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团长的苦闷(3)

作者:贾松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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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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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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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718字

女人扶住了他的双肩,但是因为扶不住,只有哭着喊“活佛,你快来救救高团长——”宗咯活佛在一个喇嘛的搀扶下,从容地来到现场,摸着高战元的脸,平静地说:“我就不信,一头野牛就能要了我们解放军战士的命?”被高战元救了命的喇嘛焦急地喊:“快拿药草来!”驼背的老猎人找到一把刺金还魂草,自己嚼得稀烂喂在高战元的嘴里,又把牛皮水囊里的水往他嘴里灌,叫他把药草咽下去……宗咯活佛解开自己身上的风雨斗篷,铺在地上,吩咐大家将高战元放在自己的斗篷上。一个当地土著医人从身上摘下装满止血药的玉石瓶子,打开,把黄色的药粉倒在伤口上,为他止血。


这头野牛特别向红衣喇嘛的那匹马报了仇。那匹马躺在红衣喇嘛的身旁死了。至于红衣喇嘛,却并没有受什么重伤,他昏迷过去,右手严重扭伤了。


一个戴着佛珠的老人给他嘴里灌一些水,他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两个年轻的汉子正佝偻着身子照料他的暗淡表情,呵呵笑道:“我以为魂归西天了,没想到竟然是你们两个?”一句话把大家说乐了。


他们见喇嘛睁开了眼睛,都非常高兴,就把他扶起来。喇嘛感到右手作痛,呻吟了一下,把左手搭在他的肩上,借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宗咯活佛朝那边问:“班弟,你不要紧吧?”喇嘛回答:“师父,我没事……”喇嘛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不敢迈步子,他感到软弱无力。


他向周围看了看,看见了头牛的尸体,也看见了躺在斗篷上的高战元。


“高团长是冲过来救我的么?”红衣喇嘛问,“他还活着么?”


“高团长受伤很重,但他很坚强!”头人指挥着本族的男女抬走猎物。


高战元慢慢恢复了知觉。轻声问:“小师父没有受伤吧?”女人抹着喜悦的泪水说:“师父很好!高团长,您吓死我们了……”高战元挣扎着要起来:“我要见活佛!”女人叫道:“活佛,高团长醒过来了。”


宗咯活佛走过去“活佛,我失职了……”高战元口里吐出血来,又一次摔倒。“高团长——”女人扑过去扶起他。


猎人们在月光下看到高战元紧握双拳,大张着口,都纷纷小声议论说,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活不长了。只有那些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他们中有许多人身上都留下了野狼、豺狗、野牛牙齿和撞伤的痕迹)都肯定地说,野牦牛的犄角确实撞伤这位解放军首长的肋骨,也许有一两根肋骨会被撞断,但脊梁骨没有受伤,否则他站不起来。像这种情况,最多睡十天半月,他一定能站起来。他们还指出,这个山谷的茅草非常茂盛,地面很软,当时高战元跌在一片厚厚的草地上,尽管牛角抵着他的胸部,但野草救了他的命。因为茅草是软的,野兽用角撞在他身上时,不能压碎他的胸口,也不能压断他的脊梁骨。


“快,把高团长送回部队去,他的爱人就是军医!”宗咯活佛命令道。头人补充道:“不能让他骑马,找个担架把他抬回去!”


“我害了团长!”耿强一口将一碗酒喝干,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了,一双眼睛更是红得吓人,仍然重新打开一瓶给自己的酒碗里倒。


“别喝了!”方红梅一把抢过耿强正倒的酒瓶,“你喝醉了!”


“给我!”耿强瞪着牦牛发怒一样的眼睛吼道,“把酒瓶给我!”


“你这样折磨自己到底为什么?”方红梅眼泪在脸上滚动。


“团长为了我当作训股长才得罪了军区的人,他的副师长才没有提成,他因为苦闷才到祁连山里去散心,才被野牦牛撞成重伤,我心里难受,我对不起他,我们耿家对不起他!”


“我已经去医院看过团长了,唐主任说不要紧的,过几天就能出院!”方红梅擦去自己的泪水说。


“可我心里难受!”耿强指着他的心口说,“我这里……疼啊!爸爸还在看守所,团长又受了伤,我真的没用,真的没用!”


“我不要你这样折磨自己,我不要你这样折磨自己!”方红梅摇晃着耿强的胳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平反小组的人说我爸爸会判刑,我会被踢出坦克a师,团长也会受牵连,同情我爸爸的人都会受到牵连……”耿强从方红梅手里抢过酒瓶咕噜咕噜又倒了一碗。


方红梅哭着抢过酒碗将满满一碗青稞酒一饮而尽,啪——将黑瓷酒碗摔了个粉碎,吼道:“谁也别喝了!”


