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光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3
|本章字节:13702字
村委会在村子边儿靠近公路旁,很阔气,是一幢被乳白色釉面瓷砖包裹的二层小楼,在每个砖跺实墙上,都绣有类似于“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标语口号。传达室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正在悠闲地看着电视机里演的电视剧《北风那个吹》。
“大爷,你们书记和村长在吗?”
“找领导?你是什么单位的?”老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警惕地打量着洪静。
“我是记者,有事要找你们的村领导。”说话间,洪静掏出自己的采访证递了过去。
“记者?哦,好的。”老头嘀咕着,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手机号。
不大一会儿,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壮汉来到楼下。见到洪静便开门见山地说:“我是这个村的书记,有啥事,你说吧。”
洪静看他那种居高临下的做派,心里就涌上一种莫名的厌恶,但她还是忍了,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您贵姓啊?”
“我姓王,你有记者证吗?”王书记仍旧很傲慢。
洪静又掏出自己的采访证递了过去。
在查看过她的证件后,王书记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看屋老头说:“去给买两瓶矿泉水。”
老头答应一声就走了。
王书记也不看洪静,从衣兜里摸出一包香烟,也不管洪静是否讨厌,就从中抽出一支烟递给洪静:“抽吗?”
洪静摆手:“谢谢,我不吸烟。”
王书记便自己叼在嘴上,又摸出打火机,擦点上香烟,深吸了一口,慢吞吞地吐了一串烟圈儿后说:“说吧,洪记者找我什么事,我还有事儿,我很忙。”他说话的语气显出一些傲慢和自负。
洪静对他这种待人的态度有些气恼,但还是压着怒气,微笑着向他讲明了来意。
王书记很专注地听完了洪静的话,刚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但随着洪静的陈述与质问,他就有些坐不住了,额头上开始冒汗,烟也一支接一支地抽个没完。最后,待洪静说完,他也憋出了一句:“对不起,我们农场有规定,你的采访应该和农场宣传委员打招呼,他们同意后,我才能说。”
“你不说,那我可就要照实写了。”
“随你的便。但我要告诉你,不属实可要负法律责任。”
洪静就笑:“呵呵,你放心,我只是据实报道,不会添油加醋的。”
洪静回来后,便写了稿子,然后给高扬审,高扬同意后,便传给了宁星县委宣传部。三天后,洪静正在办公室上网浏览时,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洪静拿起电话,还没来得及把“你好”两字吐出口,一个有些沙哑的男中音传递过来:
“《发展日报》记者站吗?”
“是的。”
“我找洪静记者。”
“我就是,你是谁?”
“洪记者,你好,你几天前到过宁星县采访吧,我是前进农场的党委书记,你来时恰好我在区上开会,没赶上接待你,昨天县委宣传部把你的稿子传给了我,今天我想和你见见面,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洪静心里就是一震,“他们终于坐不住了!”便冲高扬一笑,小声说:“是前进农场的。”
高扬也笑:“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坚持我们的原则。”
这边洪静就心里有数了,她对着话筒问:“你对这篇稿子有什么意见吗?”
“稿子我看了,写得很好,我没有任何意见。”
“既然没有意见,咱们就不必见面了吧。”
“不,洪记者,今天一定要见面的,你的稿子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我们农场里的一些工作我想和你说一说,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想让你再来采访吧,你不一定来,我就来省城了,你看我是到你们办公室还是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坐?”
“这不好吧。”
“那好吧,你在办公室等我,我一会儿就到。”不容洪静再说什么,对方已挂断了电话。
“高站长,是主管曹家店村的前进农场党委书记。”洪静放下电话就向高扬做了汇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事。去见他吧。”高扬笑了笑,鼓励她说。
说是一会儿就到,可洪静在办公室却足足等了他们一个多钟头。
“让你久等了,路上塞车,不好意思,抱歉,让洪记者久等了。”书记进门后先是道歉。
“您怎么称呼?”洪静问。
“我姓刘。”又介绍身后的人,“这是我们县委宣传部的孙部长,这是我们农场的牛场长。”
“刘书记。”洪静一一握手后,又把他们引荐给高扬,“这是我们的站长高扬高站长。”
“噢,高站长。”刘书记拉着高扬的手使劲儿地晃。
“刘书记此行,对我们到贵场去采访是不是有不同意见和看法?”
