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凯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8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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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冉咳了二声,缓缓道:“昨日细作曾报,北齐之主高纬偷袭平阳未成,现率残部逃至洪洞,正在苟延残喘,招聚旧部,欲与高潜所率敌军主力汇合。我军何不抽一枝精兵,远道奔袭,先取涿州、义郡,切断此二贼相会之必经路径,然后再举师直扑洪洞,擒拿北齐之主高纬。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则高纬被擒,敌军必然不战自乱。”
众人闻听,无不点头。武帝大笑道:“好,果然是一条绝佳妙计。”目光缓缓掠过帐中诸将,道:“哪位将军愿领令前往?”一众战将初听此计,无不热血沸腾。此一去一旦功成,便不能名标青史,也必流芳后世。
但细细一想,又觉难行,如此长途奔袭,深入敌国数百里,实乃兵家大忌。先不说沿途齐军拦阻截击,万一粮道被阻,后路切断,就有陷身重围,全军覆没之险。胜了,固然是奇功一件。但若败了,贻误军机的罪却也要杀头抄家,许多将领本已有心讨令,但细想了一下后果,又悄悄将话咽了回去。
秦冉目光一转,已猜知众将心意。便又一拱手道:“陛下,此行虽然艰险,却也并非全然而不可为,只须有一勇将,愿为陛下分忧,便可当之……”
话未说完,班部中已有人朗声道:“未将愿讨令前往。”言讫,大步而出。
武帝心中其实早已有了人选,却一直没开口。此刻一见此人,顿时哈哈大笑,道:“朕早知爱卿必会讨令前往。”原来,这讨令之人,正是禁卫军统领尉迟鹰。
尉迟鹰先前未曾讨令,是顾忌自己乃后辈小将,资历浅微,不宜锋芒太露。何况帐中有这许多沙场宿将,都未讨令前往,自己也未必便能担此重任,故而沉默不语。此刻一听秦冉之言,哪还按捺得住,当即挺身而出。
而武帝一听秦冉之计,便已想到,此一军所担之责太重,必须是军中精锐之精锐。再有一心腹悍将、智勇双全之人统率,否则断难取胜。而三十万大军最为精锐者,只能是一万二千名铁甲禁卫军。而这位智勇双全的心腹悍将,则非尉迟鹰莫属。
武帝伸手抄起一枝金漆大令,肃然道:“尉迟鹰听令。”尉迟鹰上前三步,躬身施礼:“未将在。”
武帝道:“朕命你率本部一万二千禁卫军,星夜起程,攻占涿州、义郡,进而扫荡洪洞,务须生擒北齐之主高纬。”尉迟鹰朗声道:“遵令。”上前接过令箭,转身大步而出。
一出大帐,尉迟鹰立即召集“京中十二煞”商议军情。他肩负重任,心情自然十分沉重。连与众人寒喧问候都免了,立即分派各人干办清水、干粮等物,每个人必须带足七日的干粮,以作长途奔袭之用。
武帝又颁下特旨,为便于长途奔袭,另行拨骏马五百匹。以便沿途换马而行,粮草不济时可杀马充饥。一应所需的军资器械,任由领取,优先供给。总督粮官亲自点派得力人员,率精兵尾随在后,押粮运草,以备军用。
武帝仍不放心,先将尉迟鹰单独召入帐中,密密嘱咐一番,又传旨命左军宫牧野,右军宇文神举各领一军,加紧袭挠邻近州县,牵制齐军注意力。
如此忙乱了整整一天,万事均已齐备,因武帝旨意是“星夜起程”,一万二千官兵饱餐战饭,战马饮喂后,已是夜色低迷,星光满天。尉迟鹰辞别武帝,率军悄然而出。
离开大营,尉迟鹰挥师疾进,昼夜兼程,直扑涿州。一路之上,若遇小股敌军,卷杀而过,若遇坚城重兵,则绕城而走,绝不与之纠缠。一万二千铁甲精骑,人如猛虎,马如蛟龙,如雷暴席卷,风扫落叶。所到之处,狼烟四起,血凝尸积。
沿途齐军均不防周军自此杀出,惊慌失措,连战皆败。不过数日,禁卫军已连克二州六县八座城池,扑杀齐军万余人。禁卫军旌旗所指,北齐军马无不望风而逃。
这一日,尉迟鹰挥军北上,连拔两城,前锋已逼至涿州城郊。尉迟鹰命派出哨探,全军略事休整,埋锅造饭,待今夜一鼓作气,杀入涿州。
连日作战,尉迟鹰也疲累不堪。下马找了块青石坐下,因身处敌国,时时会有敌情,全军将士一律不准卸下衣甲,连刀剑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况钟递过一袋清水,尉迟鹰仰脖喝了几口,顿觉胸中一片清凉,忽见南翼,楚扬等十二人一起走了过来。
尉迟鹰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十二人,问道:“各位有事?”众人面色凝重,纷纷点头。南翼道:“统领,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尉迟鹰微微一笑,挥手让众将都坐下,道:“南都尉,你我名为部属,实为兄弟,有什么话尽管明言。”
南翼叹了口气,道:“统领,我军自离大营,已有六日,现已深入齐国境内数百里,进展实在太快,后队粮草已有些接济不止了,是不是将行程放慢一点?”
