼。在后来的“三反”运动中,刘书记被当做“反浪费”的典型被撤销行政职务,后来被贬职到一个乡供销合作社当主任。然而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到红卫兵“戴高帽、坐火箭、坐喷气式飞机”等五花八门的迫害,他实在身心俱焚,走上马路撞汽车而亡。
李自力被组织上安排到观音区当区委书记,但由于他性格直爽,最大的嗜好就是喜欢喝两盅,后来发展到酒壶不离身、酒杯不离手的境地,以至于他每次召集乡镇领导在家里开会,一旦与某个乡镇领导投缘了他可以连续喝上三天三夜不罢休,而且无论多么紧要的工作他者卩是边喝酒边安排布置了事。如果有人事后问他工作的话,他总是反问道:你屙痢的时候耳朵打蚊子去了吗?后来有人到县纪委状告李自力生活作风腐化糜烂,李书记被免职至一个偏远山区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后来在贫病交力中含冤离开人。
至于“萝卜花”老周、李正、戚天华、边4、山、土诗人等人因多次打人敌人内部获取情报和进行过策反工作,被造反派指责为在国共两边混的“阴阳人说到“阴阳人”还出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
当把这几个“阴阳人”押到会场批斗时,造反派出示了一页页材料证明这几人的确是“阴阳人”,并让贫协郑主任上台作人证。郑主任上台盯了这几人很大一阵之后,不由分说就要脱边小山的裤子,这下搞得满堂人莫名其妙。这个郑主任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就只有这个男面‘女人腰’的边小山才像‘阴阳人’,另外几人一看就不像,他们的裤子就不脱了吧!”众皆哗然,原来郑主任是郑树山的后代,一个乡村赤脚医生。
因此,在后面的政治运动中,他们分别接受了组织上的多次调查,写了不少交代材料和检讨,但仍然没有逃脱一次又一次的批斗’最后五人都被同时下放到劳改农场当管教干部。
后来,组织上找他们五人谈话,要求他们在管教犯人的同时不断改造自己。
这个广漠平坦的劳改农场,正是对当年乌氏兄弟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山王堡进行改造而建造起来的。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让他们五人别有一番感慨,他们在这里一混就是二十多年,不过好在他们算熬出了头。
全场人专心致志地听着,可是“萝卜花”老周讲了半天却只字未提李光林、柴秀美这两个重要人物的来龙去脉。
石精忠与陈文礼暗想:如果讲南川革命历史把李光林、柴秀美他们遗漏掉了这是多么有悖于历史真实的一个重大缺失啊!
正在这时,周顺友神情忧伤地讲道:“也许大家一直心存疑问:我为什么一直没提到李光林、柴秀美呢?其实,我是把他们的故事留在最后面讲,作为这次英模报告会的压轴戏,他的故事情节太感人,我也不知道是否能讲下去呢!”
周顺友又重新j了开话匣子,专讲李光林、柴秀美的故事。
谁都知道李光林同志是人党多年的老同志,对革命无比忠诚,建国后一度担任江石区委书记,但因喜欢陈述己见,他挑灯夜战向上级写了一封《意见书》,认为大炼钢铁劳民伤财,不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并且严重破坏了生态环境,不适应江石实际,江石不能照抄照搬。
此时了解李光林的老领导早已调离南川,当时主政的县领导认为李光林是在与中央唱反调,把李光林的《意见书》作为反面教材进行批判。
就这样,在1957年的“反右运动”中被戴上“右派”帽子而靠边站。尽管这样,他还是能冷静对待自己的处境。
“四清”运动中搞人人过关、干部下楼,他也能剖析自己的不足之处,他也没过多地背上思想包揪。
“文化大革命”初期,红卫兵天天在万天宫批斗他,他也一笑了之,表现出相当的大度和冷静。
他被下放到农业社下苦力,数九寒天连普通农民都坐在屋里烤火,他却在剌骨的冬水田里犁田耙田、挞田坎,他也任劳任怨。
那么,至底是什么原因使这样一位优秀干部没有死在敌人的枪林弹雨和百般折磨之中,而在和平年代却英年早逝呢?
20世纪70年代初的一个春天,一群红卫兵造反派递给李光林一大堆材料,其主要内容是:一是签名证实当时自己在重庆南方局工作期间与南方局的某些人曾经叛变投敌二是九路军攻打江石区是李光林故意引狼人室,目的是保护其舅舅敬志谦在江石的巨额财产,三是在金佛山剿匪期间与沙文化、敬志谦同流合污,向九路军提供解放军绝密情报;四是经不起美色的引诱,与国民党特务柴秀美……
造反派拿出材料要李光林签字,李光林看完后,气得脸色发青,临走,造反派丢下一段话:李光林你的这些犯罪事实证明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徒、特务,是死不悔改的走资派。不过,只要你在这些材料上面签个字,主动揭发当时你在南方局的那些领导和在南川工作的那些同事,无论你当时的那些领导现在官位有多高、职务有多大,你都应该毫不留情地进行揭发,我们也会替你保密的。组织上同时要求你跟你的特务老婆一刀两断,她可是个暗藏在革命队伍多年的牛鬼蛇神,只有这样才可以表明你的革命态度。只要你做至了在材料上签字与柴秀美离婚这两条,我们可以向上面反映,争取给予你宽大处理……
听了造反派的胡言乱语,李光林好像很是沉着冷静地对造反派说道:“容我看看材料,明天答复你们,相信我的回答会让你们满意的!”
