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朵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4:47
|本章字节:28282字
不知道是不是在竹林里吹了冷风,我突然病倒了。
全身发冷,高烧不止,水米难进,精神恍惚。耳边似乎一直回荡着梁山伯那句冷冷淡淡的话,回荡着在那个傍晚,他清澈却难解的眼神。
辛心吓坏了,跑去找谈老师,谈老师立刻请了郎中来帮我诊治。开了一大堆苦苦又涩涩的中药,想要给我一口气都灌下去。
“我不喝。”我有气无力地推开辛心。
“小姐,你喝点吧,喝了就会好了,就不会头痛难过了。”辛心尽心尽力地陪着我。
“辛心,我想回家。”我有些可怜兮兮地抓住她的手腕,第一次说出这么没有骨气的话。
想当初,我小侠女是多么意气风发,即使是穿越到了这个时空,我也依然那样天真快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眨眼,我突然变得这么软弱了,变得像是病西施一样,居然躺在病床上需要人照顾了。我好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我第一次想要回家,想要回光驰去,想要再恢复我自己的元气,即使是站在校门口和猪八戒吵得天翻地覆也好!
“好啊,小姐,你乖乖地把药喝了,我们就回祝家庄去好不好?夫人也一定很想念你了……”辛心还在努力地劝着我。
“我不想回什么祝家庄!”我有点生气了,一把推开她,“我想要回家,想回光驰,想要回到我们原来的学校,想要和以前的朋友们在一起。就算再看到那个朱诺也好,就算再吵架也好,我想回去,我真的想回去!”
辛心被我推得愣了一下,但随即又忍不住笑起来,“呵呵,原来你说是要回那里呀。你不用着急,现在时候未到,等到了时间,我们一定会回去的吧。”
“时间?什么时间?我们还有什么时间才能回去?”我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追问。
“当然是到了应该的时间啊。”辛心好像比我知道很多事情,她把手里的药碗放下,“乐乐,你不是说,你最讨厌梁祝这个故事的吗?现在就是在给你时间好好体会啊。你如今还没有体会到爱情的真谛,又怎么能轻易的回去呢?现在你应该知道,这个故事并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吧,也不是只有传说中的凄美和动人。所以有的爱情故事都经过了时间和真心的考验,所以谈老师写下的那个剧本,才真的婉转动人。”
我怔了一下,没有想到辛心会说这样的话。
但回想起来,那个被我改得乱七八糟的剧本,实在是比我现在幸福多了。至少梁山伯是真的喜欢祝英台的,至少他们两个心心相印,情投意合。
我这又算什么呢?算是我看不起这个故事,所以故意来给我点苦头吃吃?又或者让我体会一下那种凄婉的爱情?我真的已经被弄得无力了,无力再想,无力再回忆了。
“好了,小姐快把药喝掉吧,喝了之后,你就能好起来,就会明白了。”辛心再一次把药水捧到我的嘴边。
我正在心思未定,不疑有他地就张大嘴巴。
“哇——好苦!”苦苦的药水一入嘴巴,苦得我立刻就叫喊起来。
“有谁知道相思苦……”辛心把药水灌进我的嘴巴,反而笑眯眯地唱起来。
我真是要败给她了。
好容易把我给灌了下去,她笑嘻嘻地捧着药碗就走出了房间。剩下被苦得哇哇乱叫的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这就算是来这个时空的体验吗?苦苦的中药,涩涩的味道,像是刚刚开始就被迫停止的初恋,有一种苦苦麻麻,不能拒绝的味道。
我有些沮丧,不想再想起那个男生。
可是偏偏那把旧旧的古琴,还摆在我的床边。
那片掉落在琴弦上的枯旧竹叶,还恋恋不舍地停在银色琴弦上。我依稀仿佛还看到他纤长的手指在拨弄琴弦的样子,那润白晶莹的指尖,那动人迷离的乐曲……
梁祝《化蝶》,这被人传诵了多么久的经典乐曲,也将成为我们永恒的绝唱吗?我还会再听到他的弹奏吗?我还能再听到那动人的音符吗?或许我本就不该到这里来,本就不该和他相遇,本就不该……
我忍不住翻身下床,伸手就想要去拨弄那丝琴弦。
“英台!”隔着纸窗,突然传来一声超大声的叫喊,“请听大合奏——化蝶!”
