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黑影篇(7)

作者:袁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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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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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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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156字

陈克回答说:“司令员,您想想,我的案件难道是偶然发生的吗?这肯定是一个很蹊跷的事件,任何奇怪的案件背后,必然有特殊的人物和罪恶的企图!我看,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秘密行动,有人故意利用日本情报机关所提供的情报,从我下手,企图把我和教授置于死地,进而搞乱我们的情报队伍!我怀疑,这就是‘黑影’接到的第一项任务。”


“其目的是什么?”


陈克回答说:“借刀杀人,干掉我们在隐蔽战线上的重要人员!搅乱我们的情报队伍,使得人人自危,人命危浅,朝不虑夕!然后,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施展他们的阴谋诡计。”


曾晓若有所思地说:“有道理!”


陈克分析道:“在我的案件里,主要牵涉到三个人,方教授、李新才和耿江南。”


“对头!”


“我们不妨分析这三个人。首先是教授,教授提供了我和大岛联系的一些细节,正是这些细节,构成了‘黑影’攻击我的炮弹!但是,教授可以第一个被排除,他不会是‘黑影’。”


“何也?”


“作为战略特务进行活动的第一原则是保存自己,消灭对手。假定教授是‘黑影’的话,尽管他有可能把我拖下水,但是,一旦我的罪名坐实,他自己也将首先被定为日本间谍。这从‘黑影’的角度来说,同归于尽,代价太大,得不偿失。因此,从逻辑上来说,教授可以被排除在外。”


曾晓点头表示同意:“有道理!”


陈克继续分析道:“要是我们再把注意力集中到李部长和耿干事身上,情况就比较复杂。从过去的历史来分析,假定他们在30年代初期就是‘黑影’的话,我们两人早就会被军统在长海一起逮捕了,不可能活到今天。尽管耿江南在许书记和梅雪桦的牺牲问题上有重大过错,不过,在那时候,他肯定还不是‘黑影’,否则的话,他会继续出卖我们。因此,我认为,至少在黑桃a执行‘黑箭’行动时,耿江南不可能是‘黑影’。”


曾晓说:“这一分析也完全适用于新才。”


“对!还有一点,根据您所得到的情报,‘黑影’不归黑桃a指挥,是由军统姜特派员直接联系。很有可能,是姜某人从军统总部调到长海以后,在长海单独进行发展的。不过,由于后来抗战全面爆发,国共合作开始,军统总部暂时没有启用‘黑影’。”


“完全正确!”


陈克继续分析说:“可是,再要往下推论,就会十分困难了。目前,我们缺乏直接的证据,很难确定,到底谁是真正的‘黑影’。”


曾晓说:“那就采取引蛇出洞的办法,让他自己跳出来!”


陈克询问道:“首长的具体要求是?”


曾晓回答说:“如果前面的分析全部成立的话,‘黑影’的行动目标是首先把你除掉,无论是采取什么办法,是利用我们的运动借刀杀人也罢,还是采取其他暗杀手段,总之,除掉你是行动目标之一!”


“完全同意首长的分析!”


“那我们就创造条件,给他机会,让他下手!”


“在他行动的同时,把他抓住!”


“对!”


曾晓和陈克都很兴奋。敌人就在身边活动,可是,“黑影”会轻易上钩吗?毒蛇会马上出洞吗?当天晚上,曾晓召开运动领导小组会议,出席会议的还有李新才、耿江南等人。曾晓在会议上总结说:“根据现有材料,根据地党委决定:第一,方塞德同志在来根据地以前,曾经和日本军官大岛有过接触,但是,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方塞德同志是日本间谍。因此,应立即结束对他的隔离审查,该同志回《江北》周刊继续工作,恢复总编辑职务,对于他的其他问题,可以在工作中继续进行调查。”


李新才立即表示:“我对这一决定有不同看法!但是,作为党员,我在组织上表示服从,但保留个人意见!”


曾晓询问耿江南道:“江南同志,你有什么看法?”


耿江南立刻表示:“从现有证据来看,教授虽有问题和疑点,但并不一定就是日本间谍,我同意组织上的决定!”


