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柱也跑过来，把着大牛的手说：“放心吧兄弟，有弟兄们在，就不会把你扔下不管的。听话，先躺着，慢慢养着。听话。”

郑连在箭窗边上往外看着，石缝那趴着的鬼子尸体一动，不见了。他回头喊道：“鬼子又上来啦！”

“扔手榴弹。”大哥喊着跑了回来。

又是十几颗手榴弹扔下去，崖壁下面终于没动静了，日军的机枪也停止了射击。

钱财死了。

大牛重伤，残了。

烽火台里，剩下五个能战斗的了。

一个上午，他们打退了日军四次进攻。日军每次都是攻到崖壁下面被他们打下去的，靠的是手榴弹，除大哥的机枪外，那三挺几乎闲了起来。郑连想提醒大哥，还有几箱手雷没用呢。秀才说，那手雷比手榴弹的威力大多了。可是总没有机会，眼下就剩下五个能打仗的了，郑连想该提醒一下大哥了。大哥这时正在大牛身边，郑连走过去说：“大哥，是不是该用手雷了？秀才说那东西比手榴弹厉害多了。”

大哥一边用酒给大牛擦着脸上的伤口，一边说：“还不到时候，那是咱们最后的家底了。等突围的时候再用，只有用它炸开一条血路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突围？”郑连急着问。

“还不是时候，没有命令不能撤。守住了，等命令吧。我想快了，今天不来，明天准来。也可能是有了命令现在传不到咱们这儿。”大哥说。

“小鬼子又上来了！”赵大柱大声喊着。

大哥喊道：“老二东面、老七南面、老五西面、老六北面。守住箭窗，别露头，手榴弹一定要延时一秒。快！”

大牛躺在那儿说：“大哥，我能压子弹。”

“行。一会儿有空弹夹给你。千万躺着别动，别让大家为你分心。明白吗？老三。”大哥说着提着机枪到了上面。

大哥的机枪在上面一会儿一个点射，一会儿在东面，一会儿在西面，一会儿转到了北面。谁也拿不准大哥的机枪位置。北面上来的日军都是几个人一组，排成一条线，在郑连的准星里看到的都是钢盔。有时一枪打上去，后面的鬼子也跟着倒了下来。可是鬼子越打越多，眼看着几个鬼子冲到了崖壁下面，那是射击的死角。按照大哥说的，郑连把手榴弹弦拉出来，忙把手榴弹扔下去。就在他扔出三颗手榴弹的时候，日军的几发烟幕弹打在烽火台的下面。滚滚浓烟弥漫开来，像灰白色的纱幔，转眼间便挡住了视线。郑连大声地喊着：“大哥，看不见打了？咋办？”

“准备手榴弹，发现上来就用。”大哥在上面边喊边跑了下来。下到底层，大哥喊道：“耳朵贴地，听动静。守住上来的石缝，等小鬼多了，用手榴弹砸他妈了巴子的。老七，拿上炮，咱们也给他们几炮尝尝。”说着大哥拿起了几发炮弹先上去。

秀才喊郑连：“六哥，帮我一下。”

由于梯子炸坏了一节，秀才先上去，郑连帮着把炮递给他。接着回到了北窗口。

迫击炮在上面带着呼啸声飞了出去。大哥喊道：“好，就这么整。”接连四发炮弹打了出去。大哥问：“还有几发炮弹了？”

郑连在下面跑到炮弹箱子数完喊道：“还有八发了。往不往上递啦？”

“不用。”大哥说完和秀才下来了。

郑连问：“不用炮啦？”

“突围的时候再用吧！”大哥说着拿起了手榴弹。

赵大柱在东面喊道：“咱们来个四面开花，大家准备好手榴弹，听我口令，拉！一、二扔。”手榴弹在四面开花了。

在他们的四面，最容易受到进攻的，就是赵大柱守的东面。那里有个上来的石缝，也是能上来的唯一通道。除此之外，他们三面都是二十多米高的崖壁。

日军的进攻一直持续到中午才开始退去。

猴子骂道：“小鬼子，有本事你别跑哇！”

大哥说：“小鬼子不是跑，是想再用炮轰咱们了。都戴好钢盔，裹上棉被，抱上枪，选在角落里，挺着吧！”

大哥说完，忙跑到大牛那，帮他盖好被子。还没等他躲到墙角，日军的炮弹呼啸着朝烽火台砸来。一颗炮弹落在了郑连躲的东窗口上，一声巨响，砖石和气浪把堵在窗口的门帘子崩到了里面，重重地砸在了里面支撑顶层的砖柱子上。气浪卷着硝烟和尘土向四下冲击，他感觉就像是有人把他推得贴在墙上一样，四门和顶上的洞同时冒出气浪。眼前黄黄的烟尘，什么也看不见了，气都喘不上来。