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李光林看完材料后,感到触目惊心。
天?,这可是一个天大的阴谋,造反派捏造的事实与历史的真实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只要自己一旦在上面签字画押,不但会出卖自己的良心,而且会给党的事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这是一个共产党员根本无法接受的。
李光林想,看来已经到了别无选择的境地了,自己不得不非常痛苦地选择自己以前最鄙视、最反感的那条路,来维护党的利益、维护自己的党性、维护自己的人格、拯救自己的良心了。
等到第二天造反派来至李光林的住所取材料时,才发现李光林已经静静地躺在那木床上。
那些对李光林搞逼供的造反派们顿时吓虚了,只是不断地叨念道:反革命分子自绝于党和人民,罪有应得。
他们心急火燎地通知在4卩近一个县里担任工商联主席的家属柴秀美和还在上小学的儿子小木子回来处理后事。
一个出生人死的共产党区委书己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被逼离开人世,身上没有覆盖党旗,没有送别的哀乐,甚至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上就这样草草人棺。
人们惊奇地发现在处理完李光林后事的一段时间里!李光林那间小木屋门上的铁锁常年锁着,人再也没有看见过柴秀美、小木子孤儿寡母了,好像他们突然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似的。
当然,在那以阶级斗争为纲、人人自危的年代里,谁能对一个被称为特务、叛徒的寡纟3和“老子反动儿混蛋”的孤儿给予多大的关注呢!
讲到这里,“萝卜花”老周含泪说道:“也许大家不禁要问这对孤儿寡母到底到哪里去了呢?这个悬念还是由周远志兄弟来解开吧!”
说到这里,主讲人周顺友和台下的数千名听众都早已泣不成声了。
周远志调节了一下情绪,站起来说道:“现在我先讲一下大的形势,概括起来讲就是‘严冬已经过去,春天已然来临’。在粉碎‘四人帮’后,老首长邓小平同志重新出来主持党和国家工作了,这些年我一直在他老人家身边,亲眼目睹他老人家也吃了不少苦啊!但他老人身处逆境仍然尽力保护了不少老干部,我就违背一点党的纪律,顺便透露点高层机密吧。在他的提议之下,党中央已经作出了清理历史冤假错案的决定,可以预见在不久的时间内,包括李光林同志在内的很多老干部所蒙受的不白之冤,就会得到平反昭雪的,这可是党和人民的福分啊!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们:海峡两岸也最终会走向和解的,也许不久我会与蒋经国、张世雄、国栋梁等一些昔日博弈的老对手一起碰杯喝酒呢!至于刚才顺友哥所说的谜底,我只能点到为止,木书记就是李光林与柴秀美的公子,另外的那些谜底还是由他亲自来作答吧!”
直至这时人们才欷戯不止:就是嘛,木书己真的是多么像他的父母啊。
木书记慢慢地拿出一大叠发黄的信笺子,向台下敬了三个鞠躬礼,悲苦地说道:“各位老前辈、父老乡亲,我向你们敬礼了。我父亲不但是一个伟大的斗士,他把他的一生都献给了党的事业,而且他更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他生前早就敏锐地感觉到从事党的地下工作,由于当时条件的限制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更没有人证和物证。于是,他平时就把自己一生的经历记录在这里,并把一些重大历史事件作了客观公正的分析,这可是上百万字啊,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里做到这一点需要多么顽强的意志、需要多么坚忍不拔的毅力来支撑啊!不仅如此,我父亲知道造反派是不会放过我们母子的,他还在生前就安卩好了我们母子生存下来的途径,为了不让这些资料落人造反派手中,你们知道我父亲是怎样让我们母亲得至这些资料的吗?”木书记实在讲不下去了。
他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问我母亲在哪里的话?我肯定地回答您们,她在金佛山深处的云里、在雾里、在佛祖心里……”
木书记转向主席台上向满头银发的李洪层、孙亮等老前辈敬了三个鞠躬礼,刚说了声:“老前辈……”便?目如泉?雨,再也说不下去了。
台上的他们拥抱在一起,饱含热泪,抱着、抚摸着,久久不愿松手。
他们的热情、他的友谊、他的满怀激情似乎感动了上天,刚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瞬间便云消雾散,人们感觉沉闷的空气好像顿时清新起来。
极目远眺,蔚蓝的天空中飘来朵朵美丽的彩云,雄伟的金佛山既像一尊睡佛又像一座绿屏矗立着,山峰上依然是云飘雾绕,马嘴上的龙岩城依然像出师的战马一样昂首阔步蓄势待发,马尾上飞流直下的“马尿水”像条银练闪闪发光。
近处,春燕、喜鹊、仙鹤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展翅高飞,青草、绿叶在微风吹拂下含首微笑,护城河水碧波荡漾……
春姑娘一路微笑把美丽的春色抛洒到了人间。
二十六年后这个风和日丽的春天与二十六年前那个风云变幻的春天是多么的相像啊!
金佛山处处充满生机,一派山欢水笑、春意盎然!
于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