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里奥·普佐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1
|本章字节:9792字
肯尼迪总统想让克里斯蒂安·克里和他在白宫卧室套房里共进早餐。肯尼迪在私人生活区开会的情形还是非常少有的。
总统的私人管家兼保镖杰弗逊给他们上了丰盛的早餐,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到食品储藏室,等到蜂鸣器响起时才会再出现。
肯尼迪有意无意地问道:“你知道杰弗逊以前是个优秀的学生,还是个出色的运动员吗?杰弗逊从来不输给任何人,”他停了停,“他怎么会来做个管家呢,克里斯蒂安?”
克里斯蒂安知道自己非得说实话不可:“他也是特勤局最好的特工。我亲自招募的他,就是为了担任这项工作。”
肯尼迪说:“还是同样的问题——到底为什么他会做特工呢?还身兼管家?”
克里斯蒂安说:“他在特勤局的职位非常高。”
肯尼迪说:“知道,但是你还没能解释。”
“我为了这部分工作精心设定了一套筛选程序,杰弗逊是最优秀的人才,实际上他是白宫特工小组的负责人。”
“然后呢?”肯尼迪问。
“我向他保证过,您离开白宫以前,我会让他到卫生教育和福利部任职,这是个有实权的位子。”
“啊,这一招很聪明,”肯尼迪说,“但是他的简历上如果写着从管家一步蹿到一个实权职位,不是很奇怪吗?我们到底怎么操作呢?”
“他的简历上会说明是我的行政助理。”克里斯蒂安道。
肯尼迪举起他的咖啡杯,那是一个白色带有群鹰图案的杯子:“你不要误会,我只不过是发现白宫里我所有的贴身侍从工作都非常出色,他们都是特勤局的吗?太不可思议了。”
“有一些不是特工。”克里斯蒂安说,“他们在特殊的学校接受过特殊教导,能唤起他们的职业自豪感。”
肯尼迪大声笑起来:“连厨师也是?”
“特别是厨师。”克里斯蒂安说着,微微一笑,“厨师们可都是疯子。”跟很多人一样,克里斯蒂安也会讲点俏皮话,好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他知道肯尼迪准备涉及危险话题时都会这么做,开几句风趣玩笑,再说一件他本来不应该知道的事。
他们吃着早饭,肯尼迪玩着他称作是“扮妈妈”的把戏,递盘子,倒咖啡。除了肯尼迪专用的咖啡杯之外,其他瓷器都非常漂亮,有蓝色的总统印章,薄脆如蛋壳。最后,肯尼迪貌似不经意地说:“我想和亚布里尔一起待一个小时,我希望你能亲自安排这件事。”他看到了克里斯蒂安脸上焦虑的表情,“就一个小时,仅此一次。”
克里斯蒂安说:“你想得到什么,弗朗西斯?这对你来说是难以承受的痛苦。”肯尼迪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克里斯蒂安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
“行了,我承受得住。”肯尼迪说。
“如果会面的消息泄露出去,会招来很多问题。”克里斯蒂安说。
“所以你要保证不会泄露。”肯尼迪说,“这次会面不能留下任何书面记录,也不能记入白宫日志。说吧,什么时候可以?”
