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道之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8 09:42
|本章字节:13158字
曾晓看着李新才继续说道:“我们不能把敌人看作‘铁板一块’,也不能用一个尺度去对待所有的对手,也就是说,这里面的情况既复杂又微妙,我们必需看到,这是一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对峙局面。在这一点上,陈克同志所采取的一些灵活机动的做法要比我曾晓厉害得多。”
陈克谦虚地说:“您太谦虚了,我只是在根据地党委领导下,做了一些必要的工作而已。”
耿江南真诚地说:“陈部长,在过去的一些日子里,我曾经怀疑过您,现在,我要对您说一句,对不起!今后,我们在您的领导下,可以为党做更多、更好的工作。”
曾晓最后说道:“陈克同志,组织上经过认真调查研究,终于搞清了历史的事实真相。我相信你陈克还是会一如既往,对党忠心耿耿,丝毫没有怨言,继续战斗在情报战线上。”
陈克激动地说:“请组织上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不辜负组织上的期望。”
在司令部曾晓办公室内,警卫连于连长向曾晓和陈克汇报了过去几天的监视结果。于连长说:“按照司令员指示,我们调集了一批精干的警卫战士,在菜地草棚周围,整整潜伏监视了三天。监视结果表明,只有两个人出现在我们的监视范围之中,一个是方塞德教授,还有一个是李新才部长。”
陈克说:“方塞德同志和我两人在一起,如果他是奉命除掉我的话,那应该是下手的最佳机会,可是,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疑行为。我认为,方教授是一个可靠的同志,应该恢复对他的信任。”
曾晓表示说:“同意你的意见。”
于连长汇报道:“李部长在草棚周围的山坡上坐了半天,抽了大约半包烟,随即离开了,没有发现其他可疑行动。”
陈克分析道:“如果他是军统特工的话,他不可能在草棚外面坐上半天,那样的话,目标过于明显,很容易暴露自己。我以为,他真的是来找我道歉的,可是,后来他没进来,还是希望等组织上正式平反以后,再向我道歉。因此,我建议组织上排除对李部长的怀疑。”
曾晓说:“李新才同志是负责电台部门工作的,如果他是可疑人物的话,应该会利用电台的方便条件,和军统机构进行秘密联络的,可是,根据电台部门同志反应,在根据地电台工作的几年之中,从来就没有发现任何他与外界可疑的联络电报。综合起来进行分析的话,我决定完全排除对李部长的怀疑,和过去一样,完全信任他。”
陈克表示:“完全同意司令员的看法。”
曾晓说:“有一点值得重视,前天耿江南曾经来向我反映,他觉得李部长最近一段时间里,精神压力太大,心事重重,而且,李部长还带枪去菜地附近,希望我采取相应措施。”
陈克马上提问道:“耿江南为什么会把侦查重点引向李部长呢?”
曾晓说:“一种可能是他怀疑李部长,另一种可能是为了把水搅浑,掩护自己过关。”
于连长汇报说:“我回来以后,曾经询问过我的通讯员小张,在我离开司令部的三天之中,有没有人对我的去向特别感兴趣?小张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现象。不过,耿干事曾经来找我去打牌,通讯员回答说,我去镇外执行任务去了,晚上不回司令部睡觉。”
曾晓大笑:“难怪我们的耿干事没有出现在菜地附近地区,道理很简单嘛,他已经发现于连长带人去菜地布置埋伏去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绝对不会铤而走险,自投罗网。”
陈克说:“现在看来,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耿江南有一些疑点,值得我们严密注视。”
曾晓回答说:“社会部周部长在长海秘密调查期间,发现耿江南有两处疑点,首先,根据我们在军统的一个内线透露,当年在黑桃a出国期间,姜特派员与耿江南关系特别密切,非常暧昧,从那时起,军统内部再也没有怀疑耿江南了。其次,何嘉反映说,耿江南在两年前坚持要来根据地工作,态度十分坚决,当时,地下党希望他还是在长海工作,可是他坚持说要到前线打仗,不愿再做地下工作。何嘉十分怀疑他的动机究竟是什么?是否受到什么特别指令?”
