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雨扭着腮帮子道：“还好，玉齿没掉，琼鼻没塌，丹凤眼没瞎，樱桃口没歪，姑娘我还算美人，你比我惨，你更象一只烂柿子。”

“你比我惨。”

“你比我惨。”

正当两人争论不休时，谭家寨的一家三口歇足了精神又待冲上来踢人了，田小雨急道：“喂，你们还有完没完，你们要练踢腿找沙袋踢去，干嘛老缠着我俩哪，惹火了我们把你们一家三口整成串烧，扔池塘里喂鱼去。”

花衣女当头向她踢去，叶小舟对她喊道：“哎呀，你裤带松了。”

花衣女一愣，右脚停在空中，叶小舟和田小雨两人同时振手抖动铁链套住她的右脚脚踝，拉住她拖着便向后逃。花衣女脚被铁链缠着一时挣脱不开，被他们俩拖在地上，身体在乱石堆里摩擦着，很快身上便有多处磨出破口子来。她痛的哇啦哇啦大叫着，青衣男和蓝衣少年赶忙追在她身后拉住她的双臂使劲向后扯，于是叶小舟、田小雨和他们来了场拔河比赛，只痛得花衣女尖声惨叫道：“你们拉我做啥啦，想把我四马分尸是不是？哎哟哎哟，快放手！”

可是青衣男和蓝衣少年怎肯轻易放了他们的亲人，众人同时用力向后一拉，只闻“咔”“咔”两声，花衣女眼皮一翻昏了过去。蓝衣少年见状松开手哇哇大哭了起来，田小雨和叶小舟也把套在她脚上的铁链松开放下她，青衣男探了探她伤势，安慰儿子道：“还算好，只是肩关节脱臼，痛晕过去了。”

蓝衣少年和青衣男怨恨地瞪着田、叶二少，叶小舟抵赖道：“哎，你们自己都说了，是肩关节脱臼，可怪不上我们，我们拉的是脚。”

“对，”田小雨摸着脸蛋说：“你们打得我们那么惨，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我们算扯平，大家一拍两散，各走各路。”

青衣男怒吼道：“奶奶个熊，老子送你们见阎王去。”

叶小舟和田小雨同时喊道：“奶奶个熊，我们送你们见鳄鱼去。”

青衣男和蓝衣少年同时腾身跃起向他们飞踢而来，这次叶小舟和田小雨吸取刚刚配合不协调的教训，两人学起胡汉雄夫妇那种你进我护后，你退我断后，你攻我来守，你守我来攻的战略，两人一阳一阴，一攻一守，同进同退，浑然不顾自身，而把对方的安危摆在自己心理的首位，如此一来配合上便天衣无缝。四人纠缠在一起脚来拳挡地斗了十个回合，谭家寨的父子俩始终无法象刚才那样占到上风。

可是叶小舟和田小雨也发现自己两人光靠肉拳与对手的铁腿抗衡，始终处在吃亏的位置上，于是他们决定改走黑白护法的战斗方式，把他们之间的铁链当武器来用。只见他们把铐着镣铐的手握在一起，同时向一方向转动身体，铁链如同长鞭般向青衣男和蓝衣少年抽过去，青衣男靠他们很近，冷不防他们会出这么一招奇招，顿时被铁链抽中脑袋，立时鲜血直冒，疼得他哇哇大喊。

蓝衣少年离他们稍远，眼见对方忽然用铁链抽来，及时腾跃起身子，在空中两个跟头躲了开来。

可是这时的叶小舟和田小雨不仅已经掌握了八卦门的配合作战之道，他们又从黑白护法和河西双怪身上学会了如何运用手里的铁链，把劣势转成优势。只见叶小舟大喊一声：“起！”抡臂把铁链当流星锤甩出，田小雨借力如流星般撞向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毕竟是谭家寨出身，谭家寨的谭腿神功在腿脚上确有十分独到的功夫，只见他在空中两脚猛一屈弹，身形居然转了一个方向，落到旁边地上，田小雨这一撞竟然落空了。但蓝衣少年万万没想到的是，田小雨落地后高叫一声：“你再躲一次试试！”也来了个抡臂一挥，把叶小舟当流星砸向他，这次他再也没力躲开了，被叶小舟凌空飞来的膝盖硬生生地顶飞老远，撞到大石石面上，再重重地摔到地上，半晌没有爬起身来。

