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志海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44
|本章字节:9928字
莫小洛的奶奶和爸爸妈妈都慌慌地说:“不用不用。”她奶奶还看了看莫小洛说:“有小洛在这里就行了,他在这里也不方便照顾我,还是让他回去吧。”
李大队长想了想,说:“那也行,如果还需要护工什么的,你们说一下,这钱也由我们来出。”
我于是就跟着李大队长的车回来了。李大队长在路上还是沉着脸,一声不吭,倒是政委沉不住气了,他看了看我,吼了一声:“你们是不是没长脑袋?那么大岁数的老人了,你们干嘛要吓唬人家?”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低着头,心里很难受。
政委见我不说话了,更生气了,骂了我一句:“就你这个熊样,摔断腿的怎么不是你!”
李大队长回过头来,很平静地说:“老王,你也不要说他了,他毕竟是咱大队的战士,也是为了大队好,要是真来了特务,他们也不去管,那样出的事情不就更大嘛。出了这件事是个意外,谁能想到呢。”
我看了看李大队长,心里一热,甚至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我不知道是不是李大队长给潘连交待过了,我回去后,潘连也没怎么说我,反而把我和老李都叫了过去,让我们不要想得太多,以后注意文明执勤就行,身上不要背包袱,好好训练,有什么事,部队会出面处理的。
潘连想了想,又对我们说:“有空我会安排你们轮流去看看人家,带些水果什么的,多说些暖心窝子的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态度好了,人家也不会耍赖的。”
我和老李都忙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别说这,就是关我们几天禁闭室,我们也都认了。我们出来后,老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妈的,潘连真好,李大队长也真好,我当了十几年兵,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领导!”说着说着,他的眼圈有点红了。我也很感动,要是放在从前那个红军团里,我和老李肯定早就被熊死了。我不是说那个红军团不好,但那里的干部们有时想问题的确不像潘连和李大队长这样,他们更像政委一样,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先把你好好收拾一顿再说。
这样的部队你不会不喜欢的。
李大队长和潘连是很实在的人,他们都很公正。你们也肯定看出来了,许多人以为特种兵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特种兵担负着渗透敌后的特殊作战任务,它要求每一名士兵都要反应敏捷,具有灵活的思维和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是什么就是什么,不玩虚的。这已经是特种大队官兵的一种生活态度了。所以,像那些养猪种菜的样板工程根本就不会在我们大队出现。别说大队领导不搞,就是他们想搞,弟兄们也不会服气的。
我这是扯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说,潘连和李大队长就很实事求是。我和老李虽然方法有些不大好,但我们的确是在维护大队的利益。我抽了抽鼻子,真心实意地对老李说:“你看,潘连他们并没把咱们当成外人,李大队长这人也不错,以后咱们可要好好干。”
老李一个劲地点头:“那是那是,一定好好干,一定好好干!”老李的脸红彤彤的,鼻子上还挂着几滴汗水,他说这话时的样子,就好像是个刚到部队的新兵表决心一样。其实老李是个老兵油子了,在这之前,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老实过。