“断魂轮”王禁也道:“是啊,统领,我军仅万余人,深入敌国太远,随时有被敌军围困之险,且粮草历为兵家之血脉,供给不上,前景堪忧……”
“搅海翻天”上官烈也道:“我军连日作战,士卒战马均疲惫不堪,已有战马倒毙于路上的现象,再不休整,只怕……”
尉迟鹰默默无语,静静听完三人意见。目光缓缓掠过另几人,好一会才叹道:“三位所言极是,我又何尝不为此所虑,但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敌军士无斗志,将无战心,其精锐主力又为陛下大军牵制,无法抽调前来。我军若奋勇向前,可获大胜,但若放慢行程,先不说形势是否有变,一旦敌军有了喘息之机,醒悟过来,则我军危殆,全军覆没也只在眼前。”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默然。尉迟鹰又道:“粮草接济不上,虽是一桩难事,却也并非无法解决。陛下曾拨给我们五百匹战马,沿途又掳掠了不少战马,我军大可以马血止渴,马肉充饥,不论如何,只要擒住高纬,则大事定矣。“
“京中十二煞”心中同时一震,均想:“不错,我军只要擒获高纬,大事可定。眼前区区之危,较之日后所得之利,差之远矣。”
刚刚安抚了“京中十二煞”,哨探却又满面惊惶地回来禀报:“北齐已有二万军马前往洪洞护驾,昨儿刚刚经过涿州。”尉迟鹰一惊,急问:“可探知是何处军马?”哨探道:“回统领,是任城王高潜所派的军马。”
原来,当日高潜请高纬率御营军马自天池攻取平阳,除因此地利外,又不易为周军主力察觉。平阳一座孤城,守兵数千,周军主力不及救援,二万御营精兵怎么说也该拾夺下,更何况还有勤王而来的三万青州军?
攻下平阳,则既已截断周军粮道,又可一壮军威,鼓起日渐沮丧的士气民心。谁料高纬昏庸透顶,五万人马非但没攻下平阳,反而近于全军覆没。高潜闻知,只气得捶胸跺足,几乎晕去,但又别无他法,只得再调二万人马前去护驾。
尉迟鹰思索再三,敌情既变,自己原订部署是否也应改变。抬头问道:“众位,齐军已有二万军马前往护驾。大家以为,我们又该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西门虎大声道:“依我说,大家伙先打涿州,再去洪洞,照样捉拿高纬,区区二万兵马,能吓得了谁?”
西门豹也道:“对,俺同意大哥的话,反正都到了这一步,便一不做二不休,仍按原订计划,先下涿州义郡,再攻洪洞。”众人议论纷纷,倒也并无异议。尉迟鹰也有此意,见众人赞同,当机立断,今夜三更拿下涿州,再取义郡。
涿州、义郡两城的守将,对禁卫军前来已有风闻,怎奈城中兵少,不敢出战,只闭城坚守。是夜三更,尉迟鹰麾兵杀出,早已奉命潜入涿州城中充作内应的耿烟飞等人立即杀死守门士卒,开启城门,放下吊桥。
尉迟鹰另委南翼率一军,假扮涿州败军,去投义郡,只待其开城接纳之时,立即举火为号,杀入城中。战至天色微明之际,涿州、义郡两城,均已在尉迟鹰掌握之中。
尉迟鹰深知用兵之道,贵在神速。只在城中休整一天,出榜安民,安抚百姓之余,加紧备办干粮、清水。第二日立即拔营,直扑洪洞。
一路急行,数日后赶至洪洞。原以为此地必有大队齐军埋伏拦阻,城池也应有重兵扼守,谁知大军长驱直入,直抵城下,也未见一个齐军。尉迟鹰大为惊异,导思齐军莫非布下什么圈套,正在城中埋伏。当下命南翼率军二千攻城,略作试探。
攻了小半个时辰,城上守军使挂起白旗,随即吊下一名使者,奉上降书。只请周军不要为难城中百姓,情愿献城出降。尉迟鹰一口答应,随即洪洞四门大开,数千军兵纷纷抛弃兵刃,出城投降。尉迟鹰命前锋进城,确信并无埋伏,这才放心进城,对献城的守将、士卒大为安抚,随即便问北齐主高纬现在何处。
一名副将道:“昨日皇上听说涿州、义郡周围出现周军,吓得什么似的,立即离开了洪洞,去了济州。”尉迟鹰又问:“济州守卫如何?”