陈克请示道:“要不要把耿江南给扣起来,连夜进行审问?”
曾晓一想,目前敌情复杂,“黑影”活动诡秘,不可简单处理,他说:“我以为,‘黑影’既然是军统战略特务,肯定只进行事关大局的秘密任务。与此同时,我们也应该对此事慎重考虑,杀鸡不能用牛刀,杀牛也不能用鸡刀,不要轻易就对‘黑影’下手,要在关键时刻才使用关键人物。”
陈克询问道:“您的意思是,我们暂时不对‘黑影’下手?只在未来的重要时刻,才利用‘黑影’为敌方传递虚假情报,迷惑对手,以达到我们的战略目标?”
陈克已经了解到曾晓的战略意图,他知道,如果这样去做的话,可能会有一定风险,但是,如果使用得当的话,必将在情报大战中,占据有利地位。
曾晓点点头,笑了起来:“我们要学会逆向使用对方间谍!兵不厌诈,军统的老对手都会玩弄花招,迷惑我们,企图牵着我们的鼻子走,我们当然也不能客气,礼尚往来嘛,来而不往非礼也!”
陈克心服口服:“司令员,你的决定确实是棋高一招,我们先不去惊动‘黑影’,只是严密监控,随时掌握他的动向,只有在未来的重要战略决战时,才对他加以利用,以掌握情报大战的主动权!”
“对头!完全正确!”
曾晓对此非常满意,陈克也觉得这种引而不发的策略是高明的。“黑影”以他为目标,对他下手,企图置他于死地,此仇当然不能不报,不是不报,而是时机未到,时机一到,当然要报!他笑了,笑得很痛快,很舒畅。在情报大战中,掌握进攻节奏是很重要的,引而不发时,静如处子,是谓“跃如也!”果断下手时,动如脱兔,甚至是雷霆万钧,将对手一网打尽,该缓则缓,该狠则恨,软硬兼施,进退自如。
曾晓接着说道:“目前,局势变化很快,抗日战争已经进入最后的决战阶段,日寇已经疲于奔命,防不胜防。在日伪控制的沦陷区里,我们需要大力开展情报工作,而目前能够全面负责长海秘密战线工作的最佳人选,当然非你陈克莫属。”
陈克也很谦虚:“我只不过是在根据地党委领导下,做了一些工作而已。”
曾晓说:“你做得很得力,何嘉也一直打报告,希望你能尽快返回长海挂帅。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你就一直单身下去?”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陈克说道。
“说得好!可是,个人问题还是要考虑的。根据地党委决定让你立即返回长海,领导长海隐蔽战线的情报工作,这对你陈克来说,真可谓驾轻就熟,太便宜你了。你的好多老部下还在长海吧?”
陈克立刻回答说:“是的,在长海的情报关系,原来与我们陈克组有直接联系的,就有长海大学、地下电台、敌特机构、工厂等八个情报点,很多是我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后亲自建立的。当我回到根据地以后,按照市委决定,那里的日常情报工作由何嘉负责。”
曾晓马上表示:“等你此次返回长海后,这一摊子还是归你直接领导,由何嘉配合你。”
陈克高兴地说:“老战友在一起干,互相配合比较默契,容易出成果。”
就这样,陈克重新出山,担任江北根据地情报部部长兼长海隐蔽战线负责人。在根据地情报部全体大会上,曾晓代表根据地党委讲话,他激动地说:“国民党军统现在四处制造谣言,说什么江北根据地正在大开杀戒,屠杀内部人员,自相残杀云云,真是极尽造谣污蔑之能事。我们新四军情报系统的同志们,千万不要听信此种谣言,更不能中了敌人的奸计。”
全场人员点头表示同意。会议结束时,李新才问道:“首长,明天就要过年了,今天打不打牙祭?”
陈克感慨地说:“为了让同志们过个好年,曾晓司令员学习唐朝的秦琼,把自己的战马拿出去卖了!”
