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然森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0
|本章字节:8096字
我大姥娘说,你知道这些天锅是怎么来的吗?是牡丹仙姑搬上去的呢。传说有一次牡丹仙姑和洞宾老爷吵了嘴,洞宾老爷一气之下就把牡丹赶走了。牡丹仙姑回到九顶莲花山难过了好些日子,本想回苏州城去再也不见洞宾老爷了,可是几天过去消了气,她就又想洞宾老爷想得不行了,于是就死皮赖脸地又来找洞宾老爷,说,都是我不好,我让你生气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我吧。洞宾老爷这时候其实也不生气了,但是一看牡丹服了,他就有心难为难为她,便说,你想与我重修旧好也不难,你得用七十二口倒扣的锅给我做七十二样我爱吃的饭菜,不然,我就永远不与你好了。他以为这一下是把牡丹难住了,哪知道牡丹这时候也修炼出一些道业了,就施展法术叫这洞顶上有了七十二口锅,做了七十二样洞宾老爷爱吃的饭菜。从此两个人就又好了。而这些锅却永远地留了下来,后来,人们就给这些锅起名叫了天锅。
应该说,每讲一个这样的故事我大姥娘都会想到自己和我姥爷,这时候她想到的是这些年来她也曾与我姥爷闹过矛盾,尤其是她发现了我姥爷和米子的关系后,二人的感情便总是波折不断。但是每一次闹了矛盾,总是她给我姥爷赔不是。她从来不敢僵持下去,因为她知道,如果僵持久了,只会对米子有利。
我大姥娘领着靠儿观赏的最后一个景观是浴仙池。洞内的景观实在是多得看不过来,她也只能让靠儿挑重要的看一看。浴仙池在北洞,据说是牡丹和洞宾洗澡的地方。那里的洞壁上有一首元真和尚题写的诗:
玉臂双交池水欢,微波撞壁似抚弦。
三春洞外无颜色,紫霞轻贯醉密山。
我大姥娘当然是不懂诗的,但是她和我姥爷在这个池中也曾无数次地洗浴过,她能想象得出诗中所描写的那一份情景。而靠儿是识得几个字的,她提起汽灯看了看,在似懂非懂中只觉得两腮发热,竟有一股春情在胸中荡漾起来了。
我大姥娘和靠儿回到家时,宴席已近尾声。
大马正在院子里给我姥爷他们表演他的本事。那是道吉和尚提出来的,他说:“大马在外学艺这么多年,肯定身怀绝技了,就让他给大家演示演示,咱们开开眼吧!”
我姥爷看着大马,微笑不语。
大马说:“行!”然后端起一盅酒倒进了嘴里,紧紧腰带就出了屋子,先看定了枣树下的一条石凳子,走上前去一运气咔地就是一掌,石凳当即断成了两截。
众人在门口看着,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大马没有听到叫好声,心里颇为不快,但却再次紧紧腰带来到了屋檐下,脚尖点地,手搭檐草,一个燕子腾空就上了屋顶。紧接着一猫腰,眨眼之间从正房上了西厢房,又从西厢房上了南屋,再是东厢房,然后棉花团般落到地上,脸不变色气不喘。
众人一时回过神来,立刻哗哗地鼓掌,齐喊:“好!好!好哇!”
从昨天到现在,我姥爷的心情本来是很糟的,尽管初见大马时脸上露着笑,那只是强作的笑。但是现在看到大马有如此高强的功夫,他却发自内心地笑了。他走上前去拍着大马的肩说:“不错,不错,十年工夫没白费啊!”
回到屋里重新落座,我姥爷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在村子里成立一个村安会,由大马任会长,组织全村的青年习练武艺,这样这个村的安全有了保障,庄家的基业也免遭歹人算计了。于是就把想法说了,当然,他不会说出成立这样一个组织是为了保全庄家的基业,他说是为了强壮村民的身体,保卫全村老小的安全。
大家没有想到我姥爷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这是对大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一时谁也不作思量,齐举双手表示了赞成。于是就在酒桌上商定了一个“村安会”组织纲领:
一、本会乃是为洞天村村民安全而设,无其他任何意图。
二、本会之会员只限本村青壮年加入,外村人免入。
三、所有会员白天正常劳作,夜间在指定地点习学武术。
四、习武期间会员要刻苦用功,不得偷奸耍滑,不得擅自离队。
五、有违会规者,会长有权对其体罚或开除出会。
六、会员要义勇至上,如遇歹人来犯,要不惜牺牲性命抵抗之。
七、全体会员要精诚团结,不得打架斗殴,不得造谣生事。
八、除会长外,本会会员只尽义务,不取酬劳。
这是初步草拟的一个初稿,我姥爷说,好好思量一番后再作修改和补充。
大马的娘回来了。
小轿子直接抬进了院子,大马娘一身的青缎子裤褂从轿子里钻出来,声音哽咽着喊:“是俺儿回来了吗,是俺那儿回来了吗?”大马和靠儿迎出来,米子却只看到了儿子,她上前抱住大马,放声哭起来了。这些年她想儿盼儿已经不知流了多少泪,现在儿子终于回来了,她是悲喜交加啊。
庄于氏把靠儿推到了米子跟前,说:“行了,儿子回来了是好事,别掉一些眼泪了,快认认儿媳吧。”
靠儿赶紧跪下给婆婆磕头,说:“娘,儿媳给您叩头了。”
大马娘赶紧把靠儿拉起来,细细端详着,说:“怪不得二仁一去就高兴地跟我说大马给我领回个好儿媳妇来,还真是呢。啧啧啧,你看看这模样多让人疼啊。俺这傻大黑粗的儿子怎么这么福气哟。”
靠儿脸一红,说:“娘,人家哪有自己夸自己的呀!”