哧溜——
我的手指无力地滑过那琴弦,脚下也是猛然一滑,差点跌倒。
假若我没有听错的话,这是马胖胖在我的窗外大喊。他知道我生病了,所以没有冒失地闯进房间来?可是他刚刚在喊什么,大合奏?!
这让我有些好奇,忍不住伸手就推开朝阳的纸窗扇。
扇面才一打开,一连串“动静”就跟着传了过来——
吱——
嘎——
咚——
叮——
哇——
各种怪声都出来了,没有一个是在调子上的!
我居然看到院子里站了满满的同学,有的拿着铜喇叭,有的举着大锣镲,有的拉着二胡,有的抱着大鼓,最夸张的是,当我推开窗纸扇的时候,从窗下突然冒出三个同学来,他们擦脂抹粉,黑黑的脸堂偏要涂成白生生的胖模样,对着我甩开嗓门儿就开始唱:
“无言到面前,和你一起喝水……情中有浓意,喝了再来一杯……不想说你说我说蝴蝶,只和你今生今世……双双飞过万水千山去……”
哈哈,他们这群家伙,把人家别人的歌改得乱七八糟,还唱得声情并貌,表情夸张,夹在他们中间的马胖胖,更是唱得卖力,连脸孔都快要涨红了。
我差点快要爆笑出声,因为他们唱得实在是太难听了,连那些伴奏的也弄得怪声怪调,完全都搭配不起来。可是大家还是那么卖力地敲着,唱着,一个都没有笑场,一个都没有放弃。
一连声怪怪的调子和在一起,你们想像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还把那么优美的化蝶给唱得像在加油啦啦队。
我实在有些忍不住,连肚子都快要笑痛了。
“喂,你们干什么啊?准备集体上街去卖唱啊?我告诉你们,这样的水准我可是不给钱的,难听死了啦!”
那么优美的乐曲,到了他们的手里怎么变像是街边的kv了。
马胖胖唱得正卖力,看到我笑,他忍不住回答道:“没关系啊,英台你不用给钱。只要你听得开心,只要你病能快点好起来,我们就都愿意了!哥门们,加油啊!”
吱啦——嘎嚓——咚咚哐!
一群无良朋友们敲打得更卖力,三个抹得怪声怪气的男生唱得更大声。
我快要笑倒了,为这群搞得乱七八糟的男生。可是当我捂着嘴巴,越笑越开心,越笑越肚子抽筋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有眼泪……一点一点地涌了上来……
平日里只觉得他们是无良的朋友,可是没有想到,当我难过的时候,当我伤心的时候,当我生病的时候,赶来照顾我,关心我,逗我笑的人……还是他们。而那个我心心念念,一直不忘的人,却只是给了我那样一个冷冷的背影。他不曾说一句为什么,就那样转身就走,他不曾告诉我为什么,就这样置我于不顾。梁山伯,你真是太坏了,你怎么可以把我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我整个人也伤心地从窗边滑落。
正在窗外又唱又跳的男生们被我吓了一跳,大家都停止了跳动,担心地凑过来看我发生什么事了。
马胖胖更是抓着窗框大声地问:“英台,你怎么了?!”
“别过来!”我哽咽地大声对他们说,“别过来,别看我。我没事,我很高兴,我很开心,我看到你们真的很开心……我想听你们唱歌,你们继续唱,好不好?不要停……我会认真的听,我会努力的听……”
窗外的人们犹豫了半刻,马上就继续怪唱怪弹起来。
吱吱呀呀的怪声,平日里那么的难听,到了这一刻,却成了最温暖我的心头的东西。
我扶着墙壁,静静地听着他们的怪腔怪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才应该是梁祝里真正的绝唱。这些温暖别人的朋友,这些动人的怪声。也许他们不如梁山伯弹奏的那么绝美动听,但是那份真情,却使得这样难听的声音,都充满了温馨和活力……
谢谢你们,朋友们。
谢谢你们在这个时候,还温暖了我。
我会好起来的,我会加油。我一定会快点恢复,我一定会……继续做回我的小侠女!
梁山伯,你……打不倒我的!
