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贾松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5
|本章字节:11962字
“他们是夫妻?”舒蕾吃惊地问。
“怎么?”阎铁民反问道,“你不知道他们是夫妻?”
“怪不得唐大姐说他们吵架就跟吃饭一样。”
“你以为他们属于敌我矛盾?”阎铁民哈哈大笑。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舒蕾高兴地说,“报社在各省成立记者站,我申请到祁连山记者站来了。”
“你为了我,放弃了北京的工作?”阎铁民惊讶地问。
“工作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你会后悔的。”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叫我去死也知足了。”
“好消息!”何晓慧推开师医院女兵宿舍的门,兴冲冲地说,“晚上通知放电影——枟柳堡的故事枠!”
“枟柳堡的故事枠……”柳菲菲坐在床上满脸泪痕。
“排长,”何晓慧吃惊地问,“你怎么了?”
柳菲菲忍着泪水摇了摇头。
“谁欺负你了?”
“晓慧,”柳菲菲喃喃道,“有人抢去了我的苹果!”
“苹果?”何晓慧看了柳菲菲的床头柜一眼,莫名其妙地问,“什么苹果?”
“晓慧,我心里很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帝为什么要捉弄人?为什么是海市蜃楼?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属于我的苹果别人为什么要摘去?”
“排长——”何晓慧摇着失神落魄的柳菲菲大叫道,“你清醒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阎铁民……”
“阎铁民怎么了?”
“阎铁民他早就有心上人了……”柳菲菲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啊?”何晓慧吃惊,“他早就有心上人了?你不是说已经把他的底细搞清楚了,他爱情的天空一片空白,怎么突然冒出个心上人?该不是他为了拒绝你,故意编造假话来骗你吧?”
“以前他曾经说过他有女朋友,我不相信,认为他故意编造假话来骗我,没想到这次是真的。”
“你见过她?”
“唐主任亲自用小车把她送到红柳沟。”
“是不是唐主任带到饭堂吃饭的姑娘?穿一件连衣裙。”
柳菲菲点了点头。
“你不是问过‘枪神’吗?”何晓慧埋怨道,“阎铁民家在沂蒙山区,农民出身,光棍一条,小时侯没定过娃娃亲,长大后也没有什么邻村姑娘送鞋垫枕头之类,怎么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个军事记者女朋友?”
“‘枪神’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这个女记者黏糊上了。”
“排长,”何晓慧叹道,“你真是不幸啊,初恋的苹果树还没有开花,竟然让别人挖走了……”
“晓慧,我该怎么办?”柳菲菲紧紧抓住何晓慧的双手可怜巴巴地问。
“放弃!”何晓慧安慰道,“只有放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什么?”柳菲菲声嘶力竭地大叫道,“放弃?为什么是我放弃?
那个女记者为什么不放弃?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男人,第一次爱上一个优秀的军人,就这么轻易放弃?”
“你不放弃是自己给自己增加烦恼!你想一想,阎铁民的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姑娘,你就是把心掏出来给他吃了,他的心也在别人身上,到头来你还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你怎么知道铁民的心里只有那个女记者?”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阎铁民如果给她不写信告诉部队地址她能千里迢迢从北京追到红柳沟?”
“不!你错了,我从铁民的目光里能读懂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
“爱情!”
“谁对谁的爱情?”
“我们之间相互的爱情。”
“哎呀,”何晓慧叫道,“排长,你怎么像歌德里的少年维特一样,明知道爱情不可能,为什么还偏要钻进情感的死角旮旯里折磨自己?”
“我是战士,战士的职责是坚守!战场上我不轻易放弃阵地,情场上我也绝不轻易放弃自己的目标,阎铁民才是我真正的同志加爱人!”
阳光从沙枣树稠密的枝叶间斜照进来,将斑驳的光影投射在舒蕾半明半暗的脸上。听完柳菲菲对阎铁民爱情的表白,这个沉稳的姑娘半天没有吱声。弥漫着沉闷花香的沙枣林,出现了令人窒息般的寂静。
“我觉得你和铁民在一起不合适!”柳菲菲又一次打破僵局,“你在北京工作,他在西北带兵,一时半会调不到一起,两地分居的生活是很难的……”
“柳菲菲同志,”沉默半天的舒蕾终于开了口,“我尊重你是个军人,但也希望你尊重我的人格!”