庄于氏就走近了一步,说:“死老婆子,别说大马福气,你也福气,我也福气呢。咱靠儿一来我就喜得不得了,正想你回来了商量商量,让她给我做干闺女呢。”
米子说:“那好啊,俺可巴不得呢。”
这时候,闲姐儿来了。人没进门声先到:“听说俺大马兄弟领回个天仙样的媳妇来,我看看,我看看。”人进来了,就上前拉住靠儿,道,“哟哟哟,哟哟哟,还真是怪俊巴来,这下可好,叫你这么一比,俺这样的就得扔到粪堆里去了……”
靠儿被弄得满脸通红,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庄于氏坐在那儿很是反感,若平时,她早就喊闲姐儿住口了,但今天靠儿新来,她还是给闲姐儿留了点面子。只说:“咱们都到西厢房里坐下吧,当婆婆的也回来了,一家人也团聚了,咱们得喝个喜庆酒啊。”
女人们又去摆酒席,我姥爷便和大马他们坐在枣树下喝茶。想到大马和靠儿得有个住的地方,就告诉二仁和狗儿,吃过饭后领几个人把后院的西厢房收拾出来,把给改改准备的家具安放进去,让小夫妻有个好的安身之处。
大马说:“有个住的地方就行,安什么家具啊。”
我姥爷说:“你和靠儿成亲了,没几样像样的家具哪行啊!”
这时候,来庆来了:“叔,是大马回来了么?”
大马起了身,说:“来庆,是我回来了,你怎么才过来看我呀!”
来庆上前拉住大马的手,说:“我才知道你回来了呀。小时候你老欺负我,现在长大了不能再欺负我了吧?”
大马说:“那看你老实不老实了,要是不老实,我掐着你那脖子就把你扔到沂水城去!”
来庆说:“那是,那是,你会武艺呀。”
我姥爷原本一见来庆脸色就阴沉,这一会儿却忍不住笑了。
于是大马和来庆也都笑了起来。
笑过了,来庆忽然说了我舅和我小姨被绑票的事,这事本来我姥爷不想马上告诉大马,他刚回来就让他操心这种大事于人情上说不过去,但是来庆一说,我姥爷也就不得不说了。
大马听完了,气得直跺脚,说:“还去找什么贵人呀,我去寻到那几个土匪,几刀把他们剁了就完了!”
我姥爷说:“此事非同小可,不可胡来,还是把那个贵人请来以后再说吧。”
外边正这么说着,西屋里突然有人哭了起来,那是大马的娘米子在哭。她也知道我舅和我小姨被绑票的事了。
庄家大院里的气氛又沉郁起来了。
闲姐儿离开庄家大院就禁不住咯咯地笑。她还唱起了一般女人不敢唱的《五更小调》:
一更里来夜难熬,思想起情郎哥睡也睡不着,睡不着来俺好难受呀嗨,倒不如背着爹娘走上一遭。来了俺来了,来得不凑巧,情郎哥早把那个门关了,俺手扶着门板不敢叫呀嗨,红绫子花鞋可倒达坏了。
二更里来奴心惊,手扶着窗户棱俺侧耳细听,只听见我郎呼呼睡呀嗨,无计奈何俺就咳嗽了一声。咳嗽了一声,惊动了相公,他身披兰衫来到了门庭,俺手把着门框泪个盈盈,樱桃口对郎腮表表奴的情。
三更里来心欢喜,先脱了锣裙后脱那兜肚衣,再帮郎哥解开腰带呀嗨,雪白的身子献给了情郎你。献给情郎你,献给情郎你,并不是为奴俺高攀了你,今夜晚你把这鲜花采,俺知道了情郎哥是个好样的。
四更里来足了心,俺倒坐在牙床梳头整乌云。忽听得门外有人走呀嗨,只吓得小为奴俺走了真魂。门外是何人?你快说原因!可别传出去叫俺不算人,你闪闪挪挪俺走人,等到俺成亲以后再报报你的恩。
五更里来明了天,拍拍我的郎你快把衣裳穿,我郎他还没睁开眼呀嗨,拿俺那裤子当做那袄来穿。慌得什么慌,忙得什么忙,你慌张张穿差了奴衣裳,让人看见成笑场,郎哥以后可怎么出去做栋梁呀嗨。
如此地畅快还不够,她还要实施求老天爷不让贵人出现的计划。
计划的实施是在深夜进行的。她在院子里放上一张桌子,摆上了鸡、鱼、肉三样供品,燃上香烧着纸,然后告诉老天爷,福儿曾经往敬天的供品里尿过尿,改改曾经用敬天的焚纸擦过女人最脏的地方。这种对老天爷的不尊不敬理当受到重罚,如今他们都让土匪绑架了,正好可以重罚他们,所以老天爷千万别让什么贵人出现,就让他们死在土匪手里。只要他们死在了土匪手里,我闲姐儿就对老天爷千恩万谢,就给老天爷烧三十刀上好的焚纸,送上龙袍八套,轿子六乘,美人两个,元宝七十二对。如此这般地念叨完了,闲姐儿跪下去,一招一式毫不马虎地给老天爷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