我突然好想学会弹奏那首曲子,梁祝里最经典的那首著作——《化蝶》。
那不仅仅是一首只有梁山伯才能弹奏的曲子,我突然很想从自己的手指下把它弹奏出来,突然很想把这首绝唱深深地记在心里。
也许我这个祝英台真的很不成功,可是这首绝唱却让我记忆那样深刻……就算是一份穿越时空的礼物,就算我在梁祝这个优美的故事里,留下的最宝贵的一份回忆……
“叮——”
我坐在那天遇到梁山伯的竹林里,学着他的样子拨弄着美丽的古琴。
银色的琴弦并不像在他的指下那样的听话,一根一根勒在我细细的手指上,有些生生地疼。可是我坚持地弹奏着,即使弹不准音调,即使没有像他那样的动听,我却依然还是努力地弹奏着。
头上的竹枝沙啦啦地作响,偶尔有几片竹叶悠悠然地飘落下来,落在我的额际,我的发梢,我的指尖,我的琴弦上……
我忍不住抬头,这才发觉,夏天都已经快要过去,连一直青翠的碧竹,都开始换下夏日的叶片,换上秋日的新装……
风,冷冷的萧瑟。
叶,静静地飘零。
我,坐在静谥的竹林中,一个人,拼命地抚弄着那么疼痛的古琴。
音符虽然已经开始跳跃,可是那根根勒过手指的琴弦,却像是刀子一般地割过我的指尖。
疼痛,疼痛,不能拒绝的疼痛,不能忍受的疼痛,不能忘记的疼痛。
就像是他的眼睛,那冷冷的一扫;就像是他的背影,那么绝然而不肯回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梁山伯,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有些愤恨,猛然重重地拨弄琴弦!
嗡——
古琴发出一声苍劲的弦音,琴弦啪地一声就断裂开来。
我的指尖也跟着剧烈地一疼,血珠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啊,好痛!”我捂住自己的手指,看着那殷红的鲜血,缓缓地流了出来。
那血珠,像是鲜红的眼泪,一颗一颗,一滴一滴从我的指尖慢慢地渗了出来……都说十指连心,果然……手指破了,心,也会跟着一样疼痛吗?
“别再弹了。”
突然间,从我的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关心。
我被吓了一大跳,猛然转身!
刚好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像是珠子般凝望着我。
我的心猛然一弹,根本没有想到他还会出现在这里。我以为他那天走了,就不会再回头了,我更以为他不想理我,就绝不会再跟我讲话了。可是他却突然出现了,而且,而且凝望着我的眼神中,竟然有着那么复杂的表情……那些隐藏在他眸光背后的东西,让我一点也看不懂……看不懂……
他的眼睛望着我,目光落在我受了伤的手指上。
赤红的血珠顺着我的手指滴下来,染红了我身上白色的长衫。
我发觉他在盯着我的手指,忍不住就猛地向后缩了一下手腕。
可是更加让我惊奇的事情发生了,梁山伯……梁山伯竟然在我的身边伏下身子,一手握住我受了伤的那只手腕,一手就捧住我受了伤的手指……轻轻地含进他的唇中!
“啊——”
我被吓到了!
我真真正正地被吓到了!
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更没有想到他还会把我的手……我的手……放进他的唇间!我像被电到一般猛然跳起来,几乎用尽全部力气地把自己的手指从他的掌间抽出来,力气大得让我都不能控制自己,还咚地一声就踢翻了放在我身前的古琴!
哐当!
古琴翻倒在地面上,惊起竹林里几只小小的鸟儿。
扑啦啦!它们展翅飞远,也让我的心几乎想要跟着它们飞走。
“你……你干什么?!”我戒备地望着他,嘴巴都差点快要口吃了,“你干嘛要这样做?你……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你……你不是不想理我了吗?干嘛还出现在这里?”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脑袋里混乱成一团。
梁山伯却看起来一点也不慌乱,他半蹲着身子,望着惊慌失措的我。
“我什么都没想做,只是想劝你,不要再练下去了。琴弦已经断了,你的手指也破了。”他静静地说着,表情一如往常一样的镇静,“这首曲子很难弹奏,你不适合。”
他一这样说,我就有些不服气。
凭什么他可以弹奏,我就不可以?曲子这么优美,还有什么适合不适合?难道说,他在说我不是那个祝英台,说我没有资格弹奏?!
