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刘仁怀和王治成出差回来了，在递上稿子的同时，刘仁怀还递上一份采访经历，里面详细介绍了王治成这一路的经过。

刘仁怀的汇报：

由于站长叮嘱我，让我一路上留意王治成的言谈举止，现特将他违反规定泡小姐的经过如实写出。

我们从庄河乡下回来时，他就和我说，这一路上太辛苦了，吃不饱不说，连澡都洗不上。还埋怨站长不给他提成，说那五十万就是他的工作成绩。说站长太黑，这钱可能都让站长贪污了。并在一次酒醉后说，站长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让站长好过。还和我说，在这个报纸干工作，就要写吹牛的稿，那样才能交下朋友。不能总写曝光的稿，把人都得罪了，还有危险。他说，记者实际上就是妓女，只要给钱，就啥都能干。因为他写出的文字不是自己想写的，就像妓女“***”并不是真正的“爱做”一样，他问我：“你说，这记者和妓女是不是真的有类似的地方。”最让我不解的是，人家乡里都给我们拿了一些土特产做纪念品，可他居然还向人家乡党委书记提出给报销点路费。硬是管人家要了一千元钱。还暗示人家，有钱，发的版面就大，字数就多。要是表现不好，稿子能不能发表出来不说，还极有可能找点啥负面的东西。他说，当记者得会弄钱，下边不给红包，那就得想法创造红包。我问他咋创造？他说，打一沓票据让被宣传的单位给报销，不就是红包嘛！

他还对我说：“我跟你说，老弟，每年到报刊发行时，你就跟着我跑，你看我就盯着各地市的组织部，不理宣传部，他们说话不好使。我为啥每年都能完成任务，因为我把每年的那些回扣啊、奖励啊都让他们弄去了。你没见每年报社都提出几条旅游的路线，让组织部官员们选嘛。云南大理风光、广西漓江美景、海南三亚风情都有吸引力，如果还没兴趣，那还有出国游，东南亚、欧洲游，不怕你不动心。在地市、县里任职的组织部门的官员，难得有外出游玩的机会，能不尽情享受吗？

他们不掏任何费用，极其洒脱，到了国外，看了洋景还不够，还要喝洋酒，看艳舞，有的还提出睡洋妞。报社有求于人，能不尽力满足吗？人家是财神啊，满足了他们，报社才会有收入，才能养得起我们这些编辑记者和杂务人员。因为这些官员也真能把承诺的发行任务兑现。他们回去后，打电话下指令，发文件定指标，基层干部敢不执行吗？你想啊，当组织部长打电话要求乡镇党委书记去组织订某某报刊，乡镇书记敢不执行吗？官还想不想当了？所以，你以后重点要傍住组织部，别领导一让你跑发行，就去宣传部。组织部说话好使，组织部管干部，比宣传部说话更有权威。”

我们回到庄河县城，当地宣传部的同志陪我们吃完饭送我们回宾馆走后，他又找我出去，我平时很少喝酒，那天也因为要回家了高兴，就跟他又出去了。到了酒店，我们开了一瓶红酒，边喝边聊，聊业务，聊新闻，聊家庭，我们从8点多吃饭，一直吃到了快10点，红酒也喝了快两瓶了。他意犹未尽，又要了一瓶。我说我不能喝了，他说这点酒算什么，就这样我们一共喝了三瓶红酒（他喝的比我多一些），也记不起是什么时间出了餐厅。他说我们去洗个澡醒醒酒吧，想想回宾馆也得洗，我就痛快地答应了，我说：“我请你吧？”他说：“别总是你请我请的，站长派我们出来了，就不怕我们花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就玩，再说了，我不是找他们要红包了嘛，那一千块钱够我们潇洒的了。

