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是一个周末，高扬为了放松自己近日来紧张的神经。他开车拉着尚升和高尚到东江省的另一个地级市雅泉来旅游。

雅泉是一个原始森林尚未开发的地级市。这里盛产红松樟子松，以四季常青、生长茂密的红松林、樟子松为主，灌木以连翘、迎春、杜鹃、绣线菊为主，形成十分诱人的四季景观。春天，百花争艳，满山飘香；炎夏，林海葱郁，峰峦叠嶂，走入山谷，涓涓流水，清凉喜人，使你倍感林中气候宜人；金秋，红叶似火，果挂枝头，让人馋涎欲滴；寒冬，雪压青松，绿白相映，林中显得特别宁静，听不到鸟叫，听不到虫鸣，只有在寒风凛冽下听那松涛声，令人心醉，催人奋进。境内有山有水有沼泽，是一个五山三水二分田的森林旅游城市。

应该市刘杨市长的要求高扬采写的《大森林见证大发展》的长篇通讯在《发展日报》的头版头条推出，很让雅泉市上下振奋，这次听说高扬因站里牺牲了一位记者心情很压抑。刘杨便再三邀请，邀高扬一家来该市散散心。心情忧郁的高扬便谁也没告诉，拉着妻女一家三口来雅泉了。

刘杨等自然是热情欢迎，因有妻女在场，高扬提出不用刘杨陪，自己想到哪儿就到哪儿转的要求，刘杨答应了。但暗中却给市公安局长打了电话，让他们派几个人暗中保护高扬一家。

初夏的林区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新而又充满神秘——当高尚看到小溪中活蹦乱跳的小鱼时，她光脚下去抓，尚升看见了便去帮忙，高尚喊高扬：“爸爸，你也过来抓啊！这竟能用手抓到鱼，太不可思议了！”

高扬就喊：“别光顾着玩儿，回去后写篇作文，我看看你的文笔。”

高尚爽快地答应了：“好啊，明天就发你邮箱里。”

因这里的山区多是崇山峻岭，在这千里流翠之中，最流行的娱乐项目就是漂流。说起漂流，其实就是乘一个皮艇或竹筏，坐其上或嬉戏弄水，或饮酒观光，在两岸青山迭翠、茂林丰草、鸟鸣蝶飞中随碧波或激流飘飘转转而下。过程本身没什么新奇的，只是流连于山野清风绿海之间，感受风尘世事之外的一份清静与自得，这对尚升这样的很少出来玩的人和高尚这样的学生是很有吸引力的。

高扬因是记者，每有这样的景点开业，他们都会邀请媒体和领导来助阵。因而，高扬玩过很多次漂流。可尚升和高尚却是第一次，所以都兴致勃勃。到了漂流出发点，河水清澈见底，流水淙淙，草木香气迷人，漂流点建设很有模样，服务设施还算齐全，人很多，都是从城市里来的游客，大人小孩，一片兴旺景象……尚升和女儿开始欢呼雀跃，因第一次真实体验这种漂流的感觉，还是很期待的。

其实从坐上车的那一时刻，尚升和高尚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就是如何玩好，玩愉快。现在来漂流了，这是她们早就惦记着的，现在愿望实现了，她们咋能不兴奋？

选了小漂流筏后，尚升和高尚不约而同地眼神迅速对视了一下，当尚升走到了一个筏子边坐上去时，高尚就嬉笑着用水撩她，她也用水泼高尚，高尚便还击，于是娘儿俩个开始打水仗，河面上一片水花飞溅，笑声也此起彼伏飘荡在山谷……沿着清澈的河水漩涡，她们的漂流筏一起一伏，两岸青山座座，时而悬崖耸立，时而迎面扑来。草木茂盛、蝴蝶飞舞、山风凉爽、绿水淙淙，风光确实怡人。母女俩是彻底地陶醉了。

在雅泉河的上游，他们见到了在此经营漂流业务的孙立安。闲聊中得知，孙立安原是河东市河川县的山民，因那里有”炼厂的污染，他带着全家人来到了雅泉。见这里山清水秀，来旅游的人又多，雅泉河上有水流，水急而且浅，最深处也就到人脖项处，他就求亲靠友地借了一些钱购置了一些橡皮船，经营起了漂流业务。这很惬意又很刺激的游乐项目一下就让来这里的人喜欢上了，尤其是久被水泥钢筋束缚的都市人，每逢周末都三五成群地来这里漂流。人们蜂拥而至，漂流便火了起来。这也是刘杨推荐他来玩的主要原因。

看到尚升和高尚母女俩在水中嬉戏的高兴样儿。高扬却高兴不起来。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个陈立安是因为家乡被污染而被迫迁到这里来的。

高扬在想，同样是森林城市，雅泉这里山清水秀，生机盎然，可河东被污染很山秃水臭，寸草不长。同样是发展，一个是开展生态旅游，一个是招商引资。一个是小打小闹，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没抢了子孙的饭碗，后续发展持续有力；一个则是效果显著，财政税收大幅提高，城乡建设日新月异，生活水平逐步改善。但却让人背井离乡，生病者日渐增多了。要钱还是要命？这真是一个很难让人抉择的难题。