这让我有些生气,忍不住开口道:“你说的这种话,我不能同意。曲子是这样优美的,为什么你可以弹,我却不可以?我喜欢,我愿意,我爱听,所以我一定要学会!”
“为什么偏偏是这首?”他好像无意般地追问。
“因为这是梁祝的绝唱!”我却有意地强调着回答。
他的眸子里忽然有着点点星光闪过,像是那个夜晚里,月光下静静绽放的星辰。
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却只是有点害怕他这个表情。或许他又要转身就走,再也不理会我了?或许他又要说出什么冷若冰霜的话,令我的心再一次受伤?
不,不可以。小侠女,你再也不可以难过,不可以被他所伤害。你要记得你的身份,记得你以前的侠气,记得你是光驰学院里战无不胜的小侠女,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你!
我暗暗地握拳,想要给自己鼓劲。
却没有想到他站在我的对面,用着很轻很轻的一句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假如我告诉你,我不是梁山伯呢?”
呃?!
他这句话出乎我的意料,是我想了无论多少次也想不出来的一个回答。
他不是梁山伯,难道我是?!我还不是祝英台呢,这算是什么逻辑?难道因为我说了什么那是“梁祝”的绝唱,他就想要和我撇清关系?哈,好笑,太好笑了!
我看着身边的这个男生,用很不以为然的表情对他说:“哈,你不用撇那么清,你不是梁山伯,我还不是祝英台呢!这和我学这曲子有关系吗?难道不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就不能弹奏这么优美的曲子吗?哈哈,你可真搞笑!”
我真的忍不住想要笑起来,仿佛听他说了一个多么有趣的笑话。
“真的是这样吗?就算我不是梁山伯,你也一点都不在乎?”他静静地站起身来,默默地望着我。
我本来还在笑,笑着想要把古琴捡回来,可是突然听到他这样的问话,我竟然觉得自己的心都开始抽痛了。
“呵。”我放下手中的古琴,回过头来看着他:“我在乎什么,我在乎什么你还会在意吗?梁山伯,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那天我们不过是发生了一个小小的亲吻,就把你吓跑了?觉得我是不正经的女孩子了?没错,我是很傻,很笨,很冲动,可是我并不愚蠢!我只是太坦白,太孩子气,才会把自己的心都暴露在你的面前。没错,我是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可是喜欢一个人的心,并不是送上去被另一个人糟蹋的!你就算讨厌我也好,厌烦我也罢,或者你干脆……根本不想理我也好,你都直接告诉我好了!我最讨厌那种拖拖拉拉,是非不分,一会合好,一会分别……我讨厌那种感觉,我喜欢直来直去!你只要说,说出口,我立刻就走,走得远远的,走得再也不会让你看见!”
我有些激动地对着他吼着,吼到我的心都开始微微地疼痛。
眼眶里有泪水慢慢地溢上来,渐渐地就要模糊了眼前的他。
他看着激动的我,却依然只是淡淡地站着,看着我眼睛里的泪水,他的眸光微微闪动。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梁山伯……可是,假如我不是梁山伯呢?”
好奇怪,他居然还在重复着这个问题。
我的眼圈都泛红,忍不住对着他吼回去:“你笨蛋还是白痴,难道连我的话都听不懂吗?我喜欢的人是你,不管你叫什么,是什么,是不是梁山伯,是不是酸书生,我喜欢的是那个在池塘边救我,在书库里陪我读书,在比赛中给我鼓励,在朗诵时帮我伴奏的男生……我喜欢的是那颗心……你懂吗?是心!是相互真挚的心,是相互体贴的心……我不管你叫什么,就算你真的是那个猪八戒好了,只要你对我有一颗真的心……那么……我就喜欢你!”
我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从来没有把话和他说得这么明白,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了口却更让我难过……真没想到我小侠女也会有这一天,也会有站在暗恋的人面前,却只能被拒绝的那一天!假如这被那个丑猪八戒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哈,乐彤啊乐彤,你真是丢脸要丢到家了!
我的视线都被泪水模糊,几乎要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感觉到他还站在我的面前,静静的,沉默的。直到他向前跨了一步,似乎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小姐!”竹林外突然传来辛心焦急的呼喊,却把一切都打破。“小姐,你快点回来!老师和师娘找你有急事!”