走，潇洒去！”这时他让出租车把我们送到了这里一家挺大的洗浴中心。

进了洗浴中心后，里面的人不少，我们拿牌子，去冲了个澡，然后到桑那房中蒸桑拿。他那晚喝的真是不少，说话声音很大，还逗我说：

“老弟，你体形不错啊！”旁边蒸的人都来看我，搞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对我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该风流就得风流。并问我找没找过小姐，他说小姐的质量有高也有低。如果进包房的小姐你看着不满意，在她报完价后可以直接要求换人，不必不好意思，你是上帝，一定要挑自己喜欢的。直接说把你们这里最漂亮的给我找来，没事儿的，这很正常，小姐也能理解的。但是千万不能因为小姐非要留下来就勉强自己。直到换到你可以接受的，切记。”

我就赞赏他：“老哥，你的经验很丰富啊？”

他很得意地说：“我这也是和别人多次交流得来的。我告诉你，出去嫖一定要注意安全。虽说近赌远嫖是良言，但是不能到过于陌生的地方，到外地去，尽量和朋友一起，或避免站街女，尽量到高档地方。

一般比较大的、经营时间比较久的，都有后台，可以放心一去。还有不管小姐有没有性病，一定要带套，这是保证你自己的安全。万一进了派出所，赶快托朋友，找关系，塞钱私了可以，但不能承认。千万别被警察绕进去。交朋友，上床是合法行为，顶多是道德问题，警察管不着。嫖，那是买卖关系，是违法行为，但属人民内部矛盾，顶多罚款，拘留，劳教。可若是介绍，双飞，明知有病还嫖或卖，那就是犯罪行为了，属敌我矛盾，要被判刑的。”

“呵呵，好吓人啊。”

“和警察你也得横一点，咱是记者，怕他干嘛？你这次落他手里了，没准他下次有点啥事被咱们查，那时，你就往死整他。我上次在鹤乡受委屈了，这仇我早晚得报！”

我说，站长把你要出来，人家不是给你赔礼道歉了嘛。他说：“我去给单位挣钱，领导当然得要我，但我这人丢不起啊，干点花花事儿还让领导知道了，这多掉链子啊。所以说，到这种场所，你千万不要告诉小姐你自己的真实身份、电话、地址。做之前和小姐谈好基本的个人信息，这样可以保证被捉时基本的个人信息口供不会出错。不要表现自己很有钱，尽量避免到小姐住的地方，开房最好，如果实在不行，到小姐住处要四下观察，有没有活动的门，有没有和男人同居的痕迹。

最好选择上午，比较安全，警察一般都在睡觉，小姐多数这时也有时间，正在自己房中休息或等待下午晚上的坐台或出台，没有什么客人。”

“厉害！”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蒸完后，我和王治成穿着浴服来到大厅休息，这时我觉得头有点痛，可能是蒸的时间太长了。我俩躺在沙发上，喝着水，说着话，这时服务员过来问需要按摩吗？王治成说：“给我俩按一下吧。”一会儿来了两个小姑娘，给我俩按着脚，我当时觉得越来越困了。

我昏昏欲睡，那个小姑娘还在给我按脚，服务生又过来了，问道：

“两位需要到包房做美容、按摩吗？”我迷迷糊糊地听到王治成问我：

“去吧？”其实当时我只想早点回宾馆，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就应道：

“好啊。”想起站长的嘱咐，也是不想扫他的兴，我就答应了。

服务生把我们领到包房区，又问要两个房间吗？我说不用，我们在一起就行，王治成说：“要两个吧。”我也没说什么，只问了做保健要多长时间，小姐说一个多小时吧。我觉得时间不是很长，就答应了。

就这样我们一人一个房间。

包间里面很宽敞，灯光非常柔和，里面有卫生间，还有一张单人床。这张床给我很奇怪的感觉，既不像床也不像是按摩床，很低，上面是皮子包裹，怎么看都像是搓澡用的床。可是也不像，下边是分叉的，估计是让人大腿分开躺着用的，呵呵，这是什么呀？怎么像电影里用的刑具一样。就在心里盘算的时候，进来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介绍说她是这里的美容师，让我躺到床上，我也没说什么就躺了上去。