高扬先声夺人,直入主题。
“高站长,我电话里边和洪记者说过,对你们采写的稿件我没有任何意见,我诚恳接受你们的舆论监督。只是你们到我们那儿采访,我没能亲自接待洪记者挺遗憾的,今天特意过来见个面,交个朋友嘛。”
这个刘书记倒是很会说话。
“那天曹家店村的王书记说,采访他必须先得到你们农场领导的同意,我们去了场里,可你们农场里的领导都不在家,我就只好回来先写稿子了。”洪静说。
“是,听说了,实在对不住,那天我在下边检查工作,你们写的那篇稿子,县委宣传部传给我后,我向村里核实过了,都是属实的。这个大操大办的问题我们一定要严肃处理。今天来,我们就是诚恳接受你们媒体的批评和监督的。”
高扬看他那一脸的真诚样儿,就笑了:“刘书记,你也知道,有你们县的孙部长在这儿,咱就敞开了说,谁工作当中都可能有失误的地方,媒体发现了,给报道出来,也是为了咱们以后的工作不再出错,不是说了嘛,曝光不是目的,整改才是关键。只要你们认识到了,我们自然也就不一定非得公开报道。”
听了这话,刘书记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真不愧为是国家级的大报。这样,高站长,你看这都要下班了,我们是不是不要在这说话了,我安排了一个吃饭的地方,咱们边吃边聊。”
高扬扫了一眼,见他一脸的兴奋,就对洪静说:“你去吧。我晚上有事。”
刘书记马上说:“不,不,啥事儿,到饭时了,都得吃完饭才能办啊。”
高扬:“我也是去吃饭,早就定好的,不能更改,你们去吃吧。”其实,高扬是因为今天高尚回家,他才要回去吃饭的。
刘书记:“不想交俺们这小地方的朋友?”
高扬:“不是的,我真的有约,而且是一个很重要的约会,是和商业大学谈合作的事,人家书记校长都在那儿等我,我不去能说得过去吗?
这样,等你再来时,提前给我打电话,我接待你,好吗?”
刘书记不再争执了,洪静和他们一行下了楼。
他们来到了一家装修很上档次的星级酒店。
洪静被让进包房,一个人从座椅上站起来迎接他们,竟是曹家店村的王书记。此刻的支书没有了那天的傲慢神态,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嬉皮笑脸地左一个“洪记者好”,右一个“洪记者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屯子人一般见识”。
刘书记就不客气地在指责他:“这位我不用介绍了,先前你们在曹家店村打过交道了,这次给我惹了大麻烦,今天把他也叫了来,让他给你好好道个歉。”王书记望着刘书记,又看看洪静,一口一个是地答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书记又把话引到了正题上:
“你写的那篇稿子,我向村里核实过了,都是属实的。这个问题我们一定要严肃处理。今天来,我们就是诚恳接受你们媒体的批评和监督的。”
洪静就说:“才在办公室我们领导不是表态了嘛。”
刘书记就笑:“呵呵,表态是表态了,可他没来,我们不放心,这稿子要是发出去,那我们——”
王书记马上站起来说:“前天,刘书记连着给我打好几个电话,问你采访的情况,问大操大办的事儿,最后结结实实把我臭骂了一顿。
因为我的工作没做好,给刘书记,给上级领导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真是一个罪人。”他这会儿倒是一脸的虔诚。
刘书记接着说:“王书记还是一个工作很积极的村干部。”
大家举杯,碰了一下,又干了一杯。
洪静瞅了瞅王书记,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天他的傲慢来,于是,她放下杯子说:
“我在采访中,了解到王书记在任的这几年,村里还出现了很多不正常的经济问题,这你们了解吗?”