“英台,今天傍晚,我们这里再见。”梁山伯也听到了辛心的叫声,他有些急急地对我说了这样一句,“我会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来。我们……不见不散。”
他伸手握了我的手指一下,突然就转身消失。
我的眼泪还挂在颊边,却有些慌乱和愕然。
我刚刚没有听错吧?梁山伯要我傍晚再到这里来?他还握了我的手,还对我说……不见……不散?!
辛心把我急匆匆地从竹林中拉走,让我连仔细想想他那些话的时间都没有。
“小姐,快点快点,老师和师娘都快急疯了,派了人到处找你呢。”辛心一边伸手帮我整理皱掉的长衫,一边心急地拉着我就跑。
“发生什么事啊,为什么如此着急?”我有些不解,辛心一向天真无“牙”,有什么事情会让她都急得变了脸色?
辛心抿着嘴巴,一脸的焦急。看着我好奇的目光,才忍不住对我说:“小姐,我告诉你了你不要难过,而且也不许逃走哦!”
“到底什么事?你告诉我就好。”我急切地抓着她的手。
辛心为难地看着我,想了好一下才开口说道:“刚刚我听师娘说,老爷和夫人已经从祝家庄赶来了。听说是马家去我们家提亲了,老爷已经答应把你嫁给马文才了。”
“什么?!”
辛心的这句话让我大吃了一惊,眼珠差点没蹦出眼眶来。
老爷和夫人,那就是我爹和我娘亲了?马家去提亲,要我嫁给马文才,那就是说,要我嫁给马胖胖?!晕,有没有搞错,虽然马文才最近一直帮我,让我感动了不少,可是我只是答应和他做好朋友,并没有答应要嫁给他啊!
晕啊晕啊,难道这故事还真的要像剧本里写的,最后来个高潮啊?可怜的祝英台真的要嫁给马文才,和梁山伯被迫天各一方?不会吧,我和梁山伯之间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怎么这故事又偏偏向着那个方面发展下去了!
不行不行,我要……
“小姐,你说好的不会逃走的!”辛心早已经一把抓到了我,“老师和师娘的寝房就在前面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辛心力大无比的小手一把抓起我,让我来不及反抗地就一下子被推到了谈老师和花白老师的寝房前面。还等不及我说些什么,辛心已经一手推开了房门,还朝着里面大声地喊到:
“老师、师娘,老爷和夫人,我已经把小姐找回来了!”
臭丫头伸手把我一推,我还看不清什么呢,就已经被重重地推进了房间。
咚!
不同于竹林中那金灿灿的阳光,谈老师和花白老师的寝房在今天看起来,竟然有些幽幽暗暗的光。房间里的气氛很沉重,两队人分坐在房中央的红木待客椅上,却都摒着一张脸,沉默着没有一点声音。放在茶几上的茶杯中,绿茶袅袅的香气已经快要散尽,足以见他们已经对面无语地坐在这里有了多么久的时间。
我被推进这样的房间里,心头忍不住砰砰乱跳。
还是谈老师先看到我的尴尬,连忙站起来抓住我:“英台啊,你总算来了,看看这都是谁来接你了!”
透过窗户里泄下来丝丝的光,我看到对面坐着一位一本正经的高大男人,还有我那位早已经忍不住要对我挤眉弄眼的妈。
这是我娘亲和我父亲没有错,爸爸长年在外工作,所以我都很少见到他。没想到到了这个时空里,还是这样一本正经的表情。
严父让我很有种恐惧的感觉,直到定了定神,我才怯声声地叫了句:“父亲,娘亲。”
“唉呀我的乖宝宝!”娘亲早已经按捺不住了,朝着我就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就咬耳朵:“小宝贝你钓到那梁山伯没?妈可在家里闷死了,天天都在等你的好消息,结果你让我等了这么久,才盼来个马文才!乖女儿,你可是祝英台哟,不会还没泡到他吧?!”
晕!
我被我妈勒得快要四脚朝天。
你们听听,这是当娘亲的应该说的话吗?什么叫钓到梁山伯?什么叫还没泡到他?我都以为这个时空够离谱的了,没想到最离谱的那个人是我妈!