这次日军的炮击都集中在了东面，炮火不停地在东面的墙上炸响，东面的箭窗逐渐被炸出了一个大洞。可日军炮火并没有停，直到把东北角全都炸塌了，炮火才停了下来。这时，西面的窗口突然蹿进来一股火，那火射到顶棚上，就在顶棚的砖上燃烧着。一些火溅到了猴子的皮大衣上，猴子刚把皮大衣脱掉，第二股火喷了进来，全落在了猴子身上。猴子当时就成了火人了。大家都吓呆了，猴子成了一团火，他转了一圈，歪歪斜斜地朝喷进来火的西窗口走去，接着跳了出去，摔倒在了外面，只见火球一滚，下了崖壁。

就在大家都看傻了的时候，赵大柱提着手榴弹冲了过去，他的手榴弹还没扔出去，崖下响起一串手榴弹爆炸声。那是猴子身上的手榴弹炸响了。赵大柱将几颗手榴弹一起朝山下扔去。随着一声炸响，一团火升了起来。

日军的火焰喷射器炸响了。

这时大哥冲上去，一把将赵大柱拉了过来。紧接着日军的一梭子子弹打了进来，子弹钻进了棚里，大哥吼着：“你不要命啦！”

赵大柱也吼着：“猴子死啦！猴子死啦！”

秀才喊道：“班长，拼了吧！咱不能在这儿硬挺着等死呀！”

大哥说：“不能拼，不能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烧柴。咱们在这儿拖也要把小鬼子拖死在这儿。部队不会不管咱们的。”

这时周围的日军又攻了上来，大哥边抓紧往弹夹里压子弹，边说：“省点手榴弹用，能用枪尽量用枪。”

大牛躺在那歪着头对大哥说：“大哥，我来压子弹，我手好使，把弹夹给我，你去打吧。”

大哥说：“我守北边，大家守住自己阵地。鬼子不到崖下往上爬，不能用手榴弹。省着点，用枪打。”

防守是被动的，最好的防守是进攻，在这里不适用。因为只要一走出烽火台，就会有无数的枪口在等着你，子弹会像雨点一样地撒向你。郑连的步枪不停地射击着，因为上来的日军太多了，他可以随便地打。可是日军的机枪也封住了窗口，使他们的射击角度越来越小了。窗口上面让日军的机枪子弹打成了蜂窝，不断有小块的砖石掉下来。

赵大柱守在东面，那是日军进攻的重点。上来的小路，就在东边。赵大柱抱着机枪，在几个窗口间来回运动着。有赵大柱守在东面，大家尽可以放心了。

他们四个人分成了四面，坚持到下午，东面窗口枪声停了。郑连转过去一看，只见赵大柱趴在窗口那不动了，脸压在了机枪上。他在南面的窗口处大声喊道：“班长！班长！”还是没有动静，他放下枪跑了过去，抱过了赵大柱。赵大柱的头上中了一枪，血把机枪都染红了，郑连忙拿出毛巾给他擦血，包扎。待包好赵大柱头上的伤口，赵大柱的身子渐渐地凉了。郑连大声喊着：“班长醒醒啊！班长！”

大哥守在北面，日军正发起冲锋，大哥的机枪不停地扫射着。他回过头来问了一句：“班长咋啦？”

秀才守在西面，他跑了过来，抱过赵大柱的头，摇晃了一下，“班长，班长”赵大柱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抓起了几颗手榴弹喊道：“小鬼子，我和你们拼了。”从炸开的箭窗跳了出去。可是四颗手榴弹只扔出去两颗，就被日军的机枪打倒了。

大哥过来，他看到秀才冲了出去，大声喊道：“老六，扔手榴弹。快，别露头，往下扔就行。”喊完，他从东门爬出去。

郑连一口气扔出去六七颗手榴弹，山下响成了一片。

大哥把秀才给拖了回来，秀才右胳膊上中了一枪，胸口上面中了一枪。郑连在他伤口上压了一个急救包，可血还是止不住。

秀才躺在那儿说：“大哥，不用管我了，我跟小鬼子拼了算了。够本了。”

就在这时，一个鬼子从石缝那露出个头，还没等他把枪举起来，大哥的机枪响了。一梭子子弹全送给了小鬼子。接着大哥从墙角的箱子里拿出了日式手雷，这是大哥讲好的，不到关键的时候不能用的手雷。

随着一串的爆炸声，攻上来的日军又被打退回半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