大家一听,首长把马都卖了,都沉默不语,心情沉重。曾晓却大笑着说:“同志们,卖匹马算啥子?这顿年夜饭要让你们吃得好,吃得饱!这顿饭你们吃了,是要报答上级的,那就是要你们再加把劲,打退国民党顽固派在江北的疯狂进攻,明年彻底打败日本侵略军。同志们,有信心没有?”
全场干部齐声回答道:“有!”
曾晓继续说道:“目前,江北根据地战斗频繁,军用物资极端缺乏,长海地下党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要帮助我们购买布匹、医药及军用器材,提供大量的财力、物力支援,在军事上也要主动配合根据地,主动提供重要军事情报,使根据地免受敌伪偷袭和破坏。”
陈克说:“我们长海的全体地下党同志一定会竭尽全力,胜利完成根据地党委所布置的战斗任务!来,于连长,把酒给端上来!”
于连长等战士把白酒给送上来了,陈克满怀激情地斟满酒,热情洋溢地高喊:“首长,同志们,我们长海的全体同志向根据地党委保证,一定胜利完成任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先干了!”
陈克一仰脖子,把酒给喝了,全场一片喝彩声。曾晓大笑,风华正茂,魅力无限:“你个陈克还真是海量啊!我们知道,黎明前是最为黑暗的,现在江北根据地的军政人员生活非常艰苦,每人每天的伙食费,连柴、米、油、盐在内,只有一角二分,每逢过年过节才能打一次牙祭,平时只有打了胜仗以后,依靠江北根据地革命群众的慰劳,才能吃到一点猪肉。”
李新才接着说:“我们党政军人员根本就没有工资和军饷,每人每月津贴费只有几毛钱。但是,我们以当年红军的光荣革命传统为榜样,根据地官兵待遇一致,同吃一锅饭,同穿一样衣,同睡稻草铺。”
曾晓继续说道:“当然,我们也要看到光明,看到前途!江北根据地目前发展很快,就拿总部直属部队来说,开始只有一个警卫连,现在将要发展到一个警卫营,我们的小于连长明天就要成为于营长了!”
大家热烈鼓掌,站在一旁的小于连长却不好意思,满脸通红。曾晓风趣地说道:“同志哥,莫着急,今后我们的队伍还会继续扩大,还要发展成警卫团。”
李新才开玩笑说:“于连长那时就将成为于团长了!”
全场哄堂大笑,气氛极为热烈。耿江南在一边坐着,脸上漠无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大家。司令员最后说道:“很快,江北根据地所属各县将建立独立团,团长由县长兼任,政委由县委书记兼任,另设专职副团长、副政委及参谋长。在区一级政权下,将成立区大队,由区长兼任大队长,另设专职的大队副,所属部队一般为一个排或一个连,一年以后,区大队将扩大到一个营,成为县独立团的组成部分。来,同志们,为了根据地革命事业的蓬勃发展,为了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全体起立,干杯!”
所有人员豪情洋溢,壮怀激烈,举杯痛饮。镇上的过年气氛已经越来越浓了,四处可听见鞭炮的爆炸声,当地的老百姓知道抗日战争即将取得胜利,群情振奋,即便条件依然艰苦,还是想方设法过个好年。
但是,陈克他们却没有机会过年了。大年初一下午,刘贵富回到镇上,直接来到社会部门口。耿江南问他道:“老刘,你找谁?”
“我找李部长!”
耿江南随便问了一下:“什么事儿?”
“有一封信要交给他。”
耿江南认真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就继续问道:“谁托你带的?”
刘贵富回答道:“是蓝金刚,蓝队长。”
一听说是蓝金刚,耿江南马上警觉起来,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大有文章,绝不能掉以轻心。耿江南随即笑着对他说:“李部长就在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里,你进去找他吧。”
刘贵富谢过耿江南,就往里走去。耿江南看着他的身影,略加思索,随即快步向情报部跑去。陈克正在处理文件,准备第二天动身返回长海,他看见耿江南跑了进来,便问道:“耿科长,什么事儿,这么急?”
耿江南气喘吁吁地说:“报告陈部长,我发现一个可疑人物去找李部长了。”
陈克边整理文件,边询问道:“怎么个可疑法?”