“妈,你在乱说什么呀!”我脸孔抽筋地朝我妈抗议。
“妈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啊?你是祝英台呀,不和梁山伯在一起怎么可以?”
“我偏不和他在一起,怎么样?我以前不是和你说了,我都要改掉剧本的!”
“说归说,做归做嘛!”妈妈兴奋的双眼发亮,“快和妈说,怎么样了?”
晕,和我妈谈话才真的是对牛弹琴!
“咳!”
“咳!”
就当我们两个耳朵还没有咬完的时候,两声咳嗽声已经分别从左右传来。
一边应该是脸有难色的花白老师,一边当然就是我那个一本正经地捋着胡子的老爹了。
我和老妈赶快从地上爬起来,相互分开。
只听得一本正经地老爹对花白老师客气地说道:“老师,英台在此打扰多时,多亏你与夫人照料,老夫在此多谢老师了。”
花白老师听到老爹的话,脸上有一抹不太自然的表情:“祝老爷言重了,英台天资聪颖,近日来功课已经非常的好,谈不上是我们的照顾。只是……老夫从不知英台身为女儿身,此事你们做的欠妥。”
啊,对了,花白老师还不知道我是个女孩子呢,一直拿我当男孩子教,这会子在找我爸妈的麻烦呢。
一本正经的老爹脸上有抹尴尬:“老师所言甚是。只是我太过放纵小儿,使得她如此大胆,才会女扮男装来到这里向老师求教。所以我在这里多多谢过老师,给老师添的麻烦,我们也一并补偿。”
老爹掏出几锭金灿灿的银子放在花白老师的桌子上,果然出手阔气,颇有大将之风。
可是花白老师却看也不看那几锭银子,好似非常不满地说道:“祝老爷误会了,老夫可不是添这金白之物。老夫只想把孩子们培养成人,能成为国家栋梁之材。”
老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幸好谈老师立刻跳出来摆平:“好啦好啦,祝老爷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教育英台辛苦了嘛。这银子就多谢啦!”
花白老师有些不满,横了谈老师一眼:“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英台即已入了我的师门,我就有责任教育好她。这学期还没有结束,祝老爷就想把英台接走吗?”
听到这里,我才知道花白老师是在和我爹、我娘在生气。他不是气我瞒着他身为女儿,而是在气父母亲想要把我接走嫁人。
啊,从来没有觉得花白老师这么可爱,在这个时候还这么保护我!真的好想扑上去亲他一个!
老爹的表情却还是那样一本正经:“是的,老师请不要介意。祝家只此英台一女,即已到了出嫁的年龄,又遇到合适的人家,当然是该出嫁了。我们准备的匆忙,不曾给老师商议,还请多多原谅。”
这次不等花白老师替我出头,我自己一个人先出声反对:“父亲,我不嫁!”
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
“由不得你!”父亲把眼睛一横。
“怎么由不得?”我站在父亲的面前,沉静地开口,“今年我才十七,按法律规定那是早婚!再说马文才和我是兄弟,我怎么可以嫁给他?我们都已经说好了,永远做好朋友,他才没有逼我嫁给他!”
“胡说!”父亲有些生气了,瞪圆了眼睛,“什么兄弟好朋友,你在这里就学到了这些吗?马家老爷亲自到我们家提亲的,这又岂会有错?!你乖乖的听话,回去收拾行李和我们回家,等到八月十五好日子,就风风光光的出嫁!”
“我才不要!您不要这么霸权主义好不好!”我又不是真的娇滴滴的祝英台,怎么可能被一吼一吓就吓到!
可是父亲真的被我气坏了,他狠狠地瞪着我,朝着我大声吼道:“你不要也得要!少跟我在这里费话,快去收拾东西,今天下午就起程回家!”
什么?今天下午就要走?!
我的心里顿时一惊,马上就想起来我和梁山伯还在傍晚有个约会呢!可是父亲现在就让我走?还让我去回家嫁给马文才?不行,不行!
“我不要,我不走!”我对着父亲大吼。
“没有你要或不要的权利!”父亲对着我就狠狠地吼回来!
