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作者:方南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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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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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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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4024字

……但这么些年他甘冲英的心路并非条条通畅,每逢人们忆起独立团,每逢人们说起恋爱结婚,他的心口处总插着一把刀,这把刀似乎就是他的堂哥当年把玩娴熟的、冷光灼灼的那把匕首,他动不得,动了更疼,更冒血。而每逢他晋升获奖,他的眼前总会走来他的那位黧黑脸膛、白牙皓齿、把解放帽的帽檐弯出美丽圆弧的堂哥。他用鄙夷的目光把那把心口之刀往下摁得更深……娶了边爱军之后,他就在构建自己事业的塔楼。每加高一层,他都觉出这楼的基座里面有动静,那里好像压着一双眼睛,甘越英的眼睛,那眼睛日夜喷射着这位堂哥的耻辱、愤怒和苦痛。他睡在日渐增高的塔楼上,心里不得安宁。而一旦他要把那双眼睛挖出来,那就可能导致整幢塔楼的轰然坍塌。他下不了这个决心……这些年他没有去过沙坪监狱,在总队机关工作时,有几次派他去他都借故推掉了。后来到了支队,因任务与沙坪不搭界,他平稳了几年。官至副总之后他几次遇到难堪:他分管后勤,沙坪中队的基础设施建设他要管,贺东航公开叫号逼他去,他嘴硬气短,只好派索明清去应付一下。


奇怪的是,宁政委今天使他一阵剧痛之后,他倒有了一种变态似的轻松感。如同他很久以前率分队接受战术考核,出发前已经探听到,必经之路上要出现一次“情况”,躲是躲不过的,但是何时何地出现情况不知道,也不知道情况是伏击?雷区?炮火拦阻?还是染毒地域?他一路走一路在准备应付它,总走不踏实,有时还被搞得风声鹤唳。那时他是多么盼望“情况”早点出现,早见分晓早解脱……现在“情况”终于出现了,他悬了20多年的心可以归位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情况”的正确处置办法宁政委已经明确:他和他的堂哥甘越英正面接触……


“勇敢面对,逃避不是办法,你也逃不过。事情的真相你心里清楚,甘越英更清楚。明智的做法是,借这个机会把此事了了,这对你也是个解脱。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当年就是个系铃的。”贺东航喝口水说。


甘冲英目光嫌恶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家伙。他跟他年龄相仿,但却一脸生机,比他少相得多。他过的什么日子?他是拿日子当糖水喝,他当然不需要不讲良心,他的生活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他雄厚的家庭背景可以让他在这里理直气壮地跟自己大谈什么良心。而他呢?如果说岁月还要用痛苦、挫折、悔恨、失落来附加年轮,那他现在该是60多岁了。他咬着牙说:“我是系铃的,你贺东航是他妈的下套的,请你出去。”罗玉婵告诉他,贺东航前些天曾到西郊工地搞特务活动,装痴卖傻问水泥。他更觉此人居心险恶。


贺东航冷笑道:“甘越英的事连他自己都绝口不提,那是一条汉子,敢做敢当。犯不着由我来敦促你,这次的申诉是兰双芝找的总部。看在老战友的份上,我今天提醒你,西郊的工程你不宜再管。我担心罗玉婵、高见青会不会在水泥上做手脚,正在找人鉴定。我还担心你对罗玉婵的违法行为视而不见,阻碍调查护局子。更担心你坠入情网被她牵着鼻子走,毁了你自己。”


甘冲英更加怒不可遏,他指着贺东航的鼻子吼道:“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纨绔子弟,你是不是没把苏娅搞到手,就想拆了我和罗玉婵找平衡?什么水泥,你究竟去调查谁?是谁给了你私自调查干部的权力?又是谁给了你过问我私生活的权力?”