刘书记听了这话,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县委宣传部的孙部长忙拦住话头:“干群之间的矛盾一直都存在,要是能互相理解就好了。”
刘书记眼睛有些红润:“洪记者,我把你当朋友今天才这样说,我真诚地希望你们能体谅我们这些基层干部的不容易。你了解到的问题,不管属实与否我都希望不要做任何报道了。你说了,我知道了,我就可以处理了,等我调查处理完了,你们再报道好吗?如果现在你给报一下,那我们可真吃不消了,搞不好领导一急,就把我这农场书记给撸下来了。这么多年混个正科级不易,求你高抬贵手,笔下留情。”
洪静对他们的经济问题本不太感兴趣,此刻说出来是吓唬那个王书记的。再说,她也没做这方面的采访,但她还是说:“我们只是了解,再说,这事我说了也不算,得我们站长同意才会决定报不报道。”
刘书记说:“那刚才在办公室你们站长说话能算数了?”
洪静就笑:“应该是吧。”
刘书记:“哎呀,那我们得咋感谢你们?”
王书记就接过了话头儿说:“我们村也没啥土特产,因为是农场,就是地多,我已和村委会商量过了,明年开春,从村里的机动地中,给你和高站长每人留出十晌地,你们要是愿意种地,就来村里体验一下生活,不种那就转包出去,年终一次性收取租金,赚点钱,买点化妆品用嘛。”
刘书记也说:“是啊,这样的话,你们就都成了我们农场的职工了。
咱们走的岂不是更近了?”
听他们一说,洪静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忙推辞:“你们说的这些,我会和高站长说的。不过,我敢肯定地说,他和我一样,是不会要的。
弄不好,把他惹急了,说不定会真的把你们的这事儿给捅出去!”
几个人一听洪静这么说,也都害怕了。刘书记说:“我们是真心的。”
洪静这会也平静了下来,她说:“我知道你们是真心的,可你们的做法有问题。我告诉你,我们站长很正的,他虽然喜欢交朋友,但违法乱纪的事,他从来不干。”
“那你看我们该咋做?希望洪记者给我们提提醒。”王书记说。
洪静眼珠儿一转就来了主意:“我觉得你们的想法好,但做法有问题。既然你们有土地,我们记者站还想发展,那你们何不把多余的土地给我们记者站,让我们记者站也有股份,这样,咱们两家共同发展,既不违法,还交了朋友。”
刘书记一拍大腿:“高,还是记者走的多,见的广。看问题就是比我们高。就这样定了!”
王书记等也附和:“是,高,高。”
洪静也高兴:“好,那我马上向高站长汇报。”
三
就着洪静给他传来好消息的兴奋劲儿,也是见尚升真的感兴趣,高扬便将从杨晓茵处学到的知识,对着尚升卖弄起来:“我跟你说,茶道有二十四品,分人品、茶品、水品、火品、茶器品及茶室品,每品又细分四品,合计二十四品,我一点一点跟你说,人品里的四品为清、雅、简、淡。清就是秉自然灵秀之气,形神俱清;雅则是指谦恭儒雅,有君子之风;简说的是举止豁朗简约,不拘俗礼;而淡就是要人少名利之心,自甘淡泊。”
尚升饶有兴趣地说:“你慢点说,我记一下。人品说了,那茶品哩?”
高扬不无得意地说:“怎么样,服了吧?你就听着吧,这茶品讲究清、香、甘、淡。清,和人一样,也要秉自然灵秀之气,形色俱清;香就是其味了,要其嗅如兰;甘可不是干湿的干,而是其甘如荠;淡是说要淡而有味。再说水品也是清、活、甘、冽四样,这个清可不是说秉自然灵秀之气了,而是说水质澄澈、纯净;活是要这水质鲜活,不凝滞;甘则要水味甘香;冽是指水味清寒。接下来,就是四样火品:明、活、洁、燥。
明是要有火光;活是指有火焰;洁则是无异味;燥是要无湿气。”
尚升羡慕地说:“真好,想不到你这个粗人还有这记性。”
高扬就笑:“我再说茶器品,也是四样,质、朴、雅、素。质是质地纯正;朴是形制古朴;雅是以秀雅为尚;素是以素器为尚。而茶室品的四样是简、古、通、幽。简是结构简洁、明快;古是形制简古、朴素;通是布局开放、通透;幽是环境清幽、秀雅。”
“这还真是知识。不错,谁教你的?”
“这是一个美女教的,你吃醋不?”