我的眼眶都差点要湿润了,直到这一刻,才明白祝英台对梁山伯的爱,是多么的深,多么的艰难。摆在她面前的,不仅仅是山伯心里那道还没有跨过的山,还有身边亲朋好友,还有马文才的那些永远永远也望不到边的崎岖和坑洼……
爱情,哪里是只凭得挂在唇边的一句话,就能幸福的呢?
“娘亲,我不想回去。”
在我的房间里,妈妈正在指挥辛心帮我收拾行李,两个人又翻又包的弄得一片乱七八糟。
我真的不想回去,不想嫁人,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离开杭城书院。我清楚的记得他离去时跟我说的那句话,他和我约好的那个傍晚之约。我有种隐约的感觉,他想要告诉我什么,他想要把隐藏在心里的那些秘密说出来。
我不能走,我不能现在就走!
“娘亲,你不要再包了!”我伸手拉住妈妈还在忙碌的手,“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跟你说的,我不想回去祝家庄,更不想嫁给马文才!”
“啊呀,我听到了!”妈妈挖挖耳朵,作出一副被我吵到的表情,“我知道你不想回去,更不想嫁人,不过英台啊……这可是剧本哟,剧本是不能违背的!”
晕,我还以为我妈能给出我一个什么说服的理由,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什么“剧本不能违背”!
“妈!”我伸手抓住妈妈,“你当初把我踢出家门的时候都对我说什么了?您说让我来体会这里的生活的,您说让我来体会什么叫爱情的,您说让我来学习不一样的生活的,可是现在才体验了一半,您怎么能就让我这样离开?”
“把那几件衣服也包上。”妈正指挥辛心带劲,听到我的话,斜望了我一眼,“没错啊,这些都是我说的。可是宝贝,你体会到了吗?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生活?什么是人生?什么是功课?英台啊,别以为妈妈身在远方就不知道你在这里事情。”
妈妈对我笑得神秘兮兮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对诗大赛拿了第一名吧?在书库里背了很多陶潜的诗吧?上课跟老师学了古琴?还在某个人的帮助下,懂得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妈妈竟然把我在这里的生活一五一十地说出。
妈妈了然在胸地把我一条条的数落,让我忍不住有些吃惊。
“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妈咪想知道当然会知道喽!”妈妈笑得神秘,“妈咪在这间书院里,可是有两个大内秘探咧!”
呃?大内秘探?零零发?!
一听到妈妈的这句话,收拾东西的辛心立刻就假装出更加忙碌的样子。
我看到她心虚的小脸,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一定是谈老师和辛心,她们两个肯定一五一十地把我的事情都告诉我妈了。
“妈咪,你既然都知道了,那就更不能让我现在离开了。你要我体验的,我现在都没有体验得到,你让我做的事情,我也没有做到啊!”我知道妈妈一直让我好好感受梁祝的魅力,可是直到现在,我和那个梁山伯还在闹别扭咧。
妈妈听到我的话,反而笑了起来。
“宝贝呀,妈妈就是知道这里的情况,才更心疼你。我的宝贝小英台哪里受过那样的委屈,又怎么能让一个穷书生给欺负了呢?有时候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女人这一辈子就是要找一个有钱有势,爱你疼你的人才可以呢!”妈妈拍着手,说得好似那么轻松。
可是我却有些不认识妈妈了,我妈咪从来不会讲这样的话的,她是一个比我还要浪漫的人,总梦想着在我的身上会发生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可是现在,却突然说什么要我去找一个“有钱有势”的人?!
“您还是我妈吗?!”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妈咪怎么会说这种话,妈咪怎么会这样势利呢?”
“我的小英台呀,这不叫势利,这叫成熟。等你长大之后,就会明白妈妈的话了。梁山伯虽然长得又帅又有才,但是比起家大业大的马文才来,还是马公子更能照顾好你的下半生。所以你不要再闹了,乖乖地听话,好好地收拾东西,跟爸爸妈妈回家去。挑一个上好的日子,就把你和马公子成亲!”妈咪说着说着又兴奋了,“啊,连我可爱的小女儿都要嫁人了,这是多么让人感慨呀!辛心,快点打理,我们快点起程回家啦!”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这样的!