莫小洛的奶奶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当她得知已经花掉一万多块钱时,说什么也不住了。他们那个村的村支书还劝她,干嘛不住?反正花的是部队的钱,不住白不住!老太太有点生气了,说:“部队的钱也是钱,这个医院是个无底洞,我还是回家养着吧。”
医生把后果说得很严重,事实上可能那也是真的,说她胯骨骨折,岁数又大,将来有可能下不了床了,还是住在医院继续观察吧。老太太还是不答应,还是要回家。
李大队长带着财务股长到医院结了账,把老太太接回了家,但这事还不算完,如果不做个了结,搁在那里,还是部队的一块心病。大队专门召开常委扩大会研究这事,潘连也参加了。我后来听潘连讲,会上吵得很厉害,有人说,部队三令五申不准进来捡垃圾,给他们村里也讲过了,老太太不听,三番五次进来,屡教不改,这次摔伤了是她自作自受,部队已经给她治疗了,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他们还有什么要求,那就和地方政府一起来解决,实在不行,就走法律这条途径。
李大队长没有同意,他觉得部队还是有责任的,再说,老太太都七十多岁了,晚年有可能就只能躺在床上,他们家人还要照顾她,无论如何,就算是尽人道主义,部队还是应该赔偿人家的。
这事算是定下了,问题在于到底赔偿多少钱。有人建议再赔偿一万,有人说两三万,最后还是李大队长拍了板,决定赔偿五万元。
李大队长话音刚落,政委突然咳了一下,他低着头,用大拇指和食指掐着眉心,缓缓地说,部队不能出这个钱,要出,就让那两个鸟兵出,他们不是士官吗?那就扣他们工资,每个月让他们拿义务兵的钱,剩下的就赔偿给老人,什么时间赔偿完了,什么时间再发工资。
会议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一齐看着政委。
潘连当时一听就急了,也顾不得这是大队的常委扩大会了,立即站起来就说:“我不同意,老李还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就靠他这点工资生活,这一扣掉,那还怎么活啊。”
但这是政委说的话,大家看看潘连,再看看政委,政委紧紧地皱着眉头,瞪着潘连,别人也不敢吭声了。
潘连豁出去了,他把脖子硬了硬,又说,如果大队没这个钱,那我们连队出这笔钱,我们勒勒裤腰带,每天挤出点伙食费,也不能让他们掏这笔钱。他们这两个鸟兵也不是为自己的事,他们这也是为了大队好,我们连队掏这笔钱值得!
李大队长生气了,他“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朝潘连吼了一声:“潘大头,你这个的瞎嚷嚷什么?这不是在研究嘛,你敢扣连队伙食,我立马把你撤掉!”
李大队长讲完,怒气冲冲地瞪着潘连。
潘连后来对我们说,我知道李大队长不是真的在生我的气,他只是把我当成打气筒出出气。
参谋长看了看李大队长,又看了看政委,他们两个都在瞪着潘连,参谋长迟疑了一下,但他还是开口说话了:“部队工资低,这两个战士家里也不怎么样。我看还是大队出这个钱吧。”参谋长一带头,其他几个营长也建议由大队出这个钱。
潘连回来给我们说了这事,当说到这里时,我抬头看了看他,很真诚地说:“连长,如果让我们掏这个钱,我愿意。”我说的是实话,这样会让我心里好受些。老李也赶忙表了态:“连长,我也愿意出。我没事的,老婆孩子在农村,地里只要长庄稼,他们就饿不死。”
潘连瞪了我们一眼:“你们这两个鸟兵,到现在嘴巴还死硬死硬的!不用你们掏了,政委已经同意了,由大队出这个钱,就当出钱买个文明执勤的教训!”
写到这里我才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事情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我还记得,那天下午我爬到了营区最高的一个坡头上,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打量着整个特种大队,看着那些陈旧的楼房,那些布满了铁丝网和各种障碍物的训练场,看着营区里一棵棵参天大树,看着那些在营区里走动的“锅盖头”们,突然就泪流满面了。是的,我爱你,我已经深深地爱上这支部队了,我愿意把自己的所有一切,包括生命都交给它,当战争来临时,我会毫不犹豫地勇敢作战,捍卫我们特种大队的光荣和骄傲,哪怕战死,我也不会停下自己冲锋的脚步!
我永远都是一名“锅盖头”!
