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骥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1
|本章字节:6472字
天刚蒙蒙亮,秦雄就从宿舍楼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打量着四周,打今天起,自己的军营生活就正式开始了。
秦雄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宣传栏前,念着上面整齐排列的标兵的名字,忽然眼睛一转,确定四周无人之后,他飞速把宣传栏上面第一名标兵的名字用手指擦掉,捡起旁边的粉笔头,写上了“秦雄”两个字。
写完后,秦雄嘿嘿笑着,后退两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忽然,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声响动,秦雄赶紧跑开了。
高等从不远处的墙角走了出来,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秦雄,坏笑着,秦雄这个村炮,还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呢。
高等笑着,去看被改动过的宣传栏,忽然,他的眼睛在光荣榜上定格了。
这是一组先进个人的照片,为首的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军官,三十岁上下,笑意盈盈,有一副格外动人的神色,高等不由得赶紧去看照片下面写着的名字——姜锦。
呆呆地看了半天,高等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下意识举起手机,将姜锦的笑容拍了下来。
六点整的时候,孙军出现在宿舍楼门厅,他正了正胳膊上值日的袖章,把哨子放进嘴里,鼓起腮帮子吹响了尖利的哨音。
在不断重复的哨声中,秦雄早已经笔挺地站在了楼前,幸灾乐祸地看着宿舍里狼狈而出的同伴们。
不远处,崔鸣与杜洪涛一直在暗暗观察着这帮新兵,待队伍整理完毕,走上前来。崔鸣看着衣装整齐的秦雄,心里暗暗点头。但是再往后看,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只见面前这两个新兵,一个系错了扣子,一个穿了条便裤,还互相推搡着,这个说那个把自己的裤子穿跑了,那个争辩说他穿的就是自己的裤子!
“这,这两个是哪班的?”崔鸣指着他们问。
孙军脸红了,这两个出洋相的兵,正是自己班的张晓菲和楚男,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又听崔鸣问,昨天丢的那个兵今天怎么又不见了?
“赵保家呢?谁见了?”孙军压着火气,扬起嗓门问。
没有人回答。
但见远处跑来一个人,胳膊里夹一把大扫帚,边跑边喊:“报——告!
正是赵保家,他依旧一副汗流浃背的样子,呼哧带喘的站着。
“赵保家!干嘛去了?”孙军瞪视着他。
“俺……俺扫院子去了,”说着又补充:“在家每天都扫,习惯了。”
看他一脸憨厚的样子,崔鸣缓缓发话:“习,习惯得改,这里是部队,操场每天都有人值日。”
“俺扫的不是操场,是整个团的院子!”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像是不相信似的一愣。崔鸣顺着赵保家指引的方向,果见整个营区训练场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训练休息的当儿,高等躲在树后,拿出手机端详起刚拍的照片,照片上姜锦微笑如花的面庞让人心醉。
“躲这儿干嘛?”高等正出神,一只手从背后拍在肩膀上。
高等心一慌,等他听出这是张晓菲的声音,就放下心来了。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顺势插着手从树后走了出来,不料正好和往这边走的崔鸣打了个照面。
“高等,回去写三千字的检查出来!”崔鸣命令道。
高等莫名其妙,崔鸣严肃地告诉他,部队严禁三手——插手、背手和抱手,现在高等的手插在口袋里,就是违反了不许插手的纪律!
高等笑了:“这上衣有兜,下装有袋,怎么不准插手?发,发军装时,咋,咋没人告诉我?”
“这里是部队,你少来那么多怪话,回答应该只有一个字!”眼见高等又学着自己说话,崔鸣的怒气更盛了。
新兵们在不远处望着这场对峙,都有些傻眼,
“三千字的检查,听见没!”
“我写五万,包全天行不?”