“这得花几天时间做些必要的安排,”克里斯蒂安说,“而且杰弗逊一定得知道。”
“还有其他人吗?”肯尼迪问。
“大概从我的特别小组抽出六个人,”克里斯蒂安说,“他们得知道亚布里尔在白宫,但是不一定知道你要见他。他们可能会猜到,但是没法确认。”
肯尼迪说:“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你关押他的地方。”
“绝对不行,”克里斯蒂安说,“白宫是最好的地点。应该是凌晨时分,我建议凌晨一点。”
肯尼迪说:“后天晚上可以。”
“好的,”克里斯蒂安说,“你得先签几份文件,文件的内容很含糊,但是如果真出了什么偏差,可以帮我掩饰。”
肯尼迪叹了口气,似乎感到一丝宽慰,然后果断地道:“他又不是超人,别担心。我只是想和他随便谈谈,也让他坦诚地回答一些问题,没有任何拘束。我不希望他受到药物控制,或者受其他任何方式的胁迫。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因此我可以不那么恨他。我想知道像他那种人真实的感受到底是什么。”
“会面时我必须亲自到场,”克里斯蒂安有些尴尬地说,“这是我的职责。”
“你和杰弗逊一起在门外等着,如何?”肯尼迪问。
克里斯蒂安被这句话中的暗示含义吓了一跳,失手碰翻了精致的咖啡杯,他急切地说:“求你了,弗朗西斯,我不能这么做。当然我们会采取措施让他不能自由活动,他应该也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是我还是要站在你们两个人之间。这一次我不得不行使你给我的否决权了。”他担心弗朗西斯或许要有什么动作,不过他尽量让这种焦虑不被看出来。
两人都笑了笑。在克里斯蒂安负责总统安保任务期间,协定中的一部分内容就规定,作为特勤局局长,他可以否决任何会导致总统公开暴露的提议。“我从来没有滥用过这项权力。”克里斯蒂安说。
肯尼迪扮了个鬼脸:“但是你现在已经有效地行使它了。好吧,你可以待在房间里,但是最好能跟那些老家具一样,让我们感觉不到你的存在,杰弗逊待在门外。”
“我会安排好一切。”克里斯蒂安说,“但是,弗朗西斯,这帮不了你。”
克里斯蒂安安排好了亚布里尔和肯尼迪总统的面谈。当然,他们已经审讯过他了,但是亚布里尔微笑着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他非常淡定,非常自信,也愿意就一般话题——政治、马克思主义、他称为“以色列问题”的巴勒斯坦问题——随便谈谈,但是他不肯谈论自己的背景或者恐怖主义行动。他也拒绝谈论他的搭档罗密欧,或者特丽莎·肯尼迪以及她的死,或者他和舍哈本苏丹的私人关系。
亚布里尔的监狱设在一间只有十个床位的小医院里,这是联邦调查局为了关押危险罪犯和重要线人而专门修建的。这间医院里的医生都是特勤局的医务人员,并且由克里率领的特别小组成员担任保卫。美国有五处这样的关押医院,华盛顿特区一处,芝加哥一处,洛杉矶一处,内华达一处,还有一处在长岛。
这些医院有的时候也用来对犯人志愿者进行一些秘密的医学试验,但是克里已经清空了华盛顿特区的医院,就为了单独隔离关押亚布里尔。他也把长岛的医院清空,单独关押了安置原子弹的那两名年轻科学家。
在华盛顿的医院里,亚布里尔住在一间医疗套房中,其中的设施都经过处理,防止他用暴力或者绳索的手段企图自杀,还有一些物理限制和设备,以防静脉注射的自杀。
亚布里尔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包括他的牙齿,都经过了x光扫描,而且他一直被罩在一件特制的宽松外套里,只能有限度地活动一下胳膊和双腿。他能够读书写字,也能小步走路,但是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同时,还有克里的特别小队中的特工人员通过一面双面镜子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
克里斯蒂安离开肯尼迪总统之后,就去看了看亚布里尔,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个问题得解决。他和两名特工一起进入了亚布里尔的套房。他坐在其中一把舒服的沙发中,让人把亚布里尔从卧室带到他面前。他轻轻把亚布里尔推坐在一把扶手椅中,让特工检查了一下他的约束衣。
亚布里尔颇为轻蔑地道:“你的权力如此之大,却还这么小心。”
“我信奉小心为上的原则,”克里斯蒂安严肃地说,“我就像那些工程师一样,建造的桥梁楼宇必须能够承受比实际承重量高一百倍的压力。这是我工作的方式。”
“这不是一回事,”亚布里尔说,“你无法预知命运的承重量。”
“我知道,”克里斯蒂安说,“这可以消除我的顾虑,而且效果不错。现在说说我此行的目的,我要请你帮个忙。”一听此话,亚布里尔便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嘲弄,但又是发自真心的高兴。