“正因为我尊重你,才将你约出来,将我的心里话坦诚地告诉你。”
“爱情不是苹果,如果是苹果,我就把它让给你!”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爱情建立在相互信任、相互理解、两情相悦的基础上,不是组织派对,也不是谁让给谁的。”
“你和铁民两情相悦吗?”舒蕾反问一身军装的柳菲菲。
“我们在沙漠一起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我陷在沼泽地里,是阎铁民冒着生命危险跑回那片枯死的胡杨林,将我从沼泽地里拉了出来……”
“他救了你,不见得他就爱上你,铁民是军人,革命军人的责任和使命要求他必须这么做!别说你是他一个部队的战友,就是一个老百姓掉到沼泽地里,他也会挺身相救!”
“舒蕾同志,”柳菲菲努力保持表面的平静,“我从铁民的眼睛里能读懂他的心灵。”
“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舒蕾声音不大,但语气非常坚定地说,“阎铁民属于我!”
望着舒蕾走出沙枣林的背影,柳菲菲冷笑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狗日的!”高战元啪地掴了阎铁民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他妈还是革命军人?”
“咋啦?”阎铁民捂着烧辣辣的脸委屈地问。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到底咋啦?”阎铁民愤怒地吼道。
“咋啦?”高战元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你把这身军装给我脱了!”
“凭什么?”阎铁民愤怒地质问道,“我犯了哪条军规?”
“堂堂一个坦克营长,共产党员,革命干部,婚姻上脚踩两只船,你他妈还是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革命战士吗?”
“我怎么脚踩两只船了?”
“你说!”高战元厉声喝道,“你想娶几个媳妇?”
“你说我能娶几个媳妇?除了舒蕾,我娶谁了?”阎铁民捂着脸怒气冲冲地问。
“你拉扯一个女记者就够闹心的了,怎么又和师医院的女护士柳菲菲黏糊上了?”
“我和柳菲菲黏糊?”阎铁民戴正自己的军帽,没好气地说,“你没有调查研究就大嘴巴乱抽人?堂堂一个团参谋长,动辄就抽腰带扇嘴巴子,你简直就是坦克a师的军阀!”
“你还来劲了?”高战元抬腿欲踢。
阎铁民连忙躲开。
“说!”高战元的高八度嗓门丝毫没有降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说什么?”
“两个女人为了你,相约沙枣林,剑拔弩张,差一点没闹出人命来?”
“有这等事情?”阎铁民吃惊地问,“舒蕾从来在我面前没提起过呀?”
“你他妈黑不溜秋的,除了个头傻高外,有什么过人之处?凭什么两个优秀的姑娘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你以为我愿意女人爱?”
“柳菲菲星期天跑到我家里,见了我和唐雪雁哭得跟泪人一样,诉说她的痴情和委屈,你什么时候偷了人家的心?”
“参谋长,”阎铁民解释道,“柳菲菲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男女之间是相互的,你敢说你没有对她表白过什么?”
“参谋长!你怎么就不相信你的部下?我认识柳菲菲也就是那次横穿沙漠的试验。不知道咋的,就因为我从沼泽地里把她拉出来,那女兵就牛皮糖一样黏上我了,说什么第一个拥抱她的男人,就是她要嫁的人……”
“你拥抱她了?”高战元的眼睛瞪起来。
“那叫拥抱?那次我们去胡杨林里勘察坦克车队行军路线遇见了吃人的秃鹫,她惊叫一声扑到我的怀里,我一只手保护她,一只手抬枪啪啪打死了袭击她的秃鹫,那叫拥抱吗?后来暴雨来了,我执行你的命令,跑回胡杨林沼泽地里,将她从沼泽地里拉了出来……”
“这就是她以身相许的理由?”
“我要是说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为了消除不良影响,”高战元冷冷地说,“你必须两个月内和那个女记者结婚!”
“两个月?”
“两个月内不结婚,年底转业!”
柳菲菲拉开抽屉,取出那把属于自己的54式手枪,用一块红布仔细擦拭着,冰冷的武器闪烁着蓝幽幽的金属光亮。柳菲菲熟练地握着枪朝前面的镜子瞄准,过了一会儿,她凄楚地一笑。又将枪指向自己的脑袋……“排长——”何晓慧见状一个箭步冲进来,一把夺下柳菲菲手里的枪:“你疯了?为了一个阎铁民,值得吗?”
“你以为我真地会用枪结束自己的生命?”柳菲菲摊开手里黑色的弹夹笑着说。
“哎呀,”何晓慧松了一口气:“排长同志,你想吓死我呀?”
“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想咋样?阎铁民今天举行完婚礼,就是有家有妻子的人了。
排长,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坦克a师的优秀军官多的是,我敢说只要你愿意,前来求婚的人能把咱医院的门槛踢破!”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就是放不下阎铁民。”柳菲菲的脸上又一次流露出忧郁。
“时间长了,随着岁月的流失,你会渐渐把他淡忘,就像淡忘你曾经喜欢的一座山、一条瀑布、一棵树、一朵花一样。”
“我忘不了他举枪射杀秃鹫的帅气样子,忘不了他半躺在沼泽的泥泞里将我一点一点拉出沼泽的情景。”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的爱情应该从零开始!”