叶小舟和田小雨飞身来到蓝衣少年身前，田小雨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拎起他的头，叶小舟把铁链往他脖子里一套，学着艾猴杀高马的动作勒紧他脖子，青衣男见状惊骇万状地哀求道：“别杀我儿子。”

“不杀他？”田小雨冷笑道：“我们不杀他，他便会来杀我们，你以为我们会那么傻。”

“别别，求求你们了，”青衣男神情悲戚地求道：“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回谭家寨去，真的，我若有违此言，老天教我家断子绝孙。”

“不行，”叶小舟道：“光回去还不行，你得发誓以后以天魔盟为敌，否则还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还是不能放过你儿子。”

“这……”

田小雨皱了皱鼻子道：“看来你是不肯了，那么对不起，你儿子的命是你给害的。”

叶小舟作势收紧铁链，青衣男赶紧跪地道：“二位饶命，我发誓就是，我发誓从此以天魔盟为敌，我若有违此誓，教我家天打雷轰。”

田小雨和叶小舟相视一笑，这是他们今天第一次萌生胜利感和自豪感。青衣男见叶小舟还用铁链套着儿子的脖子不放，他紧张道：“我照你们吩咐发毒誓了，求你们放了我儿。”

叶小舟问他：“你有吃的没有？没吃的来换，我们不得不在你儿子身上割下点什么做烧烤当夜宵吃，田小姐，你想吃什么啊？”

田小雨把手指咬在嘴里道：“我爱吃猪耳朵，把他耳朵割下来。”

“耳朵有多少肉啊，我爱吃鸡大腿，该把他腿砍下来才是。”叶小舟说道。

青衣男赶紧跑到昏迷的花衣女身边，从她身上解下一个包囊扔给田小雨道：“吃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你们该放我儿子了吧。”

田小雨解开包囊看了一眼，对叶小舟点点头，叶小舟这才放开蓝衣少年。两人坐到一块大石上，眼看着那青衣男分别弄醒自己的老婆和儿子，然后三人搀扶着走向石堡方向。

田小雨从包囊中取出一片鹿脯，一边吃着一边看着青衣男等人消逝的方向道：“你说这一家人会不会遵守诺言今晚就离开‘割袍猎场’啊？别到明早又杀气腾腾地赶回来杀我们了。”

“管他呢。”叶小舟从她手里抢过包囊，掏出一片干烙饼咬了一口道：“这种人如果腐朽到骨子里去了，发十个毒誓也没用。坏人都喜欢发毒誓的，所以往往也死得很惨，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田小雨嘟着嘴道：“我只知道好人活不长，所以我不能做好人。”

叶小舟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干烙饼，他又掏出一块牛肉干，摇头晃脑道：“哎，人一旦吃饱了就思淫欲，喂，你思没思过春哪？”

田小雨紧张道：“你问这个干嘛？哎呀惨了，今晚得和你一起露宿了，我可警告你，休要靠近我三步内，否则我蹬死你。”

叶小舟白了她一眼道：“我都跟你一起共过浴了，这该怎么说？”

“那怎么能叫共浴呢，那是意外落河，你这人脑筋肯定多根筋，老爱瞎联想。”

叶小舟“哎”了一声道：“反正命活不久矣，你要是有那么个意思，我倒愿意牺牲一下将就将就你的意愿。”

田小雨尖叫一声，伸指去掐他的肉道：“你这是调戏良家妇女，你还要不要脸啊？现在天还没黑呢。”

叶小舟缩肩躲开她的手指讥谑道：“你还良家妇女啊？你就一女贼，还有进窑子当妓女的臆想，少来跟我假正经。”

田小雨突然显得很不开心，她的脸阴沉了下来，嘟着嘴佝着腰，眼角含着眼泪沉默了起来。

叶小舟以为自己几句话把她说生气了，他赶紧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啦，你不是女贼，你是圣女好不好……喂，你别这样嘛，我最怕你掉眼泪了……求求你，要不你抽我两耳光解解气……你不抽？你不抽那我自己抽好不好？”说着他果真抽了自己一耳光，不过比摸还要轻。

田小雨摇摇头，抹着眼泪道：“我是在想，就算明天我们能逃得一劫，以后还不是还要来这么一次大逃杀，胡汉雄夫妇俩都逃过两次了，最后还不是落得这个下场，我心里真的好害怕。”