那副将摇头苦笑道:“哪还有什么守卫。目下樊城之中,将不满十,兵不过千余,人心涣散,已无战力可言。”尉迟鹰奇道:“如何会这样?不是说高潜已调二万军马前来护驾吗?”
那副将苦笑一声,道:“此事说出来,也是天下一奇,只为皇上一笑,二万军马不战而散。”
原来,高纬率零散百官并内侍、校尉数百人逃至洪洞,收聚残兵败卒,高潜的二万军马也及时赶来。原可重振旗鼓,但平阳惨败,已令军心大乱,侍中斛律孝为稳定军心,请高纬前往劳军,并亲自撰辞为之言,劝道:“此非常之时,陛下宜慷慨流泪,以收人心。”
孰料高纬广聚众军之际,却又忘其所言,哈哈大笑。左右内侍、宫女自然也随之大笑。数万将校惊愕之余,无不大怒,均道:“陛下自身尚且如此,吾辈何急……”
于是人心更乱,将校士卒,咸思归乡之计。出逃流散者,动辄以千计。数日之间,两万大军已散得干干净净。
尉迟鹰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左右将士也均面带欢容,只听那副将续道:“偏在此时,皇上又听信了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玄玄真人张道士的话,将大位传于皇太子高恒。皇太子时年八岁,皇上自称太上皇。登基三日,便听说周军已在左近出现,又听说涿州、义郡已失,皇上便带了太子、皇后、宠妃并百余亲信,逃往济州去了。”
“济州?”尉迟鹰一怔,涿州、义郡为自己所断。高纬无法与任城王高潜会合,而济州则是通往突厥的必经之路,难道说高纬欲投突厥?真要如此,自己这半月来辛苦奔波,岂非俱成画饼?
待尉迟鹰整顿军马,匆匆赶至济州。一打听,高纬又已离开济州,一时不知去向。尉迟鹰连番扑空,心中怒极,但转眼便见自己部下万余将士,个个满身尘土,眼中尽是血丝,面容憔悴,足见日夜奔波,连番作战,连精选的战马都累死了数百匹,何况人乎?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可穿鲁缟。”
无奈之下,尉迟鹰只得下令全军暂且屯驻济州,同时派出大批细作,探查高纬等人去向。
等了三日,未见细作回报,巡逻军兵在城外捉到一行迹可疑之人,但其自称信使,只要面见周军主帅。
尉迟鹰得报后,将其押来相见,细加盘问,不由又惊又喜。此人乃高纬亲信丞相高阿那肱的亲随,身怀密信,特来告知高阿那肱愿降大周,戴罪立功,并透露高纬一行此刻正逃往青州,相约北周速发大军,迟则有变。
尉迟鹰喜出望外,急召众将商议。众将均以为,此乃天降之喜,便有万险,也值得一试。当下尉迟鹰立即整顿三军,偃旗息鼓,星夜出发。同时驰书高阿那肱,命其尽力拖延高纬行程,以俟周军,并相约周军若到,以旗花火箭为号,大开北门,迎接周军入城。
尉迟鹰生恐这一次又让煮熟的鸭子飞走,晓谕三军,星夜兼程之外,树起齐军大旗,对外只说北回护驾,以掩人耳目。
疾行五日,大队人马掩至青州地界,沿途倒也没遇上什么麻烦。细作回报,附近并未发现有大队敌军埋伏,尉迟鹰这才放心,派人先混入城中与高阿那肱联系,自己则率军隐伏于林野之中,掩旗息鼓,等待消息。
一直挨至三更,尉迟鹰率军人衔枚,马摘铃,悄然掩至青州北门,放出旗花火箭。城楼上随即亮起一盏红灯,随即城门大开,吊桥也“吱吱呀呀”放了下来,尉迟鹰长剑一举,众军齐声呐喊,杀进城去。
青州刺史梅胜郎,在平阳之战死于乱军之中。现下城中主事之人乃行军司马巩方舟,行伍出身,为人甚是忠直。睡梦中忽闻报周军突现,来已杀进城来。急忙派人前去禀告高纬,自己披挂上马,匆忙中聚集了数百亲兵家将,便来城门截杀。
未及城门,迎面正碰上尉迟鹰率军杀入,巩方舟大喝一声,拍马舞刀,直取尉迟鹰。尉迟鹰志在高纬,不欲与他纠缠,只命南翼留下应付,自己率一队精兵,直扑府衙。
待军马将府衙团团围困,“独角虎”况钟一马当先,冲入院内,里面自然早已是鸡飞狗跳,一片混乱。禁卫军将所有人众尽皆拘禁,挨个辨认,又将府衙上下,搜了个底朝天,却连高纬的影子也没找到。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