李新才立即反驳说:“耿干事,过去你一直坚持认为教授是铁板上钉钉的日本特务,今天怎么就改口了呢?”


耿江南笑着解释说:“李部长,我们还是要尊重事实,服从组织上的决定!”


曾晓接着说:“我再继续宣布根据地党委决定:第二,鉴于方塞德同志与日本军官大岛之间关系的问题已经基本查明,因此,受此案件牵连的陈克同志的问题,也应该得到相应处理。为此,根据地党委决定,立即结束对陈克同志的隔离审查,让他恢复人身自由,其他问题可以继续调查。”


李新才立刻站起来说:“我不同意!”


曾晓说:“理由是什么?”


李部长说:“陈克对‘挽救失足者’运动一贯采取抵触态度,拒不交代自己的严重问题,影响十分恶劣;而且,他和日本军官大岛多次秘密接触,有关他们秘密接触的内容,他从来也没有向组织汇报,因此,我们认为,对陈克的审查不能一风吹,还应该继续进行下去。”


曾晓询问耿江南的看法:“耿科长,你有何高见?”


耿江南坚定地说:“陈部长一直是我的老上级,他对革命是忠诚的,当然,他对此次运动的态度是不够端正的,应该批评教育,不过,没有必要继续采取隔离审查的手段。”


李新才气愤地说:“耿科长,你又改口了!当初提出对他进行审查的就是你,现在改变态度最快的还是你,我就讨厌这样的风派人物!”


耿江南马上解释道:“李部长,当初您提出要审查陈部长时,我就郑重其事地向您提出,此事一定要慎重,不能草率从事!这总是事实吧!”


李部长无言以对。曾晓最后指示说:“先把陈克放了,恢复他的人身自由,送到镇边上的警卫连菜地去种菜,边劳动,边接受调查。”


按照曾晓的布置,警卫连连长小于亲自带领人员,在菜地附近设下秘密埋伏点,对陈克在菜地旁边的草棚住处,日夜实施监控,防止敌特进行暗杀行动。白天,陈克在菜地除草,种菜,浇肥,晚上就在草棚里的煤油灯下,起草关于下一步长海情报战的行动计划。


夜幕深沉,四周寂静无声,安静得有些可怕。此时,警卫连潜伏岗哨发现一个人影正在向草棚走近。此人走到草棚门口时,看了看附近地区的情况,小声喊道:“陈克,陈克。”


警卫连四名潜伏哨也悄悄接近草棚,严密监视着里面的动静。陈克从竹门里向外一看,发觉是方塞德,便立刻打开竹门,让他进去。方教授拉着陈克的手说:“老弟,对不起你啊,害你吃苦了!”


陈克笑着说:“别这么说,难兄难弟,彼此彼此。不过,我们还是要相信组织,相信群众,你看,冤枉总会澄清的。”


教授看着草棚里的稻草堆,就问道:“晚上你就睡在草堆里?”


陈克幽默地说:“草堆里睡着可香了,松软绝顶,比长海饭店的席梦思还要舒服,真的,我不骗你,要不,你也来试试?”


教授长叹一声:“你看,我的问题已经基本查清,可是,你还在继续接受审查,太不公平了!”


陈克当然无法把幕后内情告诉他,只能回答说:“组织上有组织上的考虑,不过,种菜有种菜的乐趣,其乐无穷啊!”


“你总是那么乐观。对了,小冬冬今天还在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去看她?你嫂子也盼着你早点出去。”


陈克说:“快了,快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教授委屈地说道:“你说说看,我们是来根据地参加革命的,为什么还会挨自己人整?革命队伍应该是互相支持、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怎么会互相猜疑呢?”


陈克回答说:“方兄,这毕竟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革命,很多事情都没有先例,全靠我们自己一边摸索,一边前进,难免会有走火的时候。即便未来我们夺取了全国政权,也可能会出现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甚至可能再次被自己的战友所误解,所打击。有些时候,可能是革命队伍中的好心人办坏事,当然,也有可能会出现一些别有用心的坏人,把水搅浑,以便浑水摸鱼。”


教授低声说道:“这一次,我看就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搞鬼!”


