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念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0
|本章字节:3944字
小鸟在窗外唧唧喳喳,小猫在窗台静静安睡。南心独坐窗前,穿针引线,神情专注。
南心咬断线头,捧着绷子左看看,右瞧瞧,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一对戏水的鸳鸯,脸上透着几分惬意,几分羞涩。忽听得外面有人敲门,急忙把“作品”藏到了枕头下面,对镜看了看自己的穿戴,拿木梳匆忙地梳了几下额前的刘海,上前开门。
但懋辛搀扶着熊克武站在门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见熊克武衣冠不整,满脸是血,南心大惊失色。扑上前去,抓住熊克武的手失声叫道:“锦帆,你这是怎么了?你跟谁打架了?”
但懋辛与南心一同将熊克武扶到椅子上靠着,回头对南心说:“嫂子,快去弄点热水来。最好烫一些。”
南心失魂落魄地说:“好,我这就去。”
但懋辛替熊克武正了正衣冠,轻声问:“锦帆,不要紧吧?”
熊克武挪了挪身子,小声说:“没事,只是点皮外伤。”
但懋辛松了口气,说:“那就好。这群狗奴才,早晚我得收拾他们!”见南心端水进屋,回头对南心说,“嫂子,辛苦你了。别怨锦帆,他是为吴先生挨的打。”
“吴先生?吴先生怎么啦!”南心手里的毛巾掉在了盆中。
但懋辛说:“我们捉了县令的奸,臊了师爷的皮,他们带人到书院来抓我们,被吴先生骂了回去。没有抓到我们,他们就拿吴先生出气。告他诽谤朝廷,辱骂太后。今天带人来把吴先生抓走了,我们也被赶出了书院。”
熊克武压低声音:“怒刚,小声点,千万别让我父亲听到。”
但懋辛回头看了看门外,轻声说:“好,不说了。我得马上赶回家去。见不到我,家里人不知怎样担心呢。过两天我再来看你。”说完便匆匆带上门走了。
南心轻轻为熊克武擦去脸上的血迹。解开上衣后,见他的臂膀、后背青一块、紫一块,有的红肿,有的淤血,南心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熊宝周推门进来,面无表情,走到熊克武身旁,让他起身走了两步,再看了看后背的伤痕,捏了捏手臂腰腿,到药房里拿来一瓶药水,递给南心说:“给他搽搽,一个时辰搽一次,我再去给他配两服中药,用不上三天就会好的。”抬头看了看熊克武,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默默地出门去了。
熊克武脱掉衣裤,趴在床上。南心用棉球蘸了药水,小心翼翼往伤处搽去。熊克武不禁“哎哟”一声,南心立即停下手来,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怯怯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熊克武抬眼看了看南心,镇定地说:“没事的,你搽吧。”
入夜,疲惫的南心已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温热的鼻息均匀地拂在熊克武面颊,令他感到甜蜜温馨而又无限惆怅。
这一夜,熊克武失眠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莫名的伤感和无尽的懊恼。自己真是没用啊!枉自还练了两年的拳脚,连几个差狗都对付不了!
就在熊克武恼恨交加之时,县衙大牢北面的那间囚室里面,先生吴锡甫正端坐于一张简易条桌前面,就着昏暗的松油灯盏,泼墨挥毫,奋笔疾书。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雨人生,见识过家国天下的衰败与动荡,个人的生死荣辱早已经不在话下。可恨这杨树培欺人太甚,竟然罗织罪名,置人于死地。我吴锡甫不怕死,却也不甘心这么窝窝囊囊地任人宰割。读书人肩上未扛枪,但手中有刀笔。我就不信他杨树培能够一手遮天。
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囚门开了。一个牢头模样的人提着一个水桶大小的盒子闪了进来。来人走到桌前,打开盒子,取出酒菜——一碟烟熏肉,一碟炒腰花,一碗萝卜汤,一壶夫子液,摆到桌上,恭敬地说:“先生请慢用。有啥需要只管吩咐弟子。”
吴锡甫收起纸笔,略感诧异地说:“怎么,你们知县老爷这是要送我上路吗?”
来人说:“先生多虑了。先生忘了,我是您的学生呢。十多年前,那个站上凳子才能写字的小矮人——程德藩。”
吴锡甫取下眼镜,细细看了看眼前这位年轻人,恍然大悟:“哦,对了!是你,小矮人,程德藩!想不到你长了这么高。这么多年不见你,叫我都不敢相认了。”
程德藩说:“辍学以后,我先在成都当了几年兵,后来又调到武备学堂去当差。为了照看家小,去年底才回的井研。先生,这些东西都是我从家里弄来的。您想吃啥,只管给我说。”
吴锡甫摆了摆手,说:“你这样优待我,就不怕杨树培找你的麻烦?我可不愿连累你。”
程德藩一脸豪气:“我怕啥子!这损阴德的差事我还不愿意干了呢。”
吴锡甫心头一热,拍了拍程德藩的肩头,不胜感慨地说:“如此看来,我这几十年的先生没有白当啊!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