那年夏天很快过去了,接着是冬天,我们天天都在训练。没有什么可写的,值得高兴的是部队终于加工资了,我拿到了1600多元钱。我一下子给家里寄回去了1500元钱。我每个月只留100元钱。对我来说,这已经够了。吃的穿的都是部队的,我也就抽烟花点钱,实际上烟也很少抽的,你的烟瘾再大,一开始训练,就什么都忘了。我脱下军装以后,可以上互联网了,这才知道这件事原来在互联网上已经吵翻了天,许多人都在那里瞎嚷嚷,觉得不应该给我们加工资。我已经离开了部队,但我还是觉得那些瞎嚷嚷的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别看他们的帖子写得那么理直气壮,实际上你一个月给他一万块钱,他也未必愿意来。其他部队可能没有我们特种兵这么大的训练强度,但也轻松不到哪里,双休日同样很难得到保证,也不能上互联网,几个月见不到一个姑娘也是常有的事。你让他来试试,估计他一个月就受不了。
不说这些了,还是回头说说我在特战一连的那些事吧。
春天来了,我终于成了一个逃兵。
部队开始了跳伞训练。跳伞是特种兵训练的一个重要内容,但这也是一个险难科目,特别是直升机跳伞,在舱外有一个涡流区,跳伞时必须延迟开伞时间。上级规定像李大队长这样的年龄和级别的领导可以不跳。四十来岁的人了,胳膊、腿都硬了,弄不好会骨折的。大队也一直严格执行这项规定。
但每年李大队长都要和我们一起跳伞。
这很让我们政委头疼,他实际上是一个好人,当李大队长还是副大队长时,他就是政委了,但他一直都很尊重李大队长的决定。这非常难得。很多部队的军政主官的关系是很难搞的。政委一直都不想让我们李大队长跳伞。据说有次在训练跳伞时,集团军一位首长来了,问李大队长在哪里。政委就仰头指了指天空中盛开的伞花,说:“他在天上!”集团军首长生气了,说政委,你这家是怎么当的?连他都管不住?所以,每次跳伞训练时,政委都死死地盯着李大队长,不让他跳。
李大队长大大咧咧地说:“政委,你放心,我是侦察兵出身的,跳过多少年了,会出什么事啊……”
政委打断了他的话:“不行,你好好在地面上呆着!”
李大队长嘴上答应着,趁政委不备,背上伞包混到了跳伞的战士中。政委发现了,飞机已经飞上天了,他忙赶到指挥塔台上让李大队长下来。李大队长有点嬉皮笑脸地说,我现在已经在天上了,想下来也只能跳下来了。政委没办法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李大队长从飞机上跳下来了。
政委后来只好不管他了。
陈卫星还给我们讲过一件事,说是有年部队组织跳伞训练,从800米的高空往下跳时,有个战士的主伞出了故障,没有打开,像个秤砣一样直直地朝地面坠了下来。好在这名战士反应很快,在离地面300米的时候,他拉开了备用伞,安全着陆了。800米的高空,落到地上,也就是十秒左右的时间,生死也就那么一小会儿。发生了主伞没有及时打开的情况后,每个新兵的心上像压了块石头,显得紧张和惶恐,大队也有领导建议先休整两天再跳。但李大队长坚持继续跳,他说:“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要跳,特种兵要是怕这怕那,那就不是特种兵了。我第一个跳!”第二天,李大队长背着伞包站在战士们的面前,和平常一样,他的动员很简单:“弟兄们,背上你的伞,到敌后去!”战士们的脸上立即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我很佩服李大队长。一个优秀军事指挥员,他本身具备过硬的军事技能,不用多说,就具有了权威性和号召力,他站在那里,就是一个标杆,一面旗帜,再孬蛋的兵,也会跟着他把自己锤炼成出色的士兵。
特种大队的兄弟们说起自己的大队长,都说他是“空中第一飞。”
这是一个绰号,但这个绰号里有一种真正的军人味儿!
我们跳伞那可是真跳,这不比别的军事训练,说不定还能玩点花样造假,这是真功夫。很多人对我们这支军队有很多误解,我曾经在互联网上看到一篇文章,是个网友写的,说是中俄联合军演时,俄罗斯士兵跳伞是在400米的空中跳的,中国军队为了保安全,是在800米的空中跳的,没人敢在400米的低空中跳伞,从而质疑中国军队的打赢能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如果说中国军队不敢在400米的空中跳伞,那就是瞎扯淡了,因为这就是一个常规的跳伞训练科目。我不知道你们相信不相信,我们连300米超低空跳伞都搞。那是一个什么概念?几秒钟的功夫就落到地上了,几乎是在跳离飞机的同时你就得把伞打开,你反应稍一迟钝,立即就摔到地上了。这连国外一些特种部队都未必敢搞。还有水上跳伞,那也是很危险的,如果弄不好,降落伞就把人裹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