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谭琼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2
|本章字节:7820字
阴霾的气息一点点散开,朦胧的天际罩着厚厚的云层,冷风猛烈地刮着,充满了怒火,带着刺,似乎想要征服这个深山里的民族,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年复一年的磨炼,这里的人都被炼成了钢铁。
董家庄园在狂风中挺立着,虽然偶尔会出现一点点裂缝,但很快又被修复了,所以这座庄园依然巍然挺拔,傲立风中。但这一次,裂缝好像大多了,庄园里的所有人都在祈祷,希望这座庄园可以跟以前一样不会被狂风刮倒。
董玉山因为董玉虎被关进监牢的事求救无门,后来去找董笑天时又被骂了两次,最后彻底不抱任何幻想了,整颗心都像要死掉了一般难受,一连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得烂醉如泥,好多天都没出门。
“大少爷,大少爷你在吗?快开开门啊,小武带回二少爷的消息啦!”董玉山半醉不醒地坐在地上,突然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惊醒,他听出是小武的声音,虽然自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但突然清晰地听到小武说有二少爷的消息,这才慢腾腾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过去打开了门。
“大少爷,你……你咋了,咋喝成这样了?”小武见董玉山满脸没睡醒似的,又见大少爷不理会自己的问话,于是又说道,“我在城里看见二少爷了,我终于看到二少爷了啊!”小武于是急切地告诉了董玉山他在城里看见的景象,董玉山一听似乎马上清醒了过来,顿时就发急了,忙问他后来还看见了什么,小武的表情立即垮了下来,沮丧地摇了摇头道:“后来那些当兵的就把人都带出城了,我不敢走太近,跟了很远想看看二少爷他们到底被带哪儿干啥去,还没看个究竟就听见了枪响!”
“什么?哪里响枪了?什么枪响?”董玉山一个激灵,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狠狠地砸了一闷棍,被酒精麻醉的思维顿时就完全清醒了,愣了半晌却仍然不知如何是好,呆了好久才愣头愣脑地推开小武冲了出去,小武还没来得及追问他去哪里,他已经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四凤正在悠闲地帮董笑天揉肩膀,在他耳边说着私房话,董笑天眯缝着眼睛,脸上带着享受的笑容,没想到董玉山突然满身酒气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进屋时一下没收住脚撞在了董笑天的座椅上,忙又晕乎乎地爬起来,接着就闹嚷开了:“你……你知道吗,二弟被那些当兵的拉……拉出去枪毙了。”
“玉虎被枪毙了,啥时候啊?”陈四凤一听这话,立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惊讶地瞪着眼,抢在董笑天之前先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董笑天也从椅子上一骨碌弹了起来,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董玉山虽然醉眼蒙眬,但思维是清醒的,他见董笑天愣着眼半天不说话,突然急得拳头在桌子上擂得砰砰直响,吓得陈四凤也随着擂桌子的声响不停地颤抖了几下,直到董笑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怒吼了一声:“胡说八道,谁让你喝多了瞎说,谁看见玉虎被枪毙了?到底谁看见玉虎被枪毙了?”
“是啊,玉山,哪个看见玉虎被枪毙了?”陈四凤缓过劲后也搭腔道。
董玉山正要继续擂下去的时候,却被这一声咆哮打断了正在进行的动作,拳头举在半空,良久才缓缓地放下,然后盯着董笑天凝重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小武,他刚从城里回来,他在城里亲眼看到二弟被那些当兵的带出了城外,然后就听见了枪声,这……这不是枪毙人是干啥?”
“又是小武?”董笑天沉闷地哼出了一声,“谁让他自个儿进城的?”
“都啥时候了,您难道还要追究这个责任吗?二弟连命都没了,你难道偏要等尸首都找不着了才……才相信二弟被枪毙的事?”董玉山眼里盈满了泪水,喉结连连滚动了几下再也说不下去了,他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无法呼吸,心里如同塞满了坚硬的石头,背上也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我问是谁让他进城的?”董笑天眼前浮现出董玉虎临走时的样子,却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仍然黑着一张脸,压根儿就像没听清董玉山的话。
“玉山,你快说啊,先回答老爷话。”陈四凤担心父子俩越说越僵,于是开始劝董玉山,董玉山看了三娘一眼,这才微微垂下头含糊地说道:“是我,是我让他去的,但……但我那是为了找到二弟,打探到二弟的消息啊,您说二弟都走了那么久没消息,您难道就一点也不心急吗?”