怎么连最疼爱我的妈咪都变成这个样子,怎么连我以为最会支持我的妈咪都说让我去和马文才成亲?虽然马胖胖真的是个好人,他也真的喜欢我,可是……爱情不是不能勉强的吗?就算梁山伯不喜欢我,我都不曾去勉强他,又为什么一定要勉强我接受马文才?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他?!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给弄成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走。”我站在娘亲的身边,低低地说。
“快点啦,辛心,还有小姐的书本,也一并收起来。”妈妈还在指挥着辛心收拾行李。
“妈,我说了我不走。”我再一次升高音调。
“那些墨汁墨水的就不要了,把狼毫笔收起来就好啦!”妈妈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妈,我真的不走。”我坚持着。
“练过字的纸就丢掉好啦,反正回去英台还会再写的啦!”妈妈指挥得有些不太耐烦,“啊呀你这个丫头,手脚太慢了嘛,都说了这些……”
“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我终于忍无可忍,大声爆发!
妈被我吼得吓了一大跳,辛心被我吓得手里的纸张一通乱飞。
“喂,你这个丫头干什么呀,吓死我了啦。”妈咪拍着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又发什么神经……”
“才没有说好,我才根本没有答应!”我气愤地看着妈妈,眼圈微红,“当初是你们把我赶到这里来的,是你让我来体验这里的生活的,是你说让我体验一下梁祝爱情的凄美,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体验到,你却突然跟我说,我应该去嫁给马文才!你们把我当成什么?玩具吗?想要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想要把我嫁给谁,就让我嫁给谁!你们想没想过我的想法,想没有想过我的意见?!”
我的眼泪快要流出来,努力地吞吞自己的口水,才把一些激动都压下。
“我不走,我说不走就真的不走!你们不要想把我当成玩偶,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嫁给马文才的!绝不!”
我第一次对着妈妈大吼出声,也顾不得妈妈那吃惊的表情,立刻转身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整个事情,都让我觉得混沌极了。
当初是他们硬把我推来这里,现在又硬要把我拉回去?还说那么多势利的话,还说什么马文才才能照顾好我!
我不想听,不想相信,不想再忍受!
我要去见梁山伯,我和他约好了,傍晚就在竹林中见面。我不知道他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但是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他的。我会让他选择,是不是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如果他愿意,那么就算天涯,就算海角,我都会跟他走!
梁山伯和祝英台注定就要在一起的,不是吗?就算结局只能是悲剧,但只要能握住他的手,我就拥有战胜一切的力量!
我含着眼泪,朝着竹林中跑去。
路边的夕阳还没有西下,金灿灿的光芒照耀着整片竹林。光线从竹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落在林枝下的草地上,泛出一大片白花花的光斑。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竹林里,坐在他曾经弹奏《化蝶》的地方。
断了弦的古琴还放在我的面前,那随风舞动的银色琴弦,仿佛在轻声地对我呜咽。
终于知道祝英台对梁山伯是抱着一种怎样的悲壮心情了,在父母的重压下,即使是面对死亡,也要坚定地守护着自己的爱情。《化蝶》,这是一首多么动人的乐曲,这是一首多么令人心碎的绝唱……如果不能同生,那就同死吧,就算是一起化成美丽的蝴蝶,也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的手指放在旧旧的古琴上,泪水模糊。
微风抚来,竹林中,枝叶沙沙作响。
我一个人默默地坐着,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那夕阳西下,等待着那最后一次的见面……
不知道等了多久多久,等到我的眼泪都快要流干,终于等到夕阳西垂,暮色沉沉地爬了上来。竹林中依然只有我一个人默默地等待,看着四周的光线都渐渐暗淡下来,我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沉降下去……
我知道,爸爸妈妈就快要追来了,辛心又快要被他们派来抓我了。我的时间就快要不多了,如果还不能见到他,如果还不能听他说出心里的话,也许这一辈子,这一生,这一世,我们都永远不可能再相见……
山伯,你快来吧。
山伯,你快点出现吧。
山伯,就要没有时间了。
山伯,难道你忘记了这一次最重要的约会吗?
山伯……
山伯……
山……
“英台!”
终于在暮色四垂的傍晚,当夕阳都快要跳下地平线时,我终于在沙啦啦作响的竹林里,听到了我最梦寐以求的声音!
“山伯!”
我激动地站起身来,碰倒了面前的古琴。
我回头,他在竹林中闪现。
清澈如泉水般的眸子,像是水晶般,晶莹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