你说韩顺的政策错了吗？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你说刘杨对吗？同样是工人，河东的基本工资和福利待遇等达到了3000元人，可雅泉才1500元人，而且下乡进山还都是原始的土路。老百姓在闲聊时，都啧啧称羡说：“看人家河东人多牛，兜里有钱，屋里啥都不缺。”对这样的现象，我们应该怎样关注？又该进行怎样的反思呢？

二

高尚随着拥挤的人流，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尚升挽着高扬的胳膊也随着拥挤的人流往前移动。

这是一片尚未开垦的原始森林，只是因为旅游而修了一条简易的木吊桥通道。从这横七竖八自然倒折的树木和被枯叶覆盖的灌木丛中，游人们完全领略到了原始森林带给人的神秘和征服欲。

雅泉真是人们休闲度假、旅游观光的最佳去处。

高扬很陶醉雅泉的自然风光，他更欣赏林场的工人们为了游人的安全，也是为了避免游人乱走迷路，隔十几米远就立一个标识牌，用简图和数字表明此地的海拔是多少，往前走该是怎样的转弯儿，凡是平缓处，均是人工开辟的山路，遇到沟壑，便搭上木板桥两边挂有铁索。

让人走在吊桥上就有刺激的感觉，因为几乎所有的游人，一遇到吊桥都要胆战心惊地慢慢移动，生怕掉下去坠入万丈深渊。胆大的游客，则手扶铁索站在木板上使劲晃，追求那新奇的刺激，高尚就是这样。

当她走到一处两山间隔很长，沟壑又很深的吊桥处时，她手扶着铁锁晃着向后喊：“老爸，老妈，快走哇！”

高扬、尚升寻声望去，见在拥挤的人流中，高尚一只手扶着铁索晃，一只手向他们挥舞着。吊桥在游人的踩踏下荡荡。尚升担心女儿的安全，就冲高尚喊：“抓紧了，别掉下去——”

这在这阵儿，人群中一个戴着宽大墨镜，穿着牛仔裤，红恤的人借着吊桥的晃，好似无意实则有意地推了一下高尚，高尚脚下一滑，身子就悬空了。她大喊：“救命——”

那个人快速地隐入人群中，高扬和尚升则快速地向前移动，高尚在身子脱离铁索时，那只挥动着的手也抓住了铁索，两只手抓着铁锁，腿和脚则尝试着够吊桥的桥板。围上来的人则相互搀扶着用手抓她。

这个沟很深，往下瞧距吊桥有五十多米是激流，人若掉下去摔不死也是重残，而且很可能被激流冲走。

等到高扬和尚升挤过来时，高尚已经被游人救了上来，游人们一边问她害不害怕，一边赞赏小姑娘临危不惧，知道自救，尚升挤过来，一把抱住高尚哭了起来：“你可吓死妈妈了！”

高尚一边冲妈妈笑：“没事儿，我练过的。”一边对高扬说，“老爸，推我的那个人好像是王治成！”

刚巧，刘杨让雅泉市公安局长派来暗中保护高扬一家的几个人也赶到了，当他们出示证件说明来意后，高扬便让高尚将经过说了一遍。

几个人当即表示将立案并严查。

三

就在高扬一家在雅泉放松旅游，而又惊诧于高尚的历险时，河东的韩顺也经历了一场情感的炼狱。

向冰给韩顺打电话约他出来喝茶，韩顺急匆匆地陪来河东的客人吃完晚饭后，就回到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是个套间，里边的屋里放有床，本来他刚到河东时是住在河东宾馆的，后来他怕影响不好就退了房，搬到办公室里来。河东市政府盖机关干部家属楼时，也给他分了一套三室两厅近两百平米的房子，但他不要，他说我家在省城就有两套房子，我爱人也不到河东来，我要房子干嘛，还是给缺房子的人吧，可他不要别的干部也不敢接钥匙，分房就陷入僵局，最后是乔剑川找他谈话说：“河东的干部没有真缺房子的，但这是福利，你不要，别人也不敢要，你给老百姓，老百姓敢来住吗？即使能来住，他又能住得起吗？不能因为我们廉洁自律，就让其他的干部也跟着咱们走哇？”韩顺一想，乔剑川说得也有道理，何况有些工作还是要这些机关干部来做，他在这一横，自己的名声好听了，可机关干部不买你的账，没办法，便点头同意了。但他真的不缺房子，也怕自己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一间屋子里被人误解有啥绯闻，便将房子留给刚调到河东市的团委书记暂住，他自己仍旧住在办公室。周末回省城的家里去。

