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志海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9
|本章字节:10116字
我都有点想笑了,但我没笑,我握紧拳头,直接朝他脸上打了过去。如果打架不可避免时,我一般不喜欢再罗嗦,那不像男人。男人应该说打就打。我那一拳头积攒了很多力气,甚至还听到了拳头和空气摩擦时发出的悦耳的咝咝声,有风掠过我的拳头,很凉,也很舒服。我的拳头落在他的脸上,“咯嘣”一下,感觉好像是砸在了一块尖利的石头尖上了,手指很疼。他痛苦地叫了一声,吐了一口鲜血,两颗门牙掉在了地上。我一拳头就打掉了他两颗门牙。我犹豫了一下,我本来以为他应该稍微躲一下或者用手接住我的拳头,谁知他根本就没做出反应,被我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脸上。他噢噢地叫了两声,弯着腰用手抹了把脸,又把手伸出来看了看,那些血在灯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地,他呸地一声,又吐出了一口掺着血沫子的唾沫。那两个女生好像没见过这场面,像被蝎子蜇着了一样“妈呀妈呀”地叫着跳到了一边,偎在一起惊恐地看着我们。
我皱着眉头,觉得有些扫兴,这个家伙也太不经打了。我拍了拍手,抖了抖衣服,刚想转身就走,谁知他突然扑到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朝我扑了过来。我忙上去拽着他的胳膊,他使劲地挣着要把砖头砸到我身上,我则扭住他胳膊,不让他的砖头落下来。我们两个扭在了一起,我很快就夺下了那块砖头,把它扔到了一边,接着我三下五去二就把他打趴在地。我也挨了他几拳,鼻子也出血了。我把他按倒在地上后,骑在他身上,把他的后背当作沙袋给了他几拳头。我本来也不想出手太狠了,他又没惹我,我犯不着和他较劲,但在我揍他的过程中,我的鼻孔滴滴嗒嗒地不停地流血,这让我的情绪很糟糕,就又给了他两拳。他伸胳膊弹腿地挣扎了一会儿,见我没有停手的打算,就不挣扎了,很没志气地开始哭哭啼啼:“大哥,你饶了我吧,我给你喊爷了!”这让我很扫兴,这个王八蛋居然像刘坚强一样软蛋。我一阵反胃,很看不起他,也懒得再打他了,一脚踢在了他屁股上,吼了一声:“滚吧!”
他立马爬起来,连身上的尘土也来不及拍打,慌慌地看我一眼,撒腿就跑了。走了很远,却突然扭过头来挥舞着胳膊鬼叫了一声:“你妈,你小子有种,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我立即指着他吼道:“你给我站住,如果你不服气,我们再打一架!”他却立刻又飞快地跑了起来。
我扭头看了看那两个女生,她们被吓得不轻,浑身颤抖着偎着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地看着我。我看看远处,那个小混混已经不见了,但谁能肯定,他是不是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躲着呢。我想了想,决定把这两个女生送回家。我这不是关心她们,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受我牵连。我有点担心刚才被我打跑的那小子还有帮手,他们要是再找回来,如果找不到我,她们就麻烦了。这账当然要记在我胡建军的头上,该我挨的刀,我不会让它落在别人身上。
我擦了一把鼻血,抬头看了看她俩,问她们住在哪里。她们说了以后,原来离我家还挺远的,还要绕一个很大的弯子。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我回家晚了也没什么事。我说我送你们一程吧。听说我要送她们回家,那个个子挺高的女生很高兴,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谢谢”,害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那个个子矮一点的女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几乎都推不动单车了。我只好给她推着车子,为了不让她们再婆婆妈妈地说“谢谢”,我就认真地给她们撒个谎说是顺路送她们回家。
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她俩才完全恢复正常,又活了过来。两人原来都很健谈,像两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矮个子女生叫米小阳,高个子女生叫宋高丽,她妈是米小阳的小姨,米小阳家在下面一个镇上,她现在就住在宋高丽家。我还知道,她俩都是高三(二)班的。她们还告诉我,刚才向她们要钱的那个小混混叫陈小刚,因为偷学生钱刚被学校开除。宋高丽撇了撇嘴,很生气地说:“他可坏了,被学校开除后,就天天在学校门口给我们要钱,已经要走了我七十元钱,要走米小阳五十元钱了。他这次逼着我们再给他两百元钱。他在学校还打架、喝酒、抽烟,是个坏学生!”