贺东航把甘冲英的手扒拉开:“我告诉你老甘,维护工程质量人人有责,更别说我是总队参谋长,我调查的是水泥的标号,你火什么?至于你的私生活,我没有兴趣,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甘冲英曾反复问过水泥的质量,罗玉婵和高见青都咬定说没问题,还拿出了材料监督小组的化验单子,甲方代表大耳朵助理有亲笔签名。罗玉婵嘲笑甘冲英所谓的工程总负责只是挂了个名,说他哪一点不比贺东航强?让人家踩咕成这样,窝囊不窝囊?从前索明清管的时候怎么没这些窝囊事?


甘冲英越想越火,猛然抬臂往霸王鞭上一划拉,那团碧绿便擦着贺东航的鼻梢飞到地下清脆地炸裂了……


焦主任一头闯进来,见状十分遗憾:“都信息时代了,掐个架也该高效率。我不是怕拉偏架,是觉得你俩应该推心置腹掐掐了!看来高潮已过,商量商量去沙坪的事吧?”


没过几天,方参谋就把苏娅通过省委机要送来的水泥质量鉴定书送给贺东航。贺东航扫了一眼,以不出所料的表情哼了一声,说有魄力呀,造假造到军事设施上了。他又问方参谋,苏主任没说什么?方参谋说,苏主任表扬你脸皮真厚。


贺东航让方参谋把鉴定报告复印一份先送甘冲英,隔20分钟再把正件送叶总和宁政委。他想这点儿时间够甘冲英应对了。


半个小时后他就听说,叶总和宁政委把甘冲英和索明清叫去了。至于将军们如何震怒,甘冲英如何解释、如何被责令脱离工程领导和大东公司如何赔偿损失,他连问都不问,都是明摆着的。


只一件事他没想到,索明清迅速病了,而且是种高级病。


在索明清病房门口,贺东航差点跟出门的杨红撞个满怀,杨红连忙道歉。贺东航见她面色红润、眉眼挂笑,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心里很高兴,问她索副部长病得重不重。她说刚安排了几项检查,还要等确诊呢。贺东航问她,跟小夏的事儿确诊了没有啊?杨红红着脸说这么大首长还开玩笑,一甩头发跑了。


一进门,华岩、刘丽凤和索明清的爱人大王都起身迎接他。索明清则一身病号装扮,躺在床上打吊瓶,他想起来打个招呼,大王一巴掌就把他摁挺了。华岩和刘丽凤给贺东航让座倒水,眉眼间喜气洋洋的,不像来看病号,倒像是过年走亲戚。贺东航刚要问话,刘丽凤又把不知啥时削了皮的苹果递到他嘴边上,一个劲“谢谢参谋长”。贺东航问谢我啥呀?一屋子人连索明清都笑了。苏娅刚走,宁政委就说司办主任不能缺,要他抓紧物色人选。贺东航连哏都没打,说华岩就很现成嘛。


贺东航问索明清的病情。大王抢着说:“昨天不知道叶总、宁政委怎么把他吓着了,晚上吃饭我一看,咦,拿筷子的手怎么哆嗦了?他非说是心情太激动,不碍事。我说你不升官,不发财,激个什么动?硬把他逼医院来了。杨军医说,看症状有点像帕什么森。”华岩说是帕金森,索明清就叹了口气。他的右手还真在瑟瑟发抖,像通了弱电流似的。


贺东航知道索明清是个爱面子的人,偏这手又抖在明面上,心里肯定不好受。就开玩笑说:“不可能吧,得帕金森的都是些高级领导人,比如美国前总统里根,国内也是省部以上的,我们老索历来守规矩,不可能越级生病嘛。”


索明清没笑出来,叹息一声道:“人过50病找人。我想通了,我不病谁病?我不抖谁抖?干工作看不见咱,找酒陪可捧着我了。老索爽,有量,敢冲!咱也贱,夸几句更来劲,一天三大碗,能不抖吗?有了我抖他们才不抖,我为工作而抖,抖而无愧。我抖是正常的,他们不抖才是不正常的……”