“晓慧,你今天能陪我去趟红柳沟吗?”
“排长,你真的发疯了,今天是阎铁民结婚的大喜日子,我们去红柳沟给他去道贺吗?”
“对!”柳菲菲咬牙切齿道,“我们给他送贺礼去!”
“你真的想大闹阎铁民的婚礼吗?”
“你说呢?”
“排长,我是个新兵,没经历过爱情婚姻,但我知道,如果爱一个人,就希望他活得幸福、活得快乐,而不是让他尴尬、让他痛苦、让他生活在矛盾之中。”
“我今天一定要去!”柳菲菲将压满子弹的黑色弹夹“啪”地装进枪把里,拉开保险,张大枪机,将手枪迅速装进挂在武装带的枪盒里。
红喜字、红枕头、红被子,土墙上还张贴着红底子的毛主席像。
简陋的新房里站满了坦克b团的干部战士和团领导。桌子上摆满了礼品,脸盆、被面、茶壶、茶碗,几个版本的枟毛主席语录枠,毛主席像章、塑像,还有精心书写的毛主席诗词对联。
墙上红纸金字写着:“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一切革命队伍中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这是政委孔文祥的书法,功底深厚的颜体风骨劲健。
新郎阎铁民的新衣就是一身新军装。两个新人胸前都戴一朵大红花。身穿一件大红衬衣的舒蕾满面春风地给来参加婚礼的战友递烟递糖。唐雪雁看见团领导到齐了,对担任主婚人的丈夫高战元低声说:“战元,领导都到齐了,开始吧!”高战元“咯嘣咯嘣”将一块水果糖嚼碎咽下去,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各位领导、各位战友,下面我宣布,坦克b团三营营长阎铁民和创创报社记者舒蕾同志的婚礼现在开始,第一项全体起立,高唱枟东方红枠!”高战元做了指挥的手语,大声起头道:“东方红——预备——唱!”
在场干部战士,包括团长政委全都站起来,一起放声唱起当时最流行的歌曲枟东方红枠。
“第二项,集体背诵毛主席语录。”
大家齐声背诵了一段毛主席语录。
“第三项,新婚夫妻向毛主席表忠心。”
阎铁民和新婚妻子舒蕾向毛主席像三鞠躬。夫妻俩向毛主席像鞠第一个躬的时候,营部通信员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对高战元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话。
“这不是胡闹吗?”高战元脸色陡变,“这时候她跑来干什么?叫她不要进来!”
“谁来了?”唐雪雁低声问。
“还能有谁?你的部下!”
“柳菲菲?”
“千万不要让她进来!”高战元冲着走到门口的通信员喊。
“高参谋长,我为什么不能参加铁民的婚礼?”一身军装的柳菲菲手捧一个红柳枝编织的花环同何晓慧一起走进婚礼的新房。
走到门口的通信员不知道如何是好。
柳菲菲的突然出现,让所有知情的人目瞪口呆。
“菲菲——”唐雪雁生怕这个固执的女兵说出什么过头的话,连忙招呼在师医院门诊工作的两个女兵:“你们两个坐到我这里来!”何晓慧听话地来到唐雪雁身边。
柳菲菲看了唐雪雁一眼,没有听门诊部主任的安排,直接走向一对新人。同样一身崭新军装的柳菲菲显得英姿飒爽,武装带上红绸裹着的手枪更衬托出她作为女军官的俏丽和英武。
“柳菲菲,你……”高战元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急忙上前伸手去阻拦。
柳菲菲没有理睬高战元,走到舒蕾面前,冷冷地盯着舒蕾看,看了足足几分钟。热闹的婚礼出现了出乎意料的场面,谁也不知道如何收场,谁也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柳菲菲手里的花环是给谁的。
舒蕾紧张地看着柳菲菲。
“你今天真漂亮!”柳菲菲轻声说。
“菲菲……”阎铁民不知道这个女兵突然闯进他的婚礼现场要干什么。柳菲菲扭过头,脸上露出一个凄楚的微笑,转过身,将红柳花做成的花环轻轻挂在阎铁民的脖子上:“祝你幸福!”
“对不起……”阎铁民望着脸色苍白的柳菲菲,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愧疚的感觉。
一行泪水沿着柳菲菲洁白如玉的脸无声地滑下来。
“菲菲同志,”高战元松了一口气道,“婚礼正在进行,请你坐到下面战友席上。
柳菲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把脸一捂,哭着冲出阎铁民的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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