听她这么一说，叶小舟沉默不语了。纵令他再乐观，即将面临的前途却是黑暗无比，就算是傻瓜也知道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两人默默坐在渐渐转黑的石林前，耳听得风声呼呼，眼看着星辰点点，此刻美景无限，只是看风景的人却心情沉重。

田小雨哭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熬一晚上没意思，于是她找话题道：“你用铁链勒那蛤蟆脸的时候样子真的很凶恶，当时我可真怕你手里太用劲，把他给勒死了。哎，当时你是不是有想杀他的心哪？”

“有的，”叶小舟点头道：“我若不杀他，他便会转回来杀我，我今天特有杀人的冲动。”

田小雨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镣铐道：“你该不会学河西双怪那个艾猴，把杀人的冲动放在我身上吧？”

“这点你放心好了，你和我生死与共，我用生命保护你还来不及。”叶小舟眼中爆着凶光道：“我想杀的人，一是这个猎场的场主，二是紫罗刹，三是天魔盟所有的魔头。”说到这里他脑海里忽然想到刚才自己和田小雨与蓝衣少年他们交手的情景，心里灵机一动，坐在那里怔怔地出了神。

田小雨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说话，见他眼神愣愣地看着前方发呆，她也向前面看了看，除了丘陵上的树木和池塘的湖水，就是黑茫茫的天和透明的空气。她推了推叶小舟，担心地道：“嘿，你不会是怕出神经病了吧，你可别吓我。”

叶小舟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他转望田小雨道：“你是千门的人，千门的弟子最爱找别人的弱点加以利用，你想想看，赫连场主和紫罗刹他们有什么弱点？”

田小雨搔着头皮想了想，摇摇头道：“他们的弱点就是赫连场主长得帅，而紫罗刹长得丑，不般配。”

叶小舟点了点她的脑门道：“你这个人，就是少根筋，怪不得你师父要赶你出千门，你压根就不肯动脑筋。”

田小雨谄笑道：“既然有人在动了，干嘛我还要去费那心思啊，我又不是傻瓜。”

对于这种无赖理论，叶小舟除了翻白眼，确也找不出更好的辞句来骂她。田小雨把头凑到他的眼前，使劲对他眨着眼睛说：“我看你的眼睛亮晶晶的，你一定是想到脱身的法子了，是不是？”

叶小舟哼了一声道：“我不仅要脱身，我还要让这个‘割袍猎场’从此完蛋，让赫连场主和紫罗刹从此割袍断义。”

田小雨“哇”了一声道：“真看不出你那张脸白兮兮的，心里倒黑得很，你说说看，你想到什么好点子。”

叶小舟咬了咬嘴唇道：“我想出的点子挺冒险，只怕到时你不肯配合。”

田小雨做了一个鬼脸道：“我现在连命都保不住了，还在乎什么危险不危险，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跟你去干。”

“那好，今晚我们就摸进石堡去。”

“到石堡去？”田小雨倒吸一口冷气道：“你是不是疯了，现在石堡里最起码有一百来号人，而且全部巴望着取咱们性命呢，你还巴巴地跑进石堡里，那不是羊羔闯进狼窝里去嘛！我看你的脑筋是出问题了，你有神经病，这病可没法治。”

叶小舟连连冷笑了几声道：“你的想法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想法，正是因为他们有这个想法，所以石堡的防卫才会比较松懈，我正是要利用这一点，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入虎穴，蔫得虎子。”

田小雨敬畏地看着他道：“那你闯进虎穴里去后，又有什么打算呢？”

叶小舟神秘地笑了笑，把嘴附到她的耳边咕哝了几句，田小雨的眼睛渐渐放出光来，她拍手道：“妙啊，这个主意好，你简直就是个天才，不过——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邪恶，会被天下英雄所不齿的。”

叶小舟啧了一声道：“你自己都说过，你不想做好人，我呢，也没指望自己成个英雄，我自己有牙齿能吃饭，谁还在乎别人齿不齿的。”

“这倒也是，”田小雨笑道：“我的愿望是成个天下第一贼，本来就是和英雄好汉们对着干的，我去在乎别人怎么想干嘛。行，咱们就这么干，今天所受的这股子鸟气，全要在赫连场主他们夫妇身上讨还回来，而且还要变本加厉。”

叶小舟长吸一口气道：“‘割袍猎场’，今儿就要让你们割自家的袍，断自家的义。”

田小雨接口道：“还要让那些恶贼们看看，我们这两个最不值钱的人是怎样干大事的。”

两人同声道：“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