“摔得好!”耿强趔趄着身子站起来,喷着满嘴的酒气:“小方,我爸爸是……摧残……杀害许光达司令的……罪魁祸首,我……是黑五类……你离我远一点……”


方红梅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看见方红梅伏在酒桌上抽着肩膀哭泣,耿强的心里更难受了。


他想哭,他想吼,他想大喊大叫,如果战争明天来临,他一定第一个抱着炸药包同敌人的坦克同归于尽。


这么多年了,由于陈腐的封建门第观念在作祟,他装聋做哑辜负了一个农村姑娘方红梅的痴情。可是每当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的时候,方红梅鲜活的模样就浮现在他的眼前,她柳叶一样弯弯的眉毛,她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她白皙的鹅蛋脸,她带着民兵排训练时的飒爽英姿就浮现在脑海里,他总是拿介绍的姑娘同方红梅比较,结果,比较来比较去,感觉没有一个人能比上方红梅。


这几年,在爱情的选择上,耿强一直处在矛盾之中,他心里想着方红梅,又感觉一个坦克师长的儿子不应该找一个农村姑娘。介绍城里女军官、女大学生,他又觉得在长相、气质、道德、修养等方面,又比不上方红梅,他就是在前后矛盾的选择中一直把婚姻耽误到现在。苍天不辜负有心人,月下老人终于在几年后让他们在焉支山火车站见面,这时候,当年的农村姑娘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车站的职工。仍然那样美丽,仍然那样鲜活,那样充满青春的朝气。可是现在自己身处逆境,团长仅仅按照正常的任用干部条例,提拔自己当了个小小的作训股长,就丢了副师长的位置,自己如果和这个善良的姑娘结了婚,不知道要给她带来什么厄运。


“小方,你该嫁人了!”耿强生硬地说。


方红梅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吃惊地望着耿强:“你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你……”耿强违心地说,“我嫌你是农村姑娘!”


“假话!”方红梅声嘶力竭地叫道,“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我知道你喜欢我,爱我,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找女朋友就是一直在等我,你说,你是怕连累我才这样说的,你快说呀,是不是?”


“不!”耿强冷静地说,“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撒谎!”方红梅呼地站起来。


“我……”耿强长叹一声一拳砸在墙上。


“耿强,我爱你——”方红梅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耿强,将满是泪水的鹅蛋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喃喃道:“自从那天在野狼谷见到你,我就感到你就是我要找的男人,是我的生命,我的青春,我忠贞不二的爱人。后来,你疏远我,故意躲我,我的心碎了,我一个人坐在村头的乱葬坟地里哭到天亮,想跳崖、跳井,最后趁家里人不注意,拿了根绳子跑到山坡上桃树林里,准备用根绳子结束自己的生命。当我走进桃花盛开的林子,将绳搭在树干上,给自己脖子上套的时候,沙柳村的五保户石头婆婆救了我……”


“红梅,苦了你了……”耿强转过身已经泪光闪动,他将方红梅紧紧地拥抱。


“石头婆婆是裕固族人,她年轻的时候救过一个受伤的西路红军排长,马匪搜山的时候,石头婆婆将他藏在山洞里,给他送药送饭,为他医好了伤口。在同排长相处的日子里,石头婆婆深深地爱上了他,希望他能留在祁连山牧场和她结婚养儿育女过一背子。可是那个排长一心想找自己的队伍,排长说等找到队伍就回来接她。就在大雁南飞的秋天,石头婆婆做了很多锁阳饼,煮了很多干肉,噙着泪把他送出明化草原……那个排长走后就断了音信。石头婆婆却经常站在山坡的一块大石头上等他回来。一年年过去了,石头婆婆再也没有嫁人,草原上的人都说她痴了傻了,人们嘲笑她、欺负她,石头婆婆被迫离开了美丽的明化草原,流落到沙柳村……”


“红梅,我绝对不让石头婆婆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等我爸爸的问题水落石出我们就结婚!”


“我的亲人呐……”方红梅呻吟一声,捧起耿强那张瘦削而坚毅的脸,吻去不断滚落下来的泪水,那白玉一样噙着泪水的脸蛋,像一朵带雨的梨花,玫瑰花瓣一样醉人的红唇喃喃地说:“我想给你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耿强呆了半天:“等我爸爸的问题落实了,我会到焉支山找你!”


“可是我怕失去你……”方红梅哭着堵住了他的嘴。


“我会回来的!”耿强坚定地说。


“我等不了你回来,我现在就想给你。”方红梅哭着说。


外面远处,夜里过路的火车呜呜叫着穿过焉支山向西驶去。方红梅吻住耿强的嘴,耿强低下头抱住她。“我是你的女人,坦克兵的女人……”方红梅哭泣着。耿强吻着她的嘴唇,吻着她的脸颊,吻着她洁白的脖子。方红梅扬起头闭上眼睛,抱着自己的男人。两个人倒在方红梅单人宿舍的床上……“你是我的了。”耿强的眼睛闪动着泪光,心里涌动的感动如决堤的潮水。“是。”方红梅松开耿强的脖子,将被子枕头推到床下,软软地躺在大红大绿的绸缎被褥上。“我是你的女人,坦克连长的女人!”耿强身上的野性被唤醒,“哗啦”一声撕开方红梅衣服的前襟,连内衣一起撕裂了。方红梅洁白高耸的***一下子蹦出来。她惊恐地低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前胸。耿强的动作温柔下来,他吻着方红梅的嘴唇:


“你是我的女人。”方红梅点了点头,手慢慢地松开了。黑夜里穿过群山的火车从西边驶了过来,汽笛的声音清晰可闻,耿强的手却温柔起来。方红梅乖巧地将自己的身躯抬起来,让耿强脱去自己的军装和内衣。她闭上眼睛等待着跨越少女青春时刻的到来。


当耿强怀着复杂的情绪攻入女人城门的时候,方红梅痛楚地叫了一声。“疼吗?”耿强立即停住动作。方红梅抚摸着耿强铁块一样坚实的脊背,流着眼泪:“我想你,更疼。”随着坦克连长英猛的攻势,方红梅痛楚的鹅蛋脸上掺杂一种复杂的表情。这种表情圣洁而充满诱惑。


在这样一个纯真善良的姑娘脸上那么矛盾地统一在一起。一种对于爱人奉献的快乐从她女性身体的深处涌现出来,她不由得叫出声来。


这种声音不再是痛楚,而是充满幸福和快乐。她吻着他的耳朵低声呼唤:“我爱你……”随着酒精在血液里流淌、燃烧,耿强蕴藏着铁甲雄师的钢铁力量火山一样爆发,方红梅终于忍受不住那巨浪的冲击高叫出声来。


明月爬上了焉支山,漫漫长夜不再黑暗,温柔的风将胭脂草的清香四处飘送,山川草原都感到幸福和快乐。


长河市看守所。


许光达冤案平反小组组长代表军委宣读了对耿争旗当年担任许光达专案组副组长的处理意见。


“……经过一年多来的调查取证,现已查明耿争旗同志在文革期间,虽然担任许光达专案组组长,但从来没有对许光达司令进行过任何人身攻击,暗中想方设法保护许光达将军,并自己掏钱为许司令购买药品、食物和御寒衣料,体现了一个共产党员、革命军人,在大是大非面前的阶级立场和正直、善良的高尚人格,从今日起无罪释放,恢复部队工作,隔离审查期间仍然执行行政副军的工资标准。但是,考虑到该同志在文革期间,连续3年担任许光达专案组副组长,批准专案组成员对许光达同志连续批斗53个小时,两个月时间审讯79次,逼写材料25次,对许光达将军的迫害致死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特此决定,将耿争旗由d军副军长降为西子湖军分区副司令,行政职务由副军降为副师,接此命令后,两周内交接完工作,到西子湖军分区上任。”


“耿争旗,你对总部的决定有什么不同意见?”平反小组组长和蔼地问。


“感谢党,感谢组织……”耿争旗热泪盈眶道,“我一定在新的岗位好好为党和人民工作,以报答党对我的信任!”


“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回家吧。”


“现在就走?”耿争旗有点惊讶。


“你的家人和部下已经在看守所门外等着接你回家。”


“感谢平反领导小组的同志们!”耿争旗流着热泪握着平反小组同志的手,“谢谢,谢谢你们……”


“争旗同志,调查期间我们的态度不好,请你原谅!”


耿争旗在被隔离审查一年零四个月后,终于无罪释放。当他从光线黑暗的看守所出来,习惯黑暗的眼睛竟然在阳光下睁不开。


“出来了!”高战元连忙迎上去,耿强同妈妈、方红梅、唐雪雁等人跟着迎了过去。


“耿副军长……”唐雪雁看见憔悴的老军人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爸爸——”


“老耿……”


“好兄弟!”耿争旗眼睛一热,张开双臂将高战元紧紧拥抱,“为了我,连累你了……”


“不说这些了!你无罪释放是高兴的事情,我们说点别的,耿强,你把小方姑娘藏在身后不让你爸看吗?”


“小方?”耿争旗有点莫名其妙。


方红梅白皙的脸羞得像红布一样,她羞答答地走上前问候道:“耿叔叔好!”


“爸爸,这是我的女朋友方红梅。”


“你什么时候谈女朋友了?”


“老师长,”高战元笑道,“他们两个人偷偷相爱好几年了,一直瞒着你和嫂子。”


“怪不得给你介绍那么多对象,你一个也看不上?”


耿争旗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耿副军长,你是回d军军部还是回河西?”


“回家!”耿争旗一语双关,“坦克a师才是我们的家!”


小车爬上了乌鞘岭。


耿争旗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长叹道:“短短一年多时间,恍若隔世啊……”


“耿副军长,你现在告诉我陷害你的人究竟是谁?”高战元看着耿争旗的脸问。


“我都已经出来了,说他还有什么意思?”


“可这个小人害你坐了一年多的牢?还让你在职务上连降两级!”


高战元愤愤不平地说。


“都过去了,就不要计较这些了。”耿争旗宽容地说,“谁让我当年出任许光达专案组副组长,这沉重的十字架让我背了十几年,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


一个月后,在高战元和唐雪雁的操办下,耿强同方红梅终于在红柳沟走进结婚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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