“小武他看见啥了?到底看到啥了,他亲眼见到玉虎被枪毙了?”董笑天打断了董玉山的话,董玉山才仰起眼睛面色激动地说道:“小武看见二弟被那些当兵的拉到城外,还有很多犯人一起,好多拿着枪的……小武他……他说虽然没看见二弟被枪毙,但他很快就听见枪声了。”董玉山思维混乱,语无伦次,好像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心思在二弟那张年轻而倔强的脸上来回扫描,他觉得自己的心都急得快要蹦出来了,接着又非常不相信地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也不相信玉虎当真被枪毙了,二弟他还那么年轻,不该这么早死啊。”
陈四凤脑海里也浮现出董玉虎看她时那双明亮的眼睛,禁不住也红了眼圈。
董笑天瘦削的两颊微微抽动了几下,拄着拐杖的手也不停地颤抖起来,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陈四凤连忙抚摸他的胸口,可以感受到他的胸口在剧烈起伏着,像有一股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
董玉山站在董笑天面前,面对着董家庄园的主人,自己的爹,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一直都非常尊崇董笑天的威严,但还从来没像这次一样厌恶自己,他甚至后悔以前太听话了,他从那张苍老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想法,也无法看透对方的心思,直到董笑天重新坐下而且非常绝望和无奈地大叫了一声:“天意啊,真是天意啊!”
“爹,您告诉我玉虎他到底发生啥事了,二弟他死得冤,您得让山儿明白个事理啊。”董玉山体内的酒精已经散发殆尽,他猛地跪下,脑袋砰砰砰地连连撞在地上。陈四凤被他这个动作惊得花容失色,心里面明明想的是上前去扶他起来,身体却僵硬得像被冻住了,半天都没有知觉。
董笑天鼻孔里喘着粗气,从喉咙里发出那个绝望的声音后再也没了任何言语和表情,他冷眼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董玉山,看着那颗始终埋在地上的脑袋,一时也无所适从,仿佛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弥勒佛,而跪在自己面前的则是正在向他虔诚膜拜的门徒。
一时间,三个人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一直过了好久,谁都没有任何动作。
“玉山,我的儿呀,你这倒是在做啥呢?天杀的啊!”董玉山的娘亲突然闯了进来,当她看见这个场面时当即哀号了一声,然后马上冲过去抱住了自己儿子的身体,但无论她怎么使劲拉扯,董玉山都如一座静卧的山一样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只好又泪眼婆娑地转向董笑天,但见董笑天那副漠然的尊荣,只好也流着泪水跪在了董玉山身旁,同时一把抓住董笑天的双腿号哭起来:
“老爷呀,山儿到底犯了什么错惹您生气了,要是他一个人无法弥补,我做娘的跟他一起认罚还不行吗?您可不能这样待他呀。”
陈四凤站在董笑天身后看着这一家人像演戏一样地来来回回,她突然感觉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个圈子的人,更不该出现在这里。她看见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内心突然生出极大的同情,她似乎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母子情深,而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却是从来未曾品尝过的,但她突然又想起自己在董家的身份和这个女人是如何对待她的情景,心里同时也生出了无尽的醋意和快感。
“娘,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起来呀。”董玉山见娘跟自己一样也跪下了,慌忙转身想扶她起来,但她却非常固执地拒绝了,脸上写满了决然的神情,直到董笑天冷言说道:“我董笑天这辈子什么风雨都经历过了,总算从无数的枪林弹雨中捡回了一条老命,现在好不容易建立起董家的基业,好不容易才活到了今天,董家的人心却都变了,一切都变了啊……唉,我董笑天到底是作了什么孽,老天要这么惩罚我啊。”他的声音在低低地颤抖,让听见的人都感觉那个声音并不是从一个人心底发出来的,而是来自一个无底深渊,你看不见底,也找不到边。
“老爷,您别急,先喝口水……”陈四凤上前一步从桌面上把茶水端起递到了董笑天面前,但董笑天连看都没看一眼,过了好久都没伸手去接,她只得老这样站着,进退两难,直到董笑天慢慢地起身沉声说道:“你们娘儿俩愿意跪就一直跪着吧。”然后在陈四凤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向门外走去。
“爹……”董玉山在董笑天从他身边走过时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声嘶力竭地哀求起来,“爹,我求您看在我跟娘的份儿上去城里找黄县长把二弟的尸体带回来吧,二弟是为了董家才死的啊。”当他这话说出口时,他娘才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跪在地上一时却忘了说什么,她心里顿时被抽空了,乱成了一团麻,瞪着一双疑惑的眼,嘴唇微微张了张,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董笑天本来不想再看见这样难堪的场面,本来想就这样远离这个令他心烦意乱的地方,但被自己的儿子抱住腿,他只得暂时收回了想要迈出去的脚步,浑浊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门外对面的山峦,始终都没再回头正眼看一眼跪在地上央求他的儿子。
“老爷,大少爷,你们这……这到底是咋啦。”管家余厚来刚从外面办了点小事回来,本想来向董笑天汇报情况,还没进房间便见到这幅景象,立即失声叫了起来,此时当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说话时舌头都在打卷儿。
虽然余厚来是董家庄园里的老管家,董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事他都清清楚楚,说来也算半个董家人了,但今天这事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插言,说到底,站在他面前的可全都是董家真正的主人啊,他一个外姓人如何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所以他在惊讶之下开口说完一句话,内心里马上就萌生出一种想要赶紧逃离出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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