韩顺知道，做为一个政坛明星必须要时时刻刻规范自己的言行，吃吃喝喝，坐坐公车，这都是习以为常的，别人也不会依此来抓这些事的话柄，决策是不是失误，那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虽说最终由他来拍板，但那毕竟不是一言堂，是要上常委会的。在个人操守方面，只要把握住自己，不贪、不占、不沾，就能稳定自己的升迁道路。口碑问题就要区别对待，在官员中，只要有些不出大格儿的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没人说你不好。在老百姓心中，只要你时不常儿地做一些对他们有益的事，老百姓就会感激涕零。因而，这些年韩顺就认定了一个道理，能为老百姓带来福祉的事一定要做，自己的裤带一定不要松，收到的金钱一定要让它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这样，他这些年一直官运亨通，事事发达。

接到向冰的电话时，他的心里一阵狂喜，因为他很欣赏向冰，和她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心情也坦然，在她那清澈如水的眸子里，你能忘掉世俗的一切。更不会想起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没事时，再和她吟几首诗，对几副对联，或唱唱歌，或疯狂一下，真的是很享受。

但仅仅是几次市里的活动时，他才看到她，并和她调侃几句，两人之间还没有单独约会过。因而，他想，我得回办公室翻翻唐诗宋词，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和女孩子对诗，要是输了，那还真不是脸上有光彩的事儿。

谁知道，当他绕过市委大楼，兴冲冲地来到素馨茶庄见到向冰时，向冰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吃惊不小。

向冰说：“我要离婚了！”

韩顺急着追问：“为什么？”

向冰火辣辣的大眼睛直视着他：“你知道。”

韩顺就笑：“笑话，你的家事，我怎么会知道？”

向冰盯着他瞧了半天，才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

“我？”韩顺张大了嘴巴：“我和你也没啥交往啊？连电话都没打过。”

向冰脸通红，但语气坚定：“我爱你！”

韩顺明白了，这丫头是真的，她开始玩真的了。

他的大脑迅速旋转起来——说实话，他很喜欢向冰，喜欢她的聪慧博学，喜欢她的冰清玉洁，喜欢她的冷艳孤傲。但他也仅仅是喜欢而已。他不能向前迈步，他不能因为女人而耽搁了他的前程。

他很镇定地对向冰说：“你不要头脑发热！”

向冰很执着地说：“不，我是真的！”

韩顺只好说：“我们夫妻俩感情很好，我很爱我的妻子。”

向冰目光不离他的脸：“我知道。”

韩顺更诧异：“那你咋还？”

向冰就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我这是咋的了，反正一天看不见你，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就浑身不自在，这几天老出错，领导找我谈话了，奖金也扣没了。”

韩顺就觉得好笑，便开导她：“你也不小了，也是有家庭的人了，你不能陷入到感情的泥沼里不能自拔。”

向冰喃喃地说：“我最初是崇拜你，然后是羡慕你，继而是喜欢你，现在是深深地爱上你了，我不想离开你。”

韩顺很坚决地：“那可不能，我不爱你！”

向冰却很固执：“可你喜欢我，从你的眼神里我就能看出来。”

韩顺很坦诚地说：“是没错，我不否认，我的确喜欢你，因为你聪明有才又漂亮，但这仅仅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不是男女的那种。我做为长辈，我想对你说，你应该自重一些！”

向冰眼含泪花，直视着韩顺：“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我爱你，不是爱你的地位，我只是爱你这个人！”

韩顺苦笑了一下：“你该醒醒了，向冰，我跟你说，这绝对不可能，首先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而我还有孩子，我们两口子感情很好。其次，我们的年龄太悬殊，我大你快有一半了，再者，我是一个官员，又是一个党员。”

向冰马上反驳：“你说的都不是问题，你有家庭，我不破坏你的家庭。现在有情人的党员干部多了去了，你就看看你身边的人，瞧着都人模狗样的，可哪一个不是男盗女娼？现在有点实权的干部，哪个没有情人？年龄不是问题，人家杨振宁和翁帆差五十多岁呢，不是照样恩爱嘛，你不要太虚伪了，我觉得，你首先要做人，然后再做官！”

韩顺也不相让：“对呀，做人就要坦荡无私，光明磊落。我说过我喜欢你，但绝对不能和你在一起，你还是冷静冷静吧！”

向冰语气坚定：“我不需要冷静，我早就深思熟虑过了，我就是爱你！”

韩顺见她如此的固执，就知道今天难过这个美人关，于是，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爱谁那是你的自由，对不起，我得走了！”起身便离去。

向冰在后边喊：“你虚伪——”

韩顺边走边思索，我虚伪吗？还真的有点虚伪。不错，我是喜欢向冰，我也想像其他人那样养个情人，包个二奶，高扬不是和杨晓茵很好吗？但我不能，我必须压抑自己的情感，我人生搏击的舞台不是在情场，而是在政坛。既然沾上了政治，那就必须要斩断孽根，现在流氓官员为什么多？还不是经不起诱惑吗？这种事，一旦被人抓住小辫子就会被拖下水，色是刮骨钢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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