“我可没那闲功夫,有营养的东西不吃去吃醋。你再说说茶道的事儿,我听听。”
高扬一挠脑袋,憨态可掬地笑了一下:“也没啥说的了。好吧,我再给你说说,你是研究食品工程的,但你觉没觉得中国茶文化强调的是天人合一,从小茶壶中探求宇宙玄机,从淡淡茶汤中品悟人生百味?”
尚升就笑:“整的还挺有诗意的。”
高扬没理会她,继续说:“在网上我看到有学者说,中国的茶文化在发展过程中主要吸收了释、道、儒三教的哲学理论,并得益于大批思想家、哲学家的推动。使其从哲学的高度,广泛深刻地影响着爱茶、品茶的人,特别是从思维方式、审美情趣、艺术想象力及人格的形成等方面,这种茶道文化中的美学理念润物细无声般地滋润着我们的神州大地。因而说在中国茶文化中既有佛教圆通空灵之美,又有道教幽玄旷达之美和儒家文雅的含蓄之美。”
高扬头晃脑,颇为得意,可尚升却不买他的账:“说的有点玄了,我不想听这个,我要听实用的知识。”
高扬只好说:“那我就给你讲一下咱家的那个功夫红茶的茶艺吧,再来客人时,你好表演一下,显示一下你的博学。”
尚升很高兴:“好啊,快说。”
“你先要把咱家那瓷质的茶壶、茶杯、赏茶盘或茶荷、茶巾、茶匙、奉茶盘、热水壶及电炉等茶具在茶几上摆放好,之后先让客人看看茶,这在茶艺中叫‘宝光初现爷,然后把用来冲泡的泉水加热,令其微沸,壶中上浮的水泡,仿佛‘蟹眼已生爷,这叫‘清泉初沸爷。再温热壶盏,用初沸之水,注入瓷壶及杯中,为壶、杯升温。然后请茶入宫,用茶匙将茶荷或赏茶盘中的红茶轻轻拨入壶中。接着就要悬壶高冲,这是冲泡红茶的关键,手太高,茶水容易溢出来,手太低则不能令其滚动,这需要有很娴熟的技艺。冲泡红茶的水温要在100益,刚才初沸的水,此时已是蟹眼已过鱼眼生,正好用于冲泡。而高冲可以让茶叶在水的激荡下,充分浸润,以利于色、香、味的充分发挥。弄好后便分杯敬客,用循环斟茶法,将壶中之茶均匀地分入每一杯中,使杯中之茶的色、味一致。”
尚升打断了他的话说:“挺麻烦啊。”
高扬说:“听着麻烦,做起来就简单了。客人接茶后要喜闻幽香。
一杯茶到手,先要闻香。再就是观赏汤色,红茶的红色,表现在冲泡好的茶汤中。茶汤的明亮度和颜色,表明红茶的发酵程度和茶汤的鲜爽度。再观叶底,嫩软红亮。然后品味鲜爽,闻香观色后即可缓啜品饮。
一泡之后,可再冲泡第二泡茶,三品得趣。红茶通常可冲泡三次,三次的口感各不相同,细饮慢品,徐徐体味茶之真味,方得茶之真趣。最后收杯谢客。红茶性情温和,收敛性差,易于交融,因此通常用之调饮。
使客人能领略其独特的内质,产生隽永的回味。”
“真好,还有没有了,我再学几招。”
“再有就是你说的了,要想泡好一壶功夫茶,须注意水质、水温、茶量与茶具等要素。水质,必须选用清新的软水,也就是含矿物质较少的水,如纯净水。水温随茶叶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对大部分的茶种而言,以接近100益冲泡为宜。但绿茶类及轻发酵茶类则不宜过高,通常不宜超过90益。泡后约一分钟倒出饮用,但因茶而异,再次冲泡时间则须相对延长;至于茶具,以紫砂陶壶最佳,茶壶大小配以适宜的茶杯,杯内以白色较佳,以便于判辨汤色。”
“还有吗?”
“我能感兴趣记住的就是这些了,再有就是写茶的诗了。”
尚升意犹未尽:“有点不过瘾。”
高扬:“你还想咋过瘾?你快做饭去吧,一会儿我姑娘该回来了。”
正说着,“砰、砰、砰”响起了敲门声。
高扬听到门响,便冲不依不饶、刨根问底的尚升说:“姑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