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亚林
|类型:生活·百科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5
|本章字节:7142字
舒媛小声道:“偶尔也弹,哥想听吗?”
守信一笑:“罢了,对我弹,等于对牛弹,就歇歇吧。”
舒媛莞尔一笑。
守信说:“进门看到馨儿了,挺乖的。”
舒媛点头,脸上显出一抹温柔的红晕。
守信说:“没事,也可以到哥哥那边坐坐,就隔一条街,抬脚就到。”
停了停又说:“这会儿是春天,外面空气新鲜,花又开了,带着馨儿出去晒晒太阳多好。”
又说:“一个人总不出门,时间长了会呆。”
又说:“父亲岁数大了,事情多,我又整天忙,顾不过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又说:“房小亭一向郎当散漫,不务正业,就这么个禀性,只得认命。”
又说:“他不照应你,你无论如何要照应好自己。”
守信见妹妹眼泪下来,问:“怎么啦?”
舒媛不答,用绢子拭泪。
守信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告诉哥哥嘛。”
守信急了:“你不能闷声不响,说呀,说出来哥哥帮你想办法!”
舒媛迸着眼泪道:“他越来越不像话,几夜不归家……”
守信吃惊:“你说他夜不归宿?在外干什么?”
绢子捂着脸,舒媛嘤嘤哭出声:“他,他去春香楼,吃花酒,狎妓……”
守信脸上立马僵了。
“可他开店亏一屁股债,如今又没什么进项,哪来的银子?”
舒媛拭着泪:“他先是哄我,说有什么生意要做,跟我要,我就给他了。后来我知道了,不再给他,他就跟我闹……”
守信瞪起眼:“他敢跟你闹?”
舒媛眼泪又流下来:“他翻箱倒柜找我首饰,昨天把家里给我打的那副金项圈拿走一只……”
守信攥拳:“可恶!真可恶!”
舒媛哭道:“我向他讨要,他还跟我吼,说我们康家银子堆成山,不分给他一份,把他当外人,跟我胡搅蛮缠……”
守信见妹妹这副样子,心里十分难过,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别哭,哭得我心里乱乱的。我晓得了,晓得了。我不可能不问。我来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舒媛眼泪还是往下流:“我想说说他,要他好好做点事情,可他半句不听,还奚落我,笑话我……”
“我晓得了,我一定想办法,一定。”
舒媛哭道:“把我一个人撂在家里罢了,馨儿是他女儿,冷呀暖呀的居然从来不问……”
“好了,别哭了,我会找他谈的,一定。”
舒媛哭道:“他魂已经不在身了,找他谈有什么用呀……”
“有用,我找他谈,肯定有用。”
舒媛哭:“我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呀……”
“求求你好妹妹,别哭,别哭。”
“我想妈,妈怎么就把我撇下走掉啦……”
守信眼眶湿润了,嗓音发哽:“好了,别说了,别说了……”
“嘤嘤嘤……”
房小亭想想气呀。我凭一副赛潘安的貌、超陆贾的嘴,用那么多心思,费那么多周折,娶你个瘸腿的千金,图的什么?不就图的银子?图的享受?可做梦也没想到,如今竟落入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憋屈呀,十二分地憋屈。他妈的,我也就做砸了一两回生意,他康老头子竟然门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小有挫折就不能东山再起啦?孔老夫子那么大的圣人,还被逼得周游列国呢。如此地对我刻薄,口袋捂得紧紧,你把元宝银锭堆在那里生霉呀?到临了,脚一蹬眼一闭,还不照样分一份给我?迟给早给都是给,何不趁现在?现在给,人都照着面,多少还有些感恩,落得大家开心。拖到最后,一个个都成了乌眼鸡,就全没这些好事了!妈妈的,说一千道一万,康家是对我提防着,一直把我当外人呀!
接下来,房小亭就去了春香楼。
根据房小亭近日囊中羞涩的状态,春香楼本不应是他的选择。扬州秦楼楚馆多的是,小秦淮、多宝巷、粉妆巷,一家挨一家,各种类型的女孩儿都有,能说的,能唱的,能弹的,能对弈的,能猜枚制谜、吟诗作对的,来的地方也不尽相同,淮河两岸,江南水乡,黄土高坡,齐鲁大地,金陵古都,苏杭天堂。或端庄,或灵秀,或俊雅,或富丽,或妖冶,或飘逸,或纤袅,或丰腴。脾性由着你挑,热情开朗的,温柔典雅的,泼辣如火的,幽默谐趣的……这就像富商家庖操办出的一桌大菜,百味齐全,样样不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要什么滋味有什么滋味。价格从高到低,满足不同需求。可房小亭对这些全看不上。他心里有话,我房某比谁差?康大商总的女婿!选择春香楼,这是一种体面!一种资格!