克里斯蒂安盯着他,微笑道:“不,我是当真说的,这个要求你可以接受,也有权拒绝。现在你仔细听好了,你受到了不错的对待——这是我的做法,也是我国法律决定的。我知道威胁对你没有用,我知道你很骄傲,但是我请你做的只是小事一桩,不会让你掉价的。作为回报,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阻止一切不幸的事。我知道你仍然心怀希望,觉得著名的百人先驱团中你的同志们会想出一些聪明的办法,让我们不得不释放你。”
亚布里尔瘦削而黝黑的脸上那种开心的讥讽表情消失了:“我们尝试过几次,发动针对你们肯尼迪总统的行动,都是复杂而巧妙的计划,但都在还没进入这个国家的时候就神秘地被突然破坏掉了。我对这几次失败和人员损失亲自作了些调查,发现最终的线索都指向你。所以我就知道我们的工作都是一路的,我知道你不像那些小心翼翼的政客。所以你只要告诉我你想要我帮什么忙,你应该知道我够聪明,会认真考虑的。”
克里斯蒂安向后靠在沙发上,他的一部分脑筋已经转动起来,既然亚布里尔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工作痕迹,那么他的确是太危险了,无论如何都不能释放。亚布里尔泄露了这个信息,真是愚蠢。然后克里斯蒂安开始专心考虑手头的问题。他说:“肯尼迪总统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特别喜欢思考人和事。所以他希望和你面对面对话,问你几个问题,以彼此平等的方式。他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死他的女儿,或许他也想因此能够解脱他自己的负疚感。我想请你做的就是跟他谈谈,回答他的问题。我请你不要完全拒绝他,你能做到吗?”
亚布里尔被困在宽松的外套里,他有些费劲地举起双臂,表示拒绝。他其实完全不害怕总统会对他怎么样,但是很奇怪,一想到要和被自己杀死的女孩的父亲会面,他突然感到很烦躁。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政治行动,美国总统应该最明白这一点。但是话说回来,如果能看着那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的眼睛,对他说:“我杀死了你的女儿,虽然你有几千艘战船,几万架战机,但是你给我造成的伤害远远赶不上我带给你的哀痛。”这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亚布里尔说:“好吧,我帮你这个小忙,不过最后你可不一定会感谢我。”
克里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只手轻轻放在亚布里尔的肩头,但是亚布里尔却轻蔑地把他的手甩开。“没关系,”克里说,“我会感激你的。”
两天后,午夜一点,肯尼迪总统进入白宫的黄色椭圆办公室,发现亚布里尔已经坐在壁炉边的一把椅子上了,克里斯蒂安则站在他身后。
一张椭圆形的小桌子上有个银质浅盘,上面镶着星条旗图案的盾形徽章,盘子里有几块小小的三明治,一把银质咖啡壶,几个杯子和碟子,都描着金边。杰弗逊在三个杯子里倒好咖啡,然后走到门口,宽宽的肩膀靠在门上。亚布里尔向肯尼迪点了点头,肯尼迪看得出来他在椅子上是不能动的。“你们没给他服用镇静剂吧?”肯尼迪不客气地问。
“没有,总统先生。”克里斯蒂安说,“他穿的是约束外套和裤子。”
“你不能让他更舒服一点吗?”肯尼迪说。
“不能,先生。”克里斯蒂安说。
肯尼迪看着亚布里尔说:“很抱歉,但是在这种事情上,我说了不算。我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亚布里尔点点头。因为那套约束服的缘故,他有点费劲地拿起一块三明治吃起来,味道还真是不错。这让他对自己有点骄傲,至少在敌人面前,他不是完全无助的。他仔细打量着肯尼迪的脸,心中有点震撼,如果换个环境,他会不由得对这样一个人肃然起敬,而且还会信任他。他的面容显示出了痛苦,而且是巨大力量压抑下的痛苦。这张脸还说明,他对自己的不适是真的关心,并没有任何居高临下或者装模作样的意思。与此同时,他的脸上更有一种坚强的力量。
亚布里尔的态度更加礼貌,甚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恭顺。他心平气和地说:“肯尼迪先生,我们谈话之前,您一定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您真的相信我应该对你们国家的原子弹爆炸事件负责吗?”
“不。”肯尼迪说。克里斯蒂安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透露更多信息。
“谢谢,”亚布里尔说,“怎么能有人以为我会这么傻呢?如果您想以此来指控我,我会非常愤怒的。您可以问我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