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就在门口，门口透着幽幽的光亮。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她呼唤着薛洞天的名字。薛洞天爬起，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张凤儿。张凤儿的衣袂在风中飘荡着，飘散的头发显露出那张俊俏的脸蛋儿。

“凤儿，你回来了？”薛洞天狂喜，轻声地喊道。

张凤儿哭了，柔声道：“洞天，我回不去了……”

“为啥呀！”薛洞天睁大眼睛问道。

张凤儿衣袖掩面，抽泣道：“洞天，我已经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到你身边了。”

“不，凤儿，你没死。我不信，你没死！”薛洞天不信，边摇头边朝张凤儿走去。

张凤儿泪眼婆娑地说：“洞天，你别过来！我爱你，可是你我今生无缘，做不成夫妻。今生无缘，愿我们来世能做一对恩爱的夫妻。日本人把我害了，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薛洞天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有些哽咽，说道：“凤儿，你别走好吗？你带我一起走吧！”

说着，薛洞天就要往前走，想抓住张凤儿。可是张凤儿泪水潸然地向后飘去，越飘越远，最后飘出了薛洞天的视线。薛洞天内心痛苦地遥望着张凤儿消失的那个点，心如刀割自不必说。当薛洞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坐起来，呆呆地看着门口，一直看着。

直到佟四儿拍了他一下，才缓过神来。二人吃过饭，就被安排到了一个地方跟王震学习枪法。当薛洞天和佟四儿来到预先说好的地点的时候，王震早已经站在那里了。王震斜了薛洞天和佟四儿一眼，拾起放在地上的两条步枪，扔给二人一人一把。

薛洞天接过步枪，又扔给了王震，然后掏出自己的那把镜面匣子，说：“我不用你那东西，我自己有枪。”

“那，那我也不用了。我这儿也有呢。”佟四儿一见薛洞天不用王震的枪，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步枪，也把适才王震扔过来的步枪扔了回去。

王震虽没说什么，但是他的面部抽动了一下，把那两条枪给了身边的两个崽子。走到薛洞天和佟四儿的跟前，冷声道：“你俩摆一个拿枪的姿势给我看。”

薛洞天和佟四儿对视一眼，笑了一下，意思是拿枪谁不会啊，真是小瞧人。于是，薛洞天和佟四儿都拿出了各自的枪。

“看见那边的靶子了吗？拿起枪，枪口对准靶心！”王震面色阴沉地说道。

薛洞天抬起左胳膊，握紧手枪，两脚叉开，眼睛直直地盯着靶子中心。说起来奇怪，人家都是右手持枪，可薛洞天是个左撇子偏偏左手持枪。佟四儿左手托起枪头，腋下夹紧枪托，脑袋右歪，紧闭左眼。开始王震打量了一下他俩的姿势，但是没有做声。薛洞天偷偷地和佟四儿对视了一眼，得意地一笑。

王震走到薛洞天跟前，绕了薛洞天一圈，忽地用脚使劲儿地把薛洞天的脚往内侧踢了踢，一个转身，用手把薛洞天的手往上抬了抬，并且冷道：“拿枪的姿势像个娘们儿！还有，为啥左手持枪！”

薛洞天气得想要发作，但是还是忍了下去，淡淡道：“我是个左撇子，左手拿枪和你们右手一样！”

王震没有再去纠正薛洞天，因为他知道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王震又走到佟四儿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佟四儿，看得佟四儿心里有些发慌。王震走了一圈，最后绕到枪头处，用手弹了一下佟四儿的左手，佟四儿的左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王震转身轻蔑地说道：“左手离枪头的地方太近，很容易把手震麻。还有，你面对敌人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发抖，特别是心里发抖！记住了，你们不单单是在用手玩枪，更重要的是要用心！”

薛洞天瞥了一眼王震，嘴里“叭叭”地模仿着开枪的声音。佟四儿看薛洞天的样子，偷偷地笑着，并且自己也试着改变左手拿枪身前部的尺寸，以及克服自己心里有些发慌的毛病。

王震走到佟四儿跟前，塞给佟四儿六发子弹。薛洞天见王震根本就没有给自己子弹的意思，便怒问道：“喂，三当家的！你为啥不给我子弹？”

佟四儿也是纳闷，手里攥着一把子弹看着薛洞天。

王震根本就没有看薛洞天，只是淡淡地说：“山上的手枪子弹不多，要想练枪必须用步枪！手枪和步枪的口径不一致，不通用！”

薛洞天气得站在原地双肩直耸，蓦地走到一个崽子跟前一把拽过崽子手中的步枪，边走边侧首对王震道：“好，我使步枪，我就使步枪了！来，给我子弹吧！”

薛洞天气呼呼地回到原地，王震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塞给薛洞天六发子弹。薛洞天和佟四儿一起把子弹上了弹夹，最后二人都余出一发子弹来。二人都把多余的那发子弹拿在手中，不知往哪儿安放。

王震看出了二人的意思，说道：“还有一发子弹是不是没处放了？”王震说罢，大步上前，分别把最后一颗子弹塞进了枪膛。这个举动，使薛洞天和佟四儿顿时恍然。

最后，王震开始教二人打枪。

“啪！”薛洞天反持步枪，王震给校正好姿势。对准靶心，扳机一扣，一颗子弹飞速地冲靶心而去。

佟四儿也是如此，最终看结果，薛洞天的成绩要好于佟四儿。佟四儿不甘心，对准了靶心“啪”的一声，也不知是蒙的还是真有那水平，子弹正中靶心。薛洞天瞥了一下佟四儿，端平步枪，“啪”的一声，子弹竟然脱靶了。

