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中国同学的探视(1)

作者: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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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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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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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972字

12月4日


清晨,在“黑头巾”的阵阵哭泣声中,我们又迎来一个新的破晓。惯例是每天清早会有两个警司之一前来监狱巡视,今天也不例外。这也是“黑头巾”唯一可以抓住的机会,也是那个婴儿的一线生机。


两位警司一位是马来人,另外一个是印度裔,也许是因为这原因,这里的马来警员和印度警员得以平分秋色。今天来巡视的是那个印度警司。


“黑头巾”向他说明了她孩子的状况,请求他的帮助,印度裔警司答应了,然后就离开了牢房。


我听到“黑头巾”大声喊道:“hankyou,sirgodblessesyouhankyou,sirgodblessesyou”(谢谢你,长官。愿神灵保佑你。谢谢你,长官。愿神灵保佑你。)这样,悬在我们这些同情她的旁观者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我承认,我是个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这也就是我一直不喜欢看悲剧的原因。


每次同学邀请我去看电影,我第一句话一定会问:“喜剧,悲剧?”若是悲剧是断然不看的。因为我知道以自己的性格,肯定到时候会哭个稀里哗啦的,我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如此出丑。记得以前经好友推荐,看过一次电影《南京大屠杀》,我从影片开始一直哭到放映结束后的两个多小时。


如今我身陷监牢,心酸过,心碎过,心痛过,却没了眼泪。在这里,我无从判断,谁是无辜冤枉的,谁又是罪有应得的,但是我知道,在审判之前,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们都只是嫌疑者,不是罪犯,不该遭受这样的待遇。在这里,身为中国人、尼日利亚人、印度人、泰国人、印度尼西亚人、越南人、菲律宾人、哈萨克斯坦人,我们已经身负原罪了,还在这里声嘶力竭地呐喊什么人权。在许多人的眼中,我们都是跳梁小丑,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我一个弱质女流,从不想做什么人权斗士,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我只想用我泛滥的同情心,尽我的绵薄之力,说几句公道的话。的确,这些国家的人,许多到马来西亚来从事不良职业,贩毒、卖淫、非法劳工、打抢等等,但是这不足以成为人们带着有色眼镜看这些国家所有人,使许多合法旅游者、留学者、经商者、工作者无端受到歧视的理由。


马来西亚有很多人对中国和中国人存在误解。很多马来西亚人一辈子没走出过这里,所以故步自封,以为自己的国度是最好的,殊不知外面的世界突飞猛进。


中国一个十几亿人口960多万平方公里的泱泱大国,岂是贫瘠之地?2004年东南亚海啸,中国人民慷慨解囊。在首批援助金额高达2200万元人民币的基础上,又承诺向受灾国增加5亿元人民币的援助。后来中国政府又响应联合国的呼吁,决定在已有承诺的基础上,再提供2000万美元,用于多边救援和重建。2007年,中国向马来西亚总理巴达维的家乡槟城一座大桥的建设提供8亿美元的偿还期限为20年的软贷款,以示友好。


所以当一个当地的华人指着破烂不堪又很少准点的km小火车挑衅地问我的同学:“你们中国有这样的小火车吗?”真是令我们哭笑不得。


我的同学说:“这样的小火车我们倒是没有,我们有香港那样的地铁,还有世界上最快的磁悬浮列车。”


对方瞠目结舌地说了一句:“impossible”(不可能。)我们又何必和某些井底之蛙争论呢。我只期望能客观地去评论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国民,岂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而且我对km小火车真的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且不说它的准点率足以让脾气急的人上蹿下跳,吐血而亡,关键是它给我留下过两次被性骚扰的阴影。


记得有一次我独自坐km小火车去midvalley购物中心,我正在庆幸今天的车不是很拥挤,我旁边的那个座位居然还空着。这时上来了5个马来男生,十七八岁到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打扮很“朋克”。


他们看见我,走到了我的旁边,冲我喊道:“hi,girl”(嗨,小妞儿。)我虽然听不懂他们彼此间在讲什么,因为他们讲马来语,但是我发现他们态度轻浮,所以我不想搭理他们。


他们又问我:“whereareyoufrom?”(你从哪里来的?)我看了他们一眼,继续保持沉默。


这时其中一个男生凑到我的耳边,脸上带着坏笑说:“youcannoundersandenglish,canyou?”(你不懂英语,是不是?)为了让他们知难而退,我终于开口讲话:“yes,ican”(不是,我懂。)我原意是想让他们知道我懂英语,只是不想理他们,他们识趣的话,就停止和我搭讪。