正是华灯初放,春香楼富丽堂皇的门楼上悬着一盏盏亮光光的红灯笼,门前是宝马香车,管弦盈耳,一派衣香人影。房小亭手摇洒金川扇,不急不徐进来。当值的见了,连叫“房爷有请”,一路弓腰往里请。房小亭大腿跷二郎腿坐下,端起盖碗啜了一口。一转眼,当值的不见了,三个黑衣汉子如从地缝里蹦出,横眉立眼出现在面前,将房小亭一架,直往隔壁暗室走。房小亭以为对方认错了人,拗着身子叫唤:“你们干什么?我姓房!我叫房小亭,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三个汉子将他拖着拽着进入暗室。
房小亭大叫:“你、你们昏了头了!不想活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康老爷子康世泰的女婿……哎哟!哎哟哟!来人呀!”
所有的喊叫全是白费,房小亭昏天黑地,七颠八倒地被放倒,眨眼工夫,身上泥金黄小袄、杭绸银鼠灰长袍、藕荷色汗巾,一直到内里杂七杂八的小褂裤衩全被剥光,赤条条如一只褪净毛的鸡,冷得一身鸡皮疙瘩,蜷缩着尖声怒叫:“妈的,你们什么人?凭什么抓我?快快给我把衣服穿上!跟你们说,事情闹大,没你们好果子吃!
我再给你们说一声,康老爷子康世泰是我岳丈!你们可别后悔呀!”
三人当中有个光头,抬脚踢了一下房小亭光光的屁股,冷笑道:“皮还挺白嘛。”
这一脚看上去不重,但房小亭觉得骨头都被踢断了,“哎哟哟”大叫:“你们真的不想活啦!我第三次告诉你们,我是康府的人!我岳丈大人……”
光头钵子大的拳头一抬,蛮气十足道:“不许鬼叫!再叫,爷爷请你吃皮榔头!
你以为你是谁?爷爷吃素的会把人弄错?告诉你小子,爷爷找的就是你!”
房小亭双手护着裆叫道:“为什么?我房某什么地方冒犯你们啦?”
光头说:“你是没冒犯我们,可你冒犯规矩啦。这春香楼是什么人来的?是有钱有势的爷们来的。你撒泡尿把自己照照,也配?靠刮老婆的钱出来嫖女人,真他妈的不是男人!爷替你臊!”
房小亭有些冷,更是怕,牙齿直打战:“你,你是……”
“你别操心爷爷是谁,说了你他妈的也不懂。不过,康二爷康守信你是认识的吧?
告诉你,康二爷不想让你吃暗苦,他要我们告诉你,这事是他请兄弟们干的。”
房小亭翻眼大叫起来:“他凭什么?凭什么?”
光头冷笑:“凭什么?凭的让你小子长长记性,以后在家老实待着,别往外边乱跑。”
房小亭大骂:“混账王八蛋!他有什么资格!他凭什么管到老子头上呀!”
光头喝道:“老实点!小心挨揍!二爷要你小子收收缰子,在家老实趴着。二爷撂话给你,真想改邪归正做生意,可以找他拿银子。”
房小亭气得跳脚:“假正经的东西!他院里养着几房妖精不说,还以调教戏班为名,招一帮花花绿绿的戏子放在身边,但凡有些姿色的都被他淫遍,春香楼挂牌的红角没一个不被他睡过,他居然有资格教训我!瞎了他的狗眼!”
光头捏住他下巴:“听着,往后别再给爷们逮住,逮住都这下场!”
房小亭嘴被捏歪,发音变了:“哈(他)康守信恨(混)账王八!发(不)是东西!”
光头警告:“不光春香楼,别的地方你小子也不可掏***胡操!告诉你,本爷爷睡觉的时候眼睛都睁着,八百里之外都看得清楚,逮住一次,扒皮抽筋!”
“我,我操他祖宗八百代!衣服,把衣服给我!”房小亭用眼瞟了瞟墙角的衣服不敢拿,嘴上却吼道,“给我呀!我的衣服!”
光头将一条短裤踢到他面前。
房小亭盯住光头:“还有褂子,还有……”
光头将剩余衣袍一卷一团,扬手摔到窗外,冷冷地一撇嘴:“记住,以后老老实实在家趴着!”手一挥,三人甩门而去。
门“哐当”碰了一下又弹回,长廊上一大片灯笼光射入,房小亭整个白花花的身子暴露无遗,本能地手掩裆处,哈腰抖索,形如一条白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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