这时她拿了一张纸在我脸上擦拭了一下，说你是油性皮肤吧？我说是啊，这时她给我介绍了几种化妆品，我说简单做个保养就行。她就坐在我的床头给我做起了面膜。

也不知道做了多长时间，我这期间头痛得厉害，睡了一会儿，醒过来时，小姑娘说，脸做完了，做一下按摩吧，我问那位和我一起来的做完了吗？她说我去看一下。一会儿回来后说，他也刚做完，正要按摩呢，我说那就按一会等他吧。

这时小姑娘问我，是我给你继续按还是找位“小姐”按，我当时愣了一下，问：“你说什么？”小姑娘说：“大哥，我们这里做按摩，分好几种，看你想要哪一种？”我想起站长的交代，便说，“看那位先生要的哪一种，我就来哪一种。”我就走出了包房，去敲王治成的房门。

门开了，这时一个大约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走出来，我有点慌，忙说，我找我朋友。王治成在里面说道，让他进来吧。我进去后，那个女孩子就出了房间。我看到王治成躺在床上，裸着身子，他看到我说，怎么不按了，我说我有点头痛，我想回去了。他笑着说：“是不好意思了吧？”这时他也坐了起来，我说：“没有，只是不舒服，要不我到大厅等你。”他又笑了笑说：“老弟，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不就是找个小姐按摩吗，看把你吓的。”我当时真觉得有点羞，脸很烫。

王治成看到我的样子，哈哈大笑着说：“你看我不是很好吗？这里的按摩师还是很专业的，你就试一下吧，反正我也在这，你怕什么。”我说：“那你按吧，我还是到大厅等你。”他这时过来拉我说：“别，我们一起按一会儿就回去。”他又开门把服务生从门外叫了进来说：“给我弟找个漂亮点的按一下。”那个服务生问：“是要和你做一样的项目吗？”

王治成说：“行，不过不要欺负我老弟啊。”我红着脸出了他的房间，心中很矛盾，门外的小姐把我又领回了隔壁的包间。

回到了房间后，我坐在沙发上，心跳得很快，可能酒精也起了作用。一会传来了敲门声，我声音紧张得有点颤抖地说：“请进。”门开了，一个清秀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的个很高，大约快有175米了。她先开口说话的，她说：“你好，要做按摩是吧？”我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嗯。”她说：“请你到床上躺着好吗？”我好像在受她操纵一样，就躺到了床上。

我趴在床上，好像那时都不敢呼吸了，我是第一次和女朋友以外的女人单独相处，还是这么密切的接触。她又说话了，问我：“现在开始吗？”我点了一下头，她的双手就放到了我的头上，按着我的太阳穴，我紧张得要命，不敢大口喘气，我感到她的双手很有力。她问我：“我的手重吗，重了你就说。”我小声地说：“还可以。”她好像为打破这种气氛，就找话跟我说，问我是不是不常来，我说是第一次来这里。这时她的双手还在按着我的头部，我觉得她按的手法不是很专业，也许是我从来没做过按摩吧，头按完了，她握着我的手，按我的胳膊，还不时地甩两下，不过真的很舒服。

这时她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按我的背，渐渐地向我腰间移动，我的心跳得很快，浑身绷的很紧，但是心里还在期待着什么，她的双手按着我的腰，一点一点的向下移，我突然全身一颤，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放到了我的屁股上，我爬在床上屏住呼吸，脸烫得要命。

她的手在我屁股上停留的时间不是很长，轻轻地按了几下就向我的大腿移动，时不时能碰一下大腿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当时我的心像打鼓一样嘣嘣地响，突然我听到了隔壁传来了一阵阵嘻笑声，我听出了那是王治成的声音，我们都没有说话，房间很静，一会儿好像又有那种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我的脸又红了起来，这个按摩小姐肯定也听到那个声音，她说你朋友常来吧，我说可能是吧。这时她的手要摸我的下体，吓得我大叫了一声，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王治成嘻嘻哈哈地从里边得意地走了出来。

高扬看后对脸红红的刘仁怀说：“写得很细嘛。”

刘仁怀的脸就更红，嗫嚅着：“您不是说越详细越好嘛。”