我脸红了一下,忙低下头默不做声,其实我心里都有点后悔了,不该送她们回家了,因为我也是个打架、喝酒、抽烟样样都会的坏学生,我们班的女生肯定也会在背后这样咬牙切齿地说起我。我低着头,看着路灯下自己孤独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我都有点不想理她们俩了。那时,我觉得自己有点孤独,是的,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坏蛋的。
我忧伤地看了看她们,她们对我印象很好,目光总是很温柔地粘在我身上,似乎还有那么点崇拜的意思在里面,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女生这么温柔的目光。这让我更加难过,如果她们知道了我的真实面目,说不定会立即扭过头不理我的。很多人都是这样,除了刘坚强,我也没有什么朋友。我有脑袋有点眩晕,把路走得高一脚低一脚。她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宋高丽还表扬我像雷锋,然后还回过头,像个小妖精一样朝我笑了笑,好像还想让我夸她两句。
米小阳却不同意,她看了看我,我正好刚抽完一支香烟,顺手把烟屁股很老练地弹了出去。米小阳扭头看了看宋高丽,很认真地说:“他不像雷锋,雷锋就不抽烟……我看有点像香帅楚留香。”
我的脾气像匹不安份的小马驹一样上窜下跳,说变就变,有时连我也捉摸不透,我这会儿心情就更不好了,闷闷不乐地把头扭向了一边。她就知道雷锋,一点创意都没有,一下子让我小看了她许多,还是米小阳比较好,人家文文静静的,像个好学生,还知道香帅楚留香,我也喜欢看武侠。我不由扭头看了看她,她的长发披在肩上,在路灯的照耀下乌黑油亮,我甚至还闻到了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芳香,我都有了用手摸摸的想法了。我脸红了一下,忙把头扭向了一边,觉得自己真流氓。
米小阳歪着头看了看我,眼睛闪烁着,仿佛要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我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就扭头也看了她一眼,她忙给我笑笑,很认真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你不是个学生吧!”
我因为对她有那么点好感,所以回答得特别快:“我是个学生。”说完以后,我低下了头,加快了脚步,闷声地向前走着,我不想把我的名字告诉她们。她们万一到我们班打听一下,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特别是对米小阳,我更不愿意让她知道,她万一知道了我的底细,以后肯定不会理我了。
我没想到的是,米小阳听说我也是个学生时,还好像很高兴,她跑了两步追上了我,惊喜地叫了起来:“你也是学生?快告诉我们,是哪个班级的?叫什么名字?”
我脸很烧,可能已经红了,我忙扭过头,看了看路边的法国梧桐树,声音很低,支支吾吾地说:“你们知道了有什么用?我又不指望你们给我送锦旗。”
米小阳撅着小嘴唇,依旧不依不饶:“告诉我们嘛,告诉我们嘛!”
我决定咬紧牙关,像个坚强的地下党员一样,决不松口。
宋高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米小阳,自作聪明地对她说:“我知道了,他是想做个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姓名。”
想到这里,我心情又突然好了,我把头扭向一边,心里都想嘿嘿地笑了。
终于把她们送到她们家的楼下了。我要走时,米小阳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目光在我脸上盘旋着,低低地说:“以后你还和我们一起回家吧,反正你顺路,我真怕那个小混混还跟我们要钱。”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她充满期待的样子,心一软,竟满口答应了。
她们见我答应了,都很高兴,宋高丽还很不知趣地又表扬了我一句:“你真是个活雷锋,向雷锋学习!”说完,还调皮地向我敬了个军礼,然后和米小阳一起蹦蹦跳跳地上了楼。
如果说我是一个破罐子的话,那时我是真的想破罐子破摔了,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就想着赶紧把高中上完,每天都觉得时光那么漫长,熬过一天是如此地艰难。上了十多年学了,我早就厌恶了学校,但家里同样也没什么温暖。
我觉得自己活得特别不容易。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走到破破烂烂的巷子口时,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父母都已经上床睡觉了,并且睡得像死猪一样。但我很快就看到我家那破烂房子里漏出了点点滴滴的灯光。他们在等我回来。我痛苦地站在那里,那些灯光刺得我眼睛很疼,它们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幸灾乐祸。有一会儿,我甚至有了不回家的念头,但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是不可能的,学校已经把我放弃了,我再不回家,那我就真的成了一条无家可归的狗了,我能干什么呢?我什么也干不了,还得靠父母养着。我不得不慢吞吞地蹭着回到了家里。
那天晚上的结果可想而知,我又被父亲打了一顿。但我并不在意,反正我从小就挨惯他的打了,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连这样他还不打我,那才是一件让人感到奇怪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样奇怪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上午,我像往常一样赶到了学校,但刚到教室门口,就被李建国拦住了。他抱着膀子,眯着眼睛,满脸微笑地看着我,带着一副嘲弄的样子。我不喜欢他这种样子,低着头,装作没看见他,想侧着身子挤进教室,谁知他伸出胳膊拦住了我,收起了脸上那种奇怪的表情,很严肃地地瞪着我,认真地说:“胡建军,你的脸皮咋这么厚?你还有脸到学校里来吗?”