陈克说道:“你有证据吗?”


“我没有。可是,你只要稍加分析就能看出,这一次对我们审查的前前后后,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冠冕堂皇,但在实际上,确实是是非颠倒,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非要和日本间谍扯到一起,简直是莫名其妙!我看,他们不是糊涂官,就是别有用心!”


陈克心里同意教授的分析,可是,由于此次行动需要严格保密,他也不便透露什么。他安慰教授道:“你也别东想西想的,回到周刊以后,就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天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教授回答说:“好吧,明晚我再来看你。对了,周刊里的同志们都很同情你的遭遇,大家要我把这几个芝麻烧饼带给你,改善你的伙食。”


教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小包,交给陈克说:“快趁热吃吧,还热乎着呢,里面还夹着牛肉!”


陈克接过小包,感激地说道:“你向大家问好,谢谢同志们的关心!”


考虑到教授频繁探望会影响秘密行动的进展,临分手时,陈克对教授说:“我的问题可能快要解决了,你暂时不要再来看我,等到真相大白以后,我们再相聚吧!”


教授眼眶红了:“老弟,你我十几年在一起,高山流水,知音有几?你可千万要保重啊!”


陈克也很感动,确实,人生道路漫漫,真能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他把教授送出草棚,看着他安全地走回镇里。在草棚附近执行秘密监视任务的于连长看到一切正常,就悄悄下令战士们回到潜伏哨原来的位置上,继续对草棚进行严密监控。


在根据地社会部办公室里,李新才正在擦枪,他一面擦,一面在想着什么,看起来,他心事重重,压力不小。耿江南本来是要进办公室的,但在窗外看见他在擦枪,就立刻退回到阴影之中。过了一会儿,李新才终于下定决心,在枪里装上子弹,小心翼翼地放回枪套之中,随即站起来向外走去。他小心翼翼地关上办公室的门,朝四周看了看,便走出社会部大门,向镇外方向走去。耿江南在后面跟踪了一段,发现李部长正朝着镇外警卫连的菜地走去,便立刻返回司令部,来到警卫连连部。他询问通讯员小张道:“于连长呢?我们三缺一,正等他摸几把扑克!”


通讯员一看是熟人,便说道:“啊,是耿科长,于连长这两天有紧急任务,晚上都不回来睡!”


耿江南一听,立刻警觉起来:“什么任务?你怎么没去?”


小张说:“连长嫌我没有潜伏经验,就没带我去,他挑了几个老战士去镇外菜地的小山上执行任务去了。”


耿江南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随即说道:“等于连长回来了,你再到后院来叫我打牌!”


“是,耿科长!”


耿江南立刻来到曾晓的办公室,坐下以后,对曾晓说:“司令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向您汇报?”


曾晓为耿江南倒了一杯水:“耿科长,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就只给你倒杯开水啦。有啥子事吗?说来听听。”


耿江南低声说道:“最近两天,李部长好像心事重重,精神压力很大!”


曾晓询问道:“为啥子?”


耿江南继续说道:“刚才,我看见他在办公室擦枪,然后,装进子弹,一个人悄悄去镇外菜地了。他的行动不太正常,有些莫名其妙。”


“那么,你有啥子看法?”


耿江南立即说道:“我估计,李部长是要去陈部长那里,我建议加强对陈部长的安全保卫工作,避免出现意外情况。”


曾晓说:“好的,我晓得了,我会安排的。你先回去,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耿江南起身敬礼道:“是,司令员!”