见索明清似有心声要吐,贺东航示意华岩夫妇离开,刘丽凤千恩万谢,还说了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才拖着华岩去了。


贺东航问了索明清水泥采购和把关的具体情况,又问哪个环节可能出问题。索明清说三大材都是高见青办的,首长办公会以后我们加强了监督,是不是助理员那里出了问题?贺东航劝他冷静回忆一下,把疑点排一排,下一步总队还要组织调查,该说的要说出来。索明清举起那只哆嗦的手说,吃不准哪,吃不准。


大王急了。说:“索明清你辛辛苦苦这些年,职务职务上不去,待遇待遇倒快下来了,这不快退了嘛,到这时候你还替谁瞒着掖着?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是皇阿玛?你是格格?你是贝勒?”


索明清恳求道:“额娘,你让我们清静清静,我有话对参谋长说。”


贺东航、甘冲英和焦主任一起到沙坪,分坐了三台车。贺东航听焦主任悄悄劝甘冲英,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梗着脖子挺过来就没事了。贺东航心里冷笑:你那根底气不足的脖子,能挺得住甘越英20年生活的斤两?


临上车时,贺东航想起此行的目的并不符合叶总起初的意图,便又跑上楼,请示叶总如此这般办理是否可以。叶总说:“不这么办怎么办?前一阵你要翻腾这件事,我说时机不成熟,现在行了。无欲则刚嘛,老宁开始数他的脚印了,你就按他的意见办。”贺东航问:“开始你不是不同意吗?”叶总说:“你蠢嘛!”他摘下花镜,脸上露出少有的天真,像个做了恶作剧未被大人识破的孩子似的。


“咱们的宁政委一辈子逆向思维,我要提个正意见,他没准就给我逆喽。现在我先给他提个逆的,他再给我一逆,这就正了。你放心去办。什么部分错部分纠,你给我全纠、彻底纠,那么好个干部,大半生给毁了,谁的面子比人家的政治生命值钱?这可是老宁的良心工程,你算算他到过沙坪几次!”


叶总哈哈笑起来,笑得直咳嗽。


头几天下过一场冬雨,运河北岸的道路很泥泞,越接近沙坪越难走。但是天气很好,蓝天明丽,如同靓女刚用山泉洗过脸,又淡抹了好看的胭红。


看见沙坪监狱轮廓的时候,柴监狱长的车已经迎过来。他说他来接甘副总,他是稀客。大宽四爪上沾着泥,逐人欢迎。老柴说它是越英的全权代表,越英还在打吊瓶呢。


寒暄过后,柴监狱长就朝贺东航挤眉弄眼,意思是要上他的车,先小范围听听精神。贺东航担心引起甘冲英和焦主任的误解,就说等会集体给你传达,公开透明。


到了接待室,焦主任讲了此行的任务,总队的初步意见和要把握的政策。柴监狱长一连划了几根火柴才把大烟斗点燃,划拉着烟斗柄感叹道,总队的政策好啊,就是晚来了点,晚来总比不来好,还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纠正的。他建议甘越英当副监狱长,过两年他一退就可扶正。监狱是个正处级,比起你们越英可能吃点亏,比比老柴献了青春献终身也亏不到哪儿去,反正也亏半辈子了。末了说: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兰双芝刚说了些新情况,讲给你们听听?”


多年来甘越英都是跟兰双芝分居,另住一处矮房,秋萍来时也住那里。后来秋萍不来了,监区改建时矮房也拆了,甘越英只得同兰双芝搬到了一户,但也是独住一屋,无论寒暑从不跟兰双芝同床。转折就出现在那天夜里。


入冬以来很少有这样的暴雨,还老打雷,只几个小时监区里外就积了水,半夜又断了电。柴监狱长担心出事,召集干警和武警中队干部开会,加强警戒增加巡逻警力。结果还是出了事,一个被判无期的犯人用荡秋千的办法越墙跑了。冒雨组织追捕的时候甘越英也参加了行动。自打来了监狱,每遇到这种事他都参加。当时他已连续两天低烧,他说反正睡不着,就带着大宽投入了搜捕行动。结果犯人还是他带的那个组抓回的,时间在黎明时分,雨势已小,但天很冷。他精湿精湿回来时人已烧得很烫,神志也不太清,柴监狱长带人把他扶回家。