看着高等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崔鸣怒不可遏。
顶撞的结果,是新兵们集体被罚跑步,孙军和崔鸣在一旁瞪着眼珠子盯着,谁也别想耍滑。
不知道跑了多少圈,除了秦雄还在昂首挺胸的排在队首,其他的新兵,个个气喘吁吁,筋疲力尽。
看到崔鸣还没有叫停的意思,跑得两腿直打弯的张晓菲悄声埋怨旁边的高等,都怪他顶撞连长,否则大家怎么会都跟着吃瓜落。
高等一笑,忽然白眼一翻,倒在了张晓菲身上。
哎呀,跑步跑出事了!新兵们见状,纷纷叫着围了上来,只见高等就像战争电影里快要死去的战士一样,嘴里不断吐着血沫,只有出没有进的气了。
赵保家用手胡噜了一把高等脸上的血,吓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楚男把他拉开,很专业地伸手摸了摸高等鼻子,又探向他的脖子,此时高等嘴角的血更加汹涌了。
“应该是呼吸急促引起的脾脏破裂!”楚男很有把握地做出了自己的论断。
一听这么严重,崔鸣再也顾不上别的,赶紧吩咐几个新兵抬着高等往卫生队送,其他的新兵都跟在后面。秦雄落在最后,对于高等刚才的状况,他十分不屑,跑几圈都能跑得大出血,就这身子骨还来当兵,回家歇着去吧!
高等被送进了急救室,军医很快赶了过来,帮高等做检查的护士向她报告,病人浑身疼,碰哪儿都叫唤,看起来挺严重。
女军医走过来看了看床上的高等,吩咐护士先出去,自己来处理。
随着急救室的门被关上,军医把高等的手和脚用皮扣固定在了床边,自己从医药箱里取出了抽血用的针管和针头装上。
高等偷偷睁开眼,看到女军医,不由得一愣,再看对方正拿着针管朝自己走来,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那针管足有婴儿手臂粗细,配套的针头像刀子那么粗!
女军医已经走到了床前,高等终于忍不住了:“姜大夫,姜大夫……”
“哟,还知道我姓姜,看来一直挺清醒的嘛。”军医姜锦调侃道。
“姜大夫,你,你这是要干什么?”高等也顾不上自己是作为一个重病患者被送来的事实。
“躺好了,抽血化验。”姜锦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
“别,别,别……”高等的脸皱成一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姜锦毫不不理会,走到了高等面前,捋起了他的袖子。
“别——我没病,装的,血是我从厨房偷来的,猪血……”高等尖叫起来,又解释说,因为连长要罚他五万字的检查,又罚他们新兵全体跑个不停,他实在没办法,才想出这个主意来。
姜锦听了,撇了撇嘴,把针管放回了原处,回头一边帮他解开扣手脚的皮带,一边说:“你以为自己很高明啊。偷懒的招数我见多了。像洗澡的时候裸奔装中风、吃洗衣粉吐白沫装中毒,你这种小儿科,还是动动脑筋,再想点新花样吧。”
说完,不待高等反应,姜锦施施然打开急救室的大门,走了出去。在她的背后,高等撇了撇嘴。
姜锦回到办公室,接着翻看桌子上那叠厚厚的病历。还没看几行,忽听外面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从楼上摔下,紧接着是喧闹的人声,其间夹杂着小护士的惊叫:“哎呀,有人从楼上掉下来啦!快来人啊!”
姜锦飞速地跑出了办公室,此时楼道里已经站了许多闻讯而出的病号和医护人员,她分开众人走到了人群围着的楼梯旁,只见两个护工正把一个人从楼梯下的地上抬起,背在肩上。
姜锦一眼认出这个人正是刚才用猪血冒充血沫装病的那个新兵,旁边有护士连比划带讲述的:“这人刚站在楼梯上,就那么膝盖不打弯的,直挺挺摔了下来……妈呀,吓死我了!”
姜锦一惊,再看卫生员背上的高等,满脸的血,那血从额头磕破的地方还在不断往下渗出,他的一只胳膊软绵绵地耷拉着,看样子应该是错位了。
高等经过姜锦的身边,忽然费力地抬起头,朝她挤了挤眼,轻声说了一句:“姜大夫,这招……有人用过吗?”
姜锦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