结果听到我懂英语,他们反而更来了精神,说道:“wewanoakephooswihyou”(我们想和你一起拍照片。)我没有和他们合影的兴趣,说道:“noidon’wan”(不。我不想。)但是他们根本不理会我的意愿,一个人站在我的座位背后,强行地用双手按住我的双肩,另外一个直接坐在我旁边的空位,搂住我的脖子打算和我合影,嘴里还喊着:“sayangsayang”(马来语:亲爱的。亲爱的。)其他的三个男生,一个举着相机照相,另外两个在旁边轻佻地笑着。


我势单力薄,又没有其他乘客见义勇为,替我解围,所以我只好就这样被按住肩膀轮流地和每个男生合了影。最后,没有到目的地,我便提前下车,逃之夭夭了。


无独有偶,类似的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


记得还有一天晚上,我从校外的吉他班下课回来,也是在km小火车上,一个马来男生看我背着吉他,走过来对我说:“canyousingasongforme?”(你能给我唱首歌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呢,问了一句:“pardon?”(请再讲一次。)“canyousingasongforme?”(你能给我唱首歌么?)他重复道。


看来我的听力没有问题,是这位仁兄的脑子有点问题。


“sorryican’”(对不起。不行。)我马上拒绝了这么荒唐的要求。


“don’worryicanpayoyousayang”(别担心。我可以付钱给你,亲爱的。)他笑着对我轻浮地说道。


又是一只狂蜂浪蝶。我只好故技重施,下车闪人。


从此我出行很少乘坐km小火车,而尽量选择打车。而“sayang”(亲爱的)这句马来语,也成了最令我作呕的一句。


不过,被误读的不仅仅只有中国人。我的一个男同学努户来自尼日利亚,成绩优秀,为人谦和,有良好的教养、不俗的品位。他的父亲曾是尼日利亚驻日本东京的大使,现在调任到其他国家做大使。我们因为一次小组作业而熟识,因为他不懂得如何制作网页,我帮助了他。后来他知道他这科的考试成绩得了“a”之后,第一个打电话给我,向我表示感谢。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他却很重视。


另外一个博士朋友也来自尼日利亚,是这里的语法老师,他很喜欢中国文化。


记得我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是一套中国广西桂林山水的明信片,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礼物,他却连连道谢。


他们都是那么彬彬有礼的人,但是他们也同样感受到了这个国家的许多人对他们的异样眼光,尽管他们从来就没有做过为非作歹的事情。


曾经有一次,努户因为家里银行转账拖延了,而向我借过一次钱。当我从am自动取款机取出现金后,就要直接递给他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


他惊慌地说道:“geli,你不能在这里给我钱。他们会以为你从我这里买毒品。这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我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当地人对我们尼日利亚人有偏见,他们认为我们都是毒品贩子。”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感到很难过。”我对努户说道。


于是我们不得不找个安静的咖啡馆,我用一张纸把钱包起来偷偷地递给努户,我想大概电影中的毒贩是这样交易的吧,然后我迅速打车逃离了现场。在出租车上我回想刚才的情景,真是哭笑不得。明明是朋友间一次很简单很普通的借钱,怎么搞得如此惊心动魄呢?我当时还嘲笑努户的太过谨慎,现在终于知道在这样的国度里,这是必要的。


出去见光的时间又到了,每日的生活周而复始。走出牢房,难得今天放晴了一会儿,大马的雨季,难得有阳光。而我们太久活在那阴暗之中,已经不适应这耀眼的光线,觉得好刺眼,难以适应。进入吃饭的房间之前,我居然看到了我的中国同学费安娜。好在我们经常吃住在一起,早就看惯了彼此最糗的样子,不然我现在这副尊容真不知道如何示人。


“费安娜,你怎么来了?”我问道。我有些难以控制我的激动。


“你坐下听我慢慢讲。”费安娜说道。


我们一起进到吃饭的房间,找了两把椅子坐下。我的手铐被暂时打开。


费安娜接着讲道:“这几天,打你的手机关机,网上也不见你的msn上线。


学校的同学也说没有见到你,住在你隔壁的女孩杰西也说自从和你一起从槟城旅游回来,就一直没见到你。我就觉得肯定出事了。于是我去国际学生办公室打听,才知道你出了这样的事。但是他们没有告诉我你关在哪里。于是我找关系,托当地的熟人打听,费了好大的劲,直到今天才知道你被关在这里。我急急忙忙叫上一个朋友和我一起来看你了。她在门外等我呢。”


