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天道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3
|本章字节:7386字
孟子
约前3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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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主张国君与民同乐,以为只有做到这一点,君民的关系才能融洽。
本篇辩论词中的齐宣王,是春秋时期着名国君。齐宣王有图霸的大欲,而没有行王道的志向和信心。孟子听到齐王“好乐”,立刻对齐王进行关于“与民同乐”的劝谏。孟子的一番论辩,使齐王放弃了图霸的大欲,而接受了孟子极力主张的王道。孟子的民本和仁政思想与论辩艺术,在本文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辩词精选
原文:
庄暴见孟子,曰:“暴见于王,王语暴以好乐,暴未有以对也。”曰:“好乐何如?”
孟子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
他日,见于王曰:“王尝语庄子以好乐,有诸?”
王变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
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其庶几乎!今之乐由古之乐也。”
曰:“可得闻与?”
曰:“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
曰:“不若与人。”
曰:“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
曰:“不若与众。”
“臣请为王言乐。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龠之音。举疾首蹙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疾首蹙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猎,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
“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龠之音,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鼓乐也?’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田猎也?’无他,与民同乐也。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
译文:
庄暴拜见孟子,说:“齐王接见我,对我说他喜欢音乐;我一时没什么话可说。喜欢音乐能怎样呢?”
孟子说:“齐王如果特别喜欢音乐,那么齐国也就差不多可以治理好了!”
过了几天,齐王接见孟子。孟子对齐王说:“听说您曾对庄暴说您喜欢音乐,有这件事吗?”
齐王脸色一下变了,说:“我不能喜欢先王的音乐,只是喜欢当代的通俗音乐罢了。”
孟子说:“大王特别喜欢音乐,那么齐国就差不多可以治理好了!当代的音乐如同古代的音乐啊。”
齐王说:“能说一说你的道理吗?”
孟子说:“一个人享受音乐的快乐,与别人一起享受音乐的快乐,哪个更快乐?”
齐王说:“不如与别人一起享受快乐。”
孟子说:“与少数人享受音乐的快乐,与多数人事受音乐的快乐,哪个更快乐?”
齐王说:“不如与多数人一起享受快乐。”
孟子说:“现在请允许我具体谈谈音乐吧。假如大王在这里奏乐,那边的百姓听到钟鼓之声,管龠之音,都眉头紧锁,心烦意乱,互相传告说:‘我们大王喜欢奏乐,怎么把我们弄到这种悲惨境地?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假如大王在这里打猎,那边的百姓听到车马之音,见到旌旗之美,都眉头紧锁,心烦意乱,互相传告说:‘我们大王喜欢打猎,怎么把我们弄到这种悲惨境地?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出现这么多怨言,没有别的原因,是大王不与民同乐啊!”
“假如大王在这里奏乐,那边的百姓听到钟鼓之声,管龠之音,都兴高采烈地互相传告说:
‘我们大王身体大概还很健康吧,不然怎么还能奏乐?’假如大王在这里打猎,那边的百姓听到车马之音,见到旌旗之美,都兴高采烈而互相传告说:‘我们大王身体大概还很健康吧,不然怎么还能打猎?’出现这种心情,没有别的原因,是大王与民同乐啊。假如大王与百姓同乐,那么大王一定可以称王天下。”
妙语佳言
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
无他,与民同乐也。
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
论辩技巧
这篇辩论词善于洞微烛幽,因势利导。庄暴听说齐王“好乐”以后竟然麻木不仁,无言以对。而孟子听到齐王“好乐”,就立刻想到可以对齐王进行关于“与民同乐”的劝谏,并付诸行动。
“好乐”与“与民同乐”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但“好乐”可以是“与民同乐”的一个潜在的条件。孟子以一个思想家、论辩家的敏锐,注意到了齐王的“好乐”,然后加以引导,一直引导到“与民同乐”。这种洞微烛幽,因势利导的论辩艺术特别适用于为达到某种教育目的的论辩。
这篇辩论词善于转移话题,为我所用。齐王为拒绝孟子的劝谏,极力否认自己“好先王之乐?,而只承认自己“好世俗之乐”。“世俗之乐”与“先王之乐”本来在内容上是有很大区别的,但孟子却步步紧逼地说:‘今之乐由古之乐也。”意思是今天的音乐与古先王的音乐没什么两样。孟子说的“没什么两样”,已不是从内容上说,而是从享受方式上说。孟子的意思是,不论是先王之乐,还是世俗之乐,都有一个如何享受的问题,即“独乐乐”还是“与人乐乐”,“与少乐乐”,还是“与众乐乐”。孟子这是在有意进行话题的转移。孟子正是通过这种话题的转移,完成他对齐王的因势利导的。
转移话题在逻辑学上也叫“偷换概念”,它是推进论辩、克敌制胜的一种重要手段。
这篇辩论词善于采用对照鲜明、善恶自现的手法。孟子要把齐王引导到“与民同乐”上去,但他并没有直接讲出什么叫“与民同乐”,而是描绘出了两幅“民心图”:一幅是“民怨图”;一幅是“民喜图”。两相对照,善恶自现,褒贬自明,什么叫“与民同乐”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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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宣王问有关卿大夫的事。孟子说:“大王问的是哪一类的卿大夫呢?”