不知是不知情还是故意的,人们把甘越英扶进了兰双芝的屋。这屋隔着堂屋同甘越英门对门,他从未踏入过。当时兰双芝未说话,柴监狱长还让明月到他爸的屋睡去。次日,整个白天甘越英仍不清醒,继续打吊瓶,喂水、接尿、擦身子都是兰双芝。晚上兰双芝已经累迷糊过去了,睡进了甘越英的被窝。下半夜冷,两个人都本能地贴紧了。兰双芝说,不知是她在朦胧中搂住了甘越英,还是甘越英在梦中搂住了秋萍,他呼哧呼哧爬到她身上,去做那件他跟她结婚二十多年来头一回做的事情。想不到他还有那么大的力气,兰双芝直觉得下身被撕裂般地剧痛,她不敢喊,又动不得,紧紧咬住被角承受着,热泪和冷汗混淌,把枕头濡湿了一大片……


天快亮的时候甘越英醒了。他看见被窝里连他在内的两具赤条条的身子,猛一惊坐起来,冲着仍在昏睡中的兰双芝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你干了些什么?被惊醒的兰双芝又羞又恼又恨,只流泪哭不出声。大概是甘越英掀开被子找裤衩的时候,发现他身子底下有一摊血已被焐干,但色泽依然鲜红。他查找下身是不是有伤口,怀疑兰双芝用剪子之类的利器扎伤了他。兰双芝见了那血就哇地哭了,哭得甘越英摸不着头脑。她问他,你跟秋萍干这事没见过血?那你就不是她的头一个。你睁开狗眼看看这是什么血?这是我兰双芝的破身血,你甘越英是我的头一个!甘越英似乎听懂了,盯着那血不做声。


兰双芝愈发哭得伤心:“我娘说我头上两个旋儿呀,又犟又贱。你烦我恨我,我死乞白赖缠着你为什么?我不是被你迷上了,可你不能说蹬我就蹬了我。我是有脸面的人,不争(蒸)馍馍争口气,我拿命跟你赌上了,你不跟我过,我跟你过。20年,我人不人鬼不鬼,妻不妻妾不妾,在你眼里连大宽都不如,我熬过来了。我不如秋萍漂亮,没她有文化,可我比她有定性。我耗到了42岁,你到底戳破了我的处女膜,我不是处女了。你说是不是你戳的?你说你说你说……”


甘越英纵有铁石心肠,也忍不住掉泪了……


柴监狱长领着贺东航他们到了甘越英家。进屋时贺东航紧跟老柴,焦主任随他,最后是甘冲英。甘越英已经搬回了他的屋。屋子背阳,光线暗,可谓斗室,除一张单人床外四壁萧然,倒也空旷。甘越英还在打吊瓶,脸灰塌塌的,胡茬子长而密,腮帮子像用秃了的板刷。眼睛凹陷,眼珠子像两粒炭火,但光很冷。他看着人们进门,没动。甘冲英进门时他说了声“王八蛋也来啦”,还没动。甘冲英直觉得堂哥的眼里像伸出了两支利爪,在抓他的脸,他的脸一下就紫了。老柴连忙讲明来意。


甘越英听了说:“其实王八蛋这个叫法并不准确,学名原本叫‘忘八’,是表扬一个人没了人味儿,忘了人的八种德性,哪八种呢?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以后叫着叫着叫成‘王八’了,不讲政治了。东航你有文化,是这个事儿吧!人要成了‘忘八’,就连狗都不如了,这八德狗就占了好几德,不嫌贫爱富,不溜勾子,不叛卖主人,是忠臣。大宽从我当电工就跟着我,从没到老柴那告过我黑状,讨根骨头啃啃,是不是大宽?”