费安娜是我同班的一个女孩,性格大大咧咧,颇像是一个男孩子。和她的交往中,只有一次让我觉得她颇有女人味。就是有一天,她说有件礼物要送给我,结果她送了我一套她亲手做的睡衣,上身是一件吊带上装,下身是一条短裤。我当时真的惊呆了。这个炒菜不知道先放油还是先放菜,煮面不知道水开了下面,还是面和水一起下锅的女孩子,原来如此地心灵手巧。这真的是件珍贵的礼物,是我们两个友谊的铁证。我知道费安娜送我这件礼物是感激我在危难之时给予她的帮助,她是个极其有心的女孩子。当初她的父母为了给她的弟弟买房子,暂时挪用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让她一度过得非常拮据。我们都是漂在异国的同胞,有困难当然要相互扶持,所以我不但借钱给她,而且让她吃住在我的宿舍里,陪她熬过了最落魄的日子,以至于她在她的毕业论文“致谢”那一章里,除了感谢导师之外,唯一感谢的人就是我——geli,这对于我来说也是莫大的荣幸。我喜欢叫她“上官燕”,因为我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够豪爽,像她;而她则喜欢叫我“女人”,因为她知道我多愁善感,又喜欢吟诗作画,是个十足的“小女人”。


“那学校里是不是都知道我这件事了?”我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有,你放心吧。除了今天陪我来的这个朋友,还有你隔壁的女孩杰西,以及咱们班的‘萝卜头’知道之外,就没有学校里的其他熟人知道了。因为这个地方我一个女孩子不敢来,所以就想叫上一个男生陪我一起来。我知道‘萝卜头’和你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所以就打电话给他了。本来说是今天一起过来看你的,但是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所以我叫上这位朋友和我一起过来,她是我信得过的好友,不会乱说的。”费安娜向我解释道,给我吃定心丸。


本来我是一个无辜入狱者,如今却要搞得鬼鬼祟祟地怕人知道。虽然学校这个环境相对于社会的大舞台要单纯得多,但是正如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人性也是复杂而多变的,不得不防啊。我们学校的中国留学生是住在一栋留学生楼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能随时随地同德同心。海外华人,“窝里斗”、“起内讧”、“自相残杀”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总是有一些好事者、八卦者,喜欢无事生非。


就拿我隔壁的女孩子杰西来说吧,也是中国过来留学的。学校假期的时候她曾搬出过学生宿舍一个月,因为要到吉隆坡的一家英国学校——briishcouncil补习英文。那里距离我们的学校太远,所以她在那家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方便上课。结果回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则消息就是整栋楼都盛传她被人包养了一个月,当然还有更不堪入耳的,说她出去做妓女了。


该责怪少不经事的她在同学面前炫耀了她新买的lv钱包,招致了某些女生的嫉妒么?


“她怎么出去住了一个月之后就舍得买3000多马币的lv钱包了?一定是出去做鸡了。”大家做着看似符合逻辑的推理。这世界有些人就是这样,每天恨人有、笑人无。


“她是不是得性病了?看她的脸怎么变得那么可怕?”这样歹毒的话居然也是出自同胞之口。杰西是个爱美的小女生,不过是脸上打了美容针,暂时过敏,起了很多痘痘,可是却遭此诽谤,成为学校坏女生排行榜的榜首人物。


我想替她辩护,因为我知道她确实是去学英语了,我曾帮她搬过一些行李到房东家,我知道她是和那个马来女房东住在同一间卧室的。可想想自己也是那黑名单上的人物,也只好保持沉默了。一向特立独行的我,错过了几次同学间的集体活动,也早就有无数绯闻了。一次假期,班上的同学一起去热浪岛旅游,喜欢我行我素的我,选择了独自回中国。我不喜欢和很多人一起旅游,大多数时候我喜欢独自出行。我可以一个人飞去兰卡威,一个人飞去吉兰丹,一个人跑去新山,一个人去泰国,一个人去新加坡,一个人走遍中国除了西藏、新疆和云南以外的其他省市,我就是喜欢独自旅游的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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