齐宣王说:‘卿大夫还有所不同吗?”
孟子说:“不同。有王室宗族的卿大夫,有异姓的卿大夫。”
宣王说:“那我请问王室宗族的卿大夫。”
孟子说:“君王有重大过错,他们便加以劝阻;反复劝阻了还不听从,他们便改立君王。”
宣王突然变了脸色。
孟子说:“大王不要怪我这样说。您问我,我不敢不用老实话来回答。”
宣王脸色正常了,然后又问非王族的异姓卿大夫。
孟子说:“君王有过错,他们便加以劝阻;反复劝阻了还不听从,他们便辞职而去。”
万章问道:“孔子在陈国说:‘何不归去呢!我的那些学生们妄大而狂放,进取而不忘本。’孔子在陈国,为什么思念鲁国的那些狂放之士呢?”
孟子说:“孔子‘得不到言行合于中庸之道的人相交,那就必然是和狂与狷这两种人相交吧!狂的人具有进取精神,狷的人有所不为。’孔子难道不想和言行合于中庸之道的人相交吗?不能够得到,所以只能求次一等的罢了。”
万章问:“请问什么样的人可以叫做狂放的人?”
孟子说:“如琴张、曾皙、牧皮这些人,就是孔子称为狂放的人。”
万章问:“为什么说他们是狂放的人呢?”孟子说:“他们志向很远大,言语很夸张,嘴巴总是说‘古人呀!古人呀’,可是一考察他们的行为,却不和言语相合。这种狂放之人如果也得不到,那就和洁身自好的人相交往了,这些洁身自好的人就是孔子所说的狷者,是比狂者又次一等的人。孔子说:‘从我家门口经过却不进到我的屋里来,而我并不遗憾的,那就只有好好先生了吧!好好先生是偷道德的贼。’”
万章问:“什么样的人可以称为好好先生呢?”
孟子说:“好好先生批评狂者说:‘为什么这样志大言大呢?言语不能够和行为相照应,行为不能够和言语相照应,就只说古人呀!古人呀!’又批评狷者说:‘为什么这样落落寡合呢?生在这个世界上,为这个世界做事,只要好就行了。’像宦官那样八面玲珑,四处讨好的人,就是好好先生。”
万章说:“一乡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他也到处都表现得像个老好人,孔子却认为他是偷道德的贼,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是啊,这种人,你要说他有什么不对,又举不出例证来;你要指责他却又好像无可指责。他只是同流合污,为人好像忠诚老实,行为好像清正廉洁,大家都很喜欢他,他自己也以为很不错,但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却并不合于尧舜之道,所以说他是‘偷道德的贼’。孔子说:‘厌恶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厌恶杂草,怕的是它搞乱禾苗;厌恶花言巧语,怕的是它搞乱正义;厌恶夸夸其谈,怕的是它搞乱信实;厌恶郑国的乐曲,怕的是它搞乱雅乐;厌恶紫色,怕的是它搞乱正宗的红色;厌恶好好先生,怕的是他搞乱道德。’君子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让一切回到正道罢了。回到正道,老百姓就会振作起来;老百姓振作起来,也就没有邪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