“一个叫刘贵富的老乡来找李部长,说是蓝金刚托他带信给李部长。”
听说是蓝金刚带信,陈克马上警觉起来:“这怎么可能?蓝金刚早已死在前线了!”
“那人就是说的蓝金刚,蓝队长。”
陈克知道里面有问题,无论如何,事情绝不那么简单。他马上带着耿江南就去找曾晓。在司令部里,陈克和耿江南向曾晓汇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曾晓笑着说:“格老子的,树欲静而风不止,硬是不让老子过年。你们有啥子建议?”
陈克说:“事情肯定很复杂,但牵涉到李部长,有些难办。”
曾司令员不以为然:“这是啥子话,只要出于公心,管他是部长,是司令,该调查就要调查。”
陈克说:“是,司令员!”
耿江南建议道:“应该马上把那送信人给扣起来!”
曾晓说:“可以,先把他请到情报部,你们和他好好谈一谈。”
耿江南很知趣:“那我就不参加了,还是由陈部长主审吧。”
曾晓看了陈克一眼,马上说道:“你代表社会部,联合调查。”
陈克说:“欢迎啊,耿科长审讯很有一套。”
陈克和耿江南立刻调集人马,搜寻送信人,他们很快就在镇边上找到了刘贵富。耿江南拉着他的手说:“老乡,信送到了?”
刘贵富回答说:“交给李部长了。”
耿江南接着说道:“去哪里?”
“回家过年。”
陈克笑着问道:“家远吗?”
“不远,就在镇边上,你看,就是那边树林后面的小砖房。”
放眼过去,只见镇外树林深处,果然露出几间略显破旧的砖房,不过,在苏北农村里,能有几间砖房也算是小康人家了。耿江南一边拉着他的手往镇里去,一边客气地说道:“李部长还有些事情要问你,麻烦你跟我们回去一下。”
刘贵富怀疑地说道:“还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全跟他说了。”
旁边的警卫战士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唆?叫你去一趟,你就去嘛!”
陈克马上制止小战士道:“态度别急躁!老乡,我们有些事情要了解,希望你配合一下。”
在情报部办公室里,陈克仔细询问刘贵富与所谓的蓝金刚相识的过程。刘贵富就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了。最后,他说道:“那个蓝队长很客气,出手也很大方,给我不少钱,就是来回送点信。”
耿江南严厉地说道:“天下哪有这么好赚的钱?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全说出来!”
刘贵富有些惊慌失措:“长官,我就管送信,信中写些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我刘贵富是做小买卖的,从来就是个本分人,你们到镇上去打听,谁都认识我。”
陈克打开柜子,从档案里取出三张照片,一张是黑桃a的,一张是蓝金刚的,还有一张是白金刚的。陈克问道:“刘贵富,你好好看看,你认识的那位队长究竟是照片中的哪一个?”
刘贵富马上指着白金刚说:“就是这一张!”
耿江南恍然大悟:“陈部长,看来是白金刚冒充蓝金刚出面,但是,他的行动动机是什么?”
陈克回答说:“来者不善啊!”
正在此时,李新才走进陈克办公室,说是办公室,也就是当地一家老乡小院里的北面堂屋。李新才说:“陈克,我接到一封莫名其妙的信。”
正说着,他看见刘贵富也在屋里:“怎么,老乡,你还没回家?”
刘贵富一肚子牢骚:“他们把我给带回来了,说是你有事情要问。”
李部长也是情报部门的老人了,知道此事蹊跷,顿时明白许多,但也不好问什么。陈克见李新才手里拿着一封信,便对刘贵富说:“老乡,请你先在隔壁房间里休息一下,喝喝茶,我们过一会儿接着聊。”
刘贵富很不情愿地跟着战士去隔壁了。李新才把信交给陈克道:“陈部长,这个老乡可不能轻易就放了,上次他就送来一封蓝金刚给你的信,今天又送来一封奇怪的信。”
陈克接过来一看,只见信纸上写道:“李部长:值此新春佳节,遥祝阖家安康!弟蓝刚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