二

于是高扬找王治成谈话，明确告诉他：“我这里河浅水少难养龙，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王治成问：“我犯啥错误了吗？”

高扬：“没有，但我想把经营部停了，报社规定也不允许。”

“那别人咋不走？”

“别人出去采访没去找小姐按摩，也没上人家小姐身上去暗访啊，更没有在值班时，带女人在办公室住。不过，我告诉你，用不了多久就都会走的，因为报社不让搞经营了。”

“那你也不想和伟业集团合作了？”

“报社明确规定记者站不许搞经营活动，还怎么合作啊？”

王治成心有不甘：“那我的提成给我吗？”

高扬就有点不耐烦：“我不是说了，那笔钱我们不能算站里的收入，没有提成。”

王治成嘴一撇，眼一闭，嘴里蹦出一句：“那好吧，我明白了。但我想和你说，做啥事不要太过分。”

高扬也没惯着他：“我也想和你说，记者是无冕之王，但千万不要认为自己真的是没有帽子的皇帝。慎独，对于记者极为重要。若以记者为幌子而捞钱，那就大错特错了。职业道德对于任何人都很重要，对于记者尤为重要。人民需要仗义执言的记者，需要说真话的记者。

但绝对不需要无良的，没有道德的记者。这句话就算是临别赠言吧。”

王治成眨巴了一下小眼睛说：“我要走了，也不怕你了，我问问你，啥叫慎独？”

高扬就笑：“洪静，他要了解啥叫慎独，给他解释一下。”

洪静就说：“慎独是一种人生境界。慎独是一种修养，一种高尚的精神境界，也是一种自我的挑战与监督。更是一种情操，是一种自律，是一种坦荡。”

王治成晃晃脑袋：“不明白。”

结完工资后，王治成小眼睛瞪得溜圆，在洪静和高扬之间来回扫，嘴里嘀咕了一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东江省委大门，他摆手叫了一辆的士，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对司机说：“去伟业集团。”司机一踩油门，车开走了。

王治成来到伟业集团，他找鲁人说：“我不在《发展日报》干了，上你们这里来求职，你看我做什么好？”

鲁人很不客气地告诉他：“你这样的人对我们一点用都没有，我不用请示康总就能决定，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王治成很诧异：“那天咱们握手时还说我啥时来都可以，怎么现在……”

鲁人：“此一时彼一时也，老弟，你也是聪明人，咋就这么看不开呢？实话告诉你，当初利用你是想了解你们是不是在查我们，也想通过你和高扬建立上联系。现在联系建立了，你被《发展日报》开除了，你说你对我们还有用吗？”

王治成有些恼怒：“你们也太不厚道了！”

鲁人就笑：“我们怎么不厚道了，我们这是企业，用人首先要看他能给企业带来什么效益，你当初有《发展日报》的金字招牌给你撑腰，到哪里都把你当个人看，如今你这块招牌砸了，那你还算啥？不就是一个社会上的小混混嘛！”

王治成的头脑里蹦出高扬的话：“有《发展日报》的这个平台撑着，人家敬着你。离开了《发展日报》你再看看？”没想到这句话竟成了无情的现实，王治成心中一下子被愤怒填满了。他用恶毒的眼光，狠狠地瞪了鲁人一眼。

他又问：“那我问你个事，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鲁人都没抬眼看他：“啥事？你说。”

王治成：“你们给高扬五十万块钱是宣传费吗？”

鲁人很诧异：“五十万？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不过，要是宣传费，我应该是知道的，因为凡是做广告的费用，都要经我手的。”

王治成紧逼：“那高扬咋说是你们给的宣传费？”

鲁人一搔脑袋又一耸肩：“那你就得去问高扬了。我想，这应该是我们康总给高扬个人的钱，不让他报道康桥”炼厂的事吧。”

王治成说了一句：“明白了。”扭头就走了。

鲁人在后面喊：“老弟，送你一句话，人活在世，德最重要，千万别见钱眼开，见色起意，那样会毁了你自己。”

三

四海大酒店207房间。高扬和几个老画家、书法家、作家在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