耿江南走后,曾晓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了半天。


夜色朦胧,田野沉寂。在镇外菜地附近,李新才止步不前,他在菜地不远处的山坡上坐了下来,看着草棚,默默思考着。突然,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立刻从枪套里把手枪掏出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向,但是,他什么也没发现。其实,就在他身后的山顶上,于连长正用军用望远镜仔细监视着李新才的动向。在于连长身边,四名战士随时准备行动。


李新才在山坡石头上坐了半天,不断地抽着烟,一根紧接一根,地上全是烟头。他紧紧盯着陈克的草棚,看到里面的煤油灯始终在亮着,最后,李新才下了决心,站起身来,重新沿着菜地附近的小路,向镇里走回。


于连长和他的战士们在菜地草棚外面一连蹲了三天,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就回去向曾司令员汇报。曾晓作出决定:“立刻撤回全部潜伏哨!对了,你去通知陈克,今天下午我去看他。”


“是,司令员!”


当天下午,曾晓亲自主持了社会部的紧急会议,社会部和运动领导小组的成员出席了会议。曾晓说:“同志们,对于我们革命者来说,政治生命是最为重要的,我们一定要慎重对待每一个同志的政治审查。经过此次审查,我坚信,陈克同志是一个忠诚的地下工作者,是我党秘密战线上的一名优秀战士。是时候了,是结束对他审查的时候了!”


社会部派往长海进行调查的周部长也在会上进行说明,他说:“首长,同志们,此次我们去长海的秘密调查,历时一个月,在长海地下党的努力配合下,我们终于搞清了历史事实的真相。


陈克同志为了得到敌军情报,曾经以富商身份和日本杉机关的地下党员多次联系,在此期间,陈克也曾和日本军官大岛一起吃过饭,并利用老同学关系,从大岛那里获取不少有关日军内部的重要情报。


但是,国民党军统特务黑桃a等人却别有用心,到处污蔑、宣扬江北根据地曾经委派陈克在长海和日本军官进行谈判。铁的事实证明:陈克是一位好同志,他为了完成隐蔽战线上的艰巨任务,忍辱负重,竭尽全力,按照组织上的要求,严格遵守地下工作的纪律,多次取得优秀成果。我们调查组建议,立即结束对陈克同志的审查,恢复他的名誉,重新出任秘密战线上相应的领导职务。”


曾晓看着李新才,询问他道:“新才同志,你的意见呢?”


李新才想了一下,随后说道:“现在看来,当初我们对陈克同志的审查是不正确的,我作为运动领导小组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当曾晓同志不在江北根据地期间,作出错误决定,将陈克同志关押审查,对此,我是有错误的,在此我向组织上提出,愿意接受党委的批评和处分。”


曾晓笑着说道:“同志哥,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好了,我们都在从事我们的前人没有做过的伟大事业,犯错误是难免的,问题在于,要及时改正错误,放下包袱,轻装上阵。挨整的倒霉,整人的就不倒霉?我看,也很倒霉。但是,大家还是要团结一致,共同对敌,夺取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


真相大白以后,曾晓带着李新才和耿江南来到陈克的草棚里,代表组织,对他赔礼道歉,并正式宣布恢复他的名誉,重返秘密战线的领导岗位。曾晓四处观看菜地草棚,对陈克风趣地说:“陈克,我看你在这里的别墅是住不成了,要回长海去住洋楼了。”


李新才拉着陈克的手,愧疚地说:“陈部长,这次对你的审查完全是错误的,我接受组织上的批评,同时,向你表示赔礼道歉!前天晚上,我就准备来向你赔不是来着,在你的草棚外面,我想了半天,后来还是没进你的草棚,当时我决定等组织上作出最后决定,再正式向你道歉。”


耿江南高兴地说:“陈部长,我们又要在您的领导下开展工作了!”


陈克笑着说:“李部长,我们是老战友了,你也是想把工作做好,只是过了头,同室操戈,相煎太急!今后总结教训就行了。”


曾晓一再强调说:“组织上对你陈克是信任的,对你在长海秘密战线上的工作是了解的,也是完全肯定的,你千万不要受流言飞语的影响。当年你为了得到敌人的情报,曾经以商人身份,和打入日本杉机关的地下党员多次联系,也曾和日本军官大岛在一起吃过饭。但是,你能成功利用敌人营垒中的牛站长等‘两面分子’,对他们晓以大义,为我所用,这是我们情报战线工作中应该充分肯定,并且要大力运用的一门斗争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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