有一种人脸皮是很厚,但决不会是我,比如李建国,他这样说,就好像这个学校是他家开的一样。
我站在那里,干脆把手抄在了口袋里,但抬起头来,却是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很认真地问他:“我被开除了?”说实话,我很早以前就做好了被学校开除的思想准备,我知道像我这样被老师们称作“一个老鼠坏了一锅汤”的坏蛋,总有一天会被他们捞出来当作垃圾一样扔到一边的。这是迟早的事。我甚至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但我也知道,这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
果然结果很让我失望,学校并没有这个意思。
李建国冷冷地看着我,嘴角朝我撇了撇,一脸对我不屑一顾的样子,他声音很响亮地对我说:“你别得意,你以为谁会稀罕你啊,我要是你,早就不活了。你被停课一周!回家去吧。”
我一声不吭,转身就往学校外边走。
学校外面很冷清,法国梧桐树上不时地盘旋着落下几片叶子,动作既优雅又孤独,就像我一样。我捡起一片树叶,树叶上还有点露水,上面很潮湿,也许是它承受不了这颗露珠的重量而失身从树下飘了下来。生命有时就是这么脆弱。我不能像它一样,我必须要学会坚强。
我站在学校外面的十字路口,清晨的太阳照耀着我,光线不是很强,但我还是觉得刺眼,我把手搭在额前,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天空很晴朗,只有几片像瓦片一样的云彩有气无力地挂在天空中,悠然自得地在空中漫步,我有点忧伤。学校是不能回去了,我能到哪里去呢?家里当然也不能回了,爸妈要是知道我被停课一周,一定会气得吐血,然后再揪住我打一顿,拉着我到李建国那里低三下四地承认错误、哀求求情。这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他们都是小人物,我不愿意看到他们受到这种屈辱。
最后我决定不回家了,反正县城这么大,我随便都可以找个地方玩玩。
麦城最南边有个叫青山湖的地方,最后我就到了那里,抄着口袋站在湖边,心情糟糕透顶,看着湖面上漂过来的垃圾,觉得自己就像湖里的垃圾一样令人恶心,整天无所事事,浪费粮食,我甚至都有了跳进青山湖里自杀的念头了。
中午时我本来不想回家了,随便弄点吃的糊弄一下肚子就行,但又怕引起父亲的猜疑,跑到学校去跑我,只好又坐着公共汽车往家里赶。
我当然很不喜欢我们家,如果我是条狗,我也不会住在那里,我宁愿跛着一条腿去当条流浪狗。可我不是他娘的狗,还得屁颠屁颠地往家里跑。
我们家是在一条破烂的小巷里,这里是县城的老城区,到处是用石棉瓦堆起来的违章建筑,一到下雨的时候,整个路面就成了泥潭,要是有一辆小汽车过来,躲闪不及,路边的行人就成了泥人。这里住的都是下岗工人或者农村来的民工,家里都不怎么样,我甚至听说有人说我们这里就是麦县的“贫民窟”。我父母也不例外,他们没什么文化,只好在我们家开了一个废品收购站。生意总的来说还可以,甚至比那些蹬三轮的还要稍好一些。每天小贩们把废品运来,父亲整理好那些纸箱、报纸,母亲拿着一根胶皮水管,接上自来水,把这些纸箱、报纸打湿,这样可以增加不少份量,然后打包捆好,准备让更大的废品收购站来收购。他俩都是“奸商”,我很看不起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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