第三次射击，薛洞天仍然脱靶，佟四儿依旧中得靶心。薛洞天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刺激，一个店铺的伙计都能打得如此精准，自己一个少掌柜的脸往哪儿放？薛洞天气得一把把枪摔在了地上，大声地冲着王震道：“这枪有问题！”

王震没有答理薛洞天，只是上前捡起枪，单手持枪，“啪”的一声正中靶心。王震看了一眼薛洞天，冷声道：“有些人自己不行，就不要说我的枪有问题！我的枪绝对没有问题，是人有问题！”

薛洞天早就看不惯王震这副德行了，积攒的火气因为王震适才的一句话瞬间迸发。薛洞天气冲冲地大步冲上前去，怒喊道：“你说啥？你说谁有问题！”

佟四儿见薛洞天动了真格的，忙上前阻拦，被薛洞天扒拉到了一边儿。在一旁的两个崽子见薛洞天冲王震来了，都欲持枪对准薛洞天。王震向那两个崽子瞪了一眼，那两个崽子立即会意，退到后面。薛洞天张牙舞爪地向王震扑来，王震不屑地一笑，转身来到薛洞天的身后，腿弯一拐，把薛洞天跄了个狗啃屎。薛洞天扭头爬起，打量了一下王震精瘦的身材，觉得自己这人高马大的魁梧身姿打不过这么一个瘦猴儿，更是没有面子可言。忽地，他发疯一样向王震冲去，双手直冲王震的腿部。

王震面对薛洞天的猛攻，始终是一种不屑的态度。王震眼瞅着薛洞天冲自己的下半身袭来，不慌不忙地身子一闪，薛洞天笨拙地又扑了一个空。薛洞天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最后累得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神还死死地瞪着王震。

王震斜了一眼薛洞天，不屑地说道：“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商少爷，能干些啥？草包！”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薛洞天像完全疯了的一头公牛，双眼通红，爬起来就又奔王震而来。佟四儿一看再这样下去是要出事儿的，赶紧跑上前去，拖住薛洞天的腿不放。薛洞天使劲儿地踢打着，挣扎着，似乎就要和王震有个了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佟四儿的胳膊和脸被踢打抓挠破了皮，渗出了丝丝血迹。

“薛洞天！你在干啥！在这儿耍啥泼皮！快给我起来！”李闯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见到薛洞天像个疯子一样要冲向王震，气得怒喝道。

薛洞天见李闯来了，抓狂的样子也收敛了不少，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原地气呼呼的不吱声。佟四儿被薛洞天踢打得满脸跟个花猫似的，也松开了薛洞天的大腿，心存忐忑地瞄着李闯。说实话，薛洞天和佟四儿还是很尊敬李闯的，特别是这个富家公子，从小骄横娇生惯养的薛家少掌柜的。薛洞天在这个神鞋顶的匪帮内，李闯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安静下来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魔力。或许是因为李闯处处帮助薛洞天和佟四儿，以及他那极富人缘的人格魅力。

李闯来到薛洞天跟前，皱着眉头怒问道：“洞天，昨晚你答应我啥了？一宿睡完觉就忘了？啊？你忘了你来这儿干啥来了？你忘了你的家人是咋死的了？暴躁！冲动！无赖！”

薛洞天任由李闯训斥着，站在那儿一句话不说，佟四儿惊叹薛洞天会有这么大的忍耐力。

李闯转身问王震：“老三，咋回事儿啊？”

王震脸色变得更阴了，说：“这小子说我给他的枪不好使，还摔我枪！我说他两句，他就跟个疯子似的冲我使劲儿！就他这样儿的，咋能打过我呢，没几下他就起不来了。二哥，我不是不给大当家的和你面子，如果这个小子再这样儿的，我一定不惯着他，好好地收拾收拾他！”

薛洞天眼睛里冒着火焰，狠狠地瞪着王震，大喊道：“你装啥啊？不就是有两下子吗？你看我家散了，你就狗眼看人低了是吧？我告诉你，我薛洞天还真就不鸟你这样的！啥玩意儿！”

王震气得刚要发作，看了一眼李闯，一甩袖子，忍了过去。

“啪！”的一声，薛洞天挨了李闯一个大耳刮。薛洞天看了李闯一眼，疯了一样跑了。佟四儿见薛洞天跑了，担心其出事儿，赶紧追了上去。

李闯站在原地，也被薛洞天气得够戗，骂道：“这个薛洞天，真是一头驴！一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倔驴！”

王震走了过来，在李闯的身边停下，说道：“二哥，你当初就不应该让这小子进山。他不听话倒是小事儿，我更担心鬼子兵要是知道他在神鞋顶，怕是对绺子不利啊。”

薛洞天桀骜不驯，要厮打王震的事情传到了大当家的万南山的耳朵里，在聚义厅内便大怒道：“这个薛洞天，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原本以为他果敢过人，可是谁想到他却是这么个驴脾气！我就不信这么一个黄毛小子，还治不了他！老二，老三，人是你俩带回来的，你俩看咋办？”

王震瞄了眼李闯，说：“大哥，还是让我二哥说吧，我看那小子就听二哥的。”

李闯也被薛洞天搞得闹心，叹道：“人是我带回来的，大哥，事儿由我来解决。我要是不把这头小毛驴子驯服，我就把李字儿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