大宽受到表扬,搭起前爪舔舔甘越英的半边脸。


甘冲英的紫脸已绷得很紧,弹一下会有响声,弓着的腿也开始哆嗦,但他没跳起来。从进了这扇破败变形的、门玻璃上还印着毛泽东木刻头像的门,他身上就像有毛虫在爬。他偷看甘越英。焦主任在讲落实政策的意见时,他的脸上铅皮一块,找不出表情。甚至在焦主任讲了“按副团职办理转业手续”之后,他阴沉的脸色依然不为所动。


屋子里很静,几乎能听见吊瓶滴漏的声音。


好一会儿,才听见兰双芝笑了。或许是听惯了劳改犯人的常用语,她声声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宁政委,说着就拉着明月要下跪。甘越英厉声喝住她,用带针的右手把她抓起来。骂道:


“糊涂玩艺儿,你感谢他?他要感谢我呢,有我这个当代‘陈世美’,他才成了‘铁包公’,步步高升当了大官呢!”


他伸手从枕头底下拽出一团床单样的东西,扬起胳膊砸向甘冲英:


“甘冲英,你把这单子带给宁丛龙仔细看看,你也睁眼看看,用他妈的放大镜显微镜看看,咱们两个到底谁打了‘提前量’!你睡了人家兰红梅,又要争当边团长的女婿,怕我抢了你的金饭碗,就说我打了兰双芝的‘提前量’。真是狗眼看人低!你的那点念想我甘越英稀罕吗?宁丛龙有水平啊,把你的脏事抹平了,倒把‘陈世美’的帽子给我戴了20年!你嘟囔什么?还想抵赖?我在破庙里躲了半宿雨,独立团里我就告诉过你一个人!”


谈话无法继续下去,人们拉着甘冲英赶紧撤离。刚出门,就听见屋里传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嚎啕:


“宁丛龙,宁丛龙……”


从沙坪回来,贺东航和焦主任先向宁政委汇报,甘冲英借故没参加。宁政委翻开那本独立团的笔记本,听得很专注。焦主任说甘越英和兰双芝一再感谢宁政委,让他们回来一定要向宁政委问好。


宁政委说:“谢我个人干什么,要感谢组织!我们的干部本质都是好的,他们有一个信念,坚信组织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贺东航注意到,宁政委今天都是瞅着焦主任说话,而不像先前那样“东航啊”。末了他还让焦主任单独留下,贺东航出门之前他没说话,看来要说的事不想让他知道。


叶总听汇报的情况跟宁政委正相反,听完啥话没说就让焦主任先走了,这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翻看。这信只有一页纸,信封用曲别针别在信后面。


叶总看了一会儿突然问贺东航,你右屁股上有块胎记,还是枫叶形?嗯,好像是有,我想起来了。贺东航听得莫名其妙,还没回答,叶总又说,对,你割过盲肠炎。贺东航机械地点头。这两个情况都对。


叶总说:“奇怪,我没看出你有什么不对劲嘛,你抓你们司令部的精力外移,抓得不错嘛,司令部还有人抱怨你管得太严呢!”


武警相对来说跟地方接触较多,有些干部八小时以外忙于应酬,出入地方娱乐场所的情况是有的,这就叫“精力外移”。因为部队天天要做战,就必须严格八小时以外的管理。


见贺东航茫然,叶总又像是不经意似的问:“宁政委没跟你说什么?水喝多了,我尿个尿。”


他撇下那封信进了洗手间,还插了门。


躺在桌上的那封信像个有毒性的磁石吸引着贺东航。他端坐着,纹丝不动。叶总好一会儿才哼啦哈哧地出了洗水间,贺东航仍端坐不动。叶三昆心里赞道“好样的”。他用指头尖敲着那封信:“对这种无聊的东西,不能拿着太在意,越在意它越来劲。懂不懂?”


贺东航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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