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妆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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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秦淮河如梦如幻,波光掩映。
水波上荡来几艘小舟,有艳妆的妇人探出船来招呼客人,也有素净的女子半挑门帘,坐在内里张望。每艘船上都挂着一个红灯笼,接到客人后艄公就把灯笼摘下,而后在岸边一撑篙荡开去,随着那水流去往梦幻深处。
自有船只过来招呼这一行人,看见中间站着的竟然是个女子,传来几簇低低的惊奇笑声。侍卫们摆摆手,把这些招呼船只都遣去了。
另有便装侍卫撑船过来,赵恒岳拉着陶花上了中间一艘。那侍卫低低问安,挑开船帘让二人走入船舱。
几艘小舟一齐离岸,又回往水波深处。
陶花坐在舱内,就着小窗看往外面的繁华世界。那份收敛的轻狂与张扬的沉迷在桨声灯影中渐渐散开来,随着涟漪一圈圈散入夜色之中。
赵恒岳轻揽住她腰身,低低问声:“喜欢么?”
陶花点头:“仿若仙境。”
“咱们的婚事,我当然是高兴还来不及,我等你等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别瞎猜疑了,傻乎乎的让人生气。”
她回头:“你说得对,我是有些心思不定。虽然他对我不好,我也决定了放手,可有些时候还是会觉得难受。”
他点头:“我明白,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忘记的。你放心,我会帮你。”说着把她紧紧揽到胸前,柔声问她:“告诉我,今天为什么害怕?军医说你不光是委屈,还有惊惧,是不是想起来自己的事了?”
她摇摇头:“我自己那回事,你天天安慰打趣,变着法儿的开玩笑恶心我,我早已经不当回事了。”
“那是因为什么?”
“我……”她转头看看他,随即又避开眼神低下头,“我有点怕……嫁人,也怕……怕你。”她的第一次是惨痛经历,刚刚又亲耳听见靖玉的痛苦,她当然是有点怕这回事,也有点怕他,怕自己早晚有一天要忍受靖玉忍受过的那些。
赵恒岳呆住半晌,心中一边好笑一边又自责。他把她的面孔扳回来,不再让她看窗外景色,只是闲闲问了一句听似不相关的话:“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的母亲。”
陶花点头:“阿妈生陶若时难产去世了,我都记不太清她什么模样。”
他微微叹息:“原来如此,那,自然也没人教过你儿女情事了。”
陶花一愣,随即羞红了面孔不说话,又觉得尴尬,于是转开面孔仍看向窗外。
她听见他在背后撕取衣襟的声音,转头还未及发问,眼睛就被蒙上了。
他俯到她颊侧,吐气已经到她耳边:“本来,今晚是打算让你在这仙境中观赏游历一夜的,可现在却不行了。以后再看吧,反正日子长着呢。”
她听出了弦外之音,惊问:“怎么?计划有变?是出什么事了么?”她以为,必然是出了大事,他才会蒙住她的眼睛,不许她再看外面发生的一切。
他轻笑:“就算是出事了吧。”说着双手紧抱住她,慢慢将她往舱板上按过去。
陶花抬手摸索他的位置:“是有刺客么?”她完全地信任他,所以也没想过反抗。
他半伏在她身上,正色跟她说:“阿陶,你今晚一定要听我的话,我不会动你;不然的话,你害怕的事情可就躲不过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不答话,只是温柔地拥住她,不停亲吻面颊耳侧。
船身轻轻晃着,如母亲手中的摇篮,温暖,轻柔,又满含爱意。
陶花竟慢慢觉得有些困倦,有些迷糊,有些神不守舍。
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声问:“你是几岁时有了月事?”
她一下子害羞:“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乖乖听话,别让我失控。”他的手已经往她颈中探去解开领襟。
她终于觉到了危险,不是刺客,不是战事,是他。
慌乱中她胡乱去推,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带了些对她说话时少见的狠厉:“说过了,别胡乱挣扎让我失控,你当我开玩笑么!”
她微微颤抖,他往日的温柔声音又回来了:“你自己想想,我待你怎样,伤过你没?”
她茫然摇了摇头,再没反抗的力气。
他微笑着拥住她:“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嫁给我吗?别怕,我会等的。”
他不动不语抱了她好一会儿,又接着问:“到底是几岁?”
她羞得把面孔藏到他怀中去:“十四岁那年。”
他徐徐点头:“女儿家有了月事,就是能承欢雨露,哺育后代了。”说着手臂一紧,压住她双臂固于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去探摸她衣带。
陶花一下子紧张起来,浑身紧绷似铁块一般。他轻笑:“又不是第一次碰你,上回……”
她连面孔都不好意思再藏在他怀中,转开头去,刚好被他捉住耳垂含住。
她的身躯在颤抖中酸软下去,渐渐放松。他俯头过去吻住她,她转开躲闪时,他声音严厉喝住她:“阿陶,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听话,过会儿会怎么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她果然不敢再动,他深深吻住她,一手抱紧她身躯,一手在她衣内摸索。
陶花开始发抖,喉间有呻吟声不受控制地在两人舌尖滚动。他抬起头来长长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而后低头静静看着她,好在双眼是蒙住的,看不见他此刻快要疯狂的样子。
他俯到她耳边去:“再放松些。”
她已经有些迷乱,听话地做了,紧接着却发出一声绝望呻吟,身躯扭动挣扎起来,双臂也挣出来推拒。他以身体压住她的挣扎,狠狠地声音带了沙哑:“你想换成我是不是!”
她立时顿住,只剩下大口喘息。
他重又吻住她,唇舌间凶悍强横,而他的手臂却是柔和细致。她早已禁受不住,呻吟声不断,终于尖叫一声,不顾一切伸手将他紧抱入怀中。
水波在小舟一侧激烈荡漾了几下,随即归于平淡。
月色溶溶,满江春意。
过了好久,陶花才取下眼睛上蒙着的布条,侧头望望身边的人。
他看起来难受极了,转头到一侧去,看也不看她,只有胸口仍是急剧起伏。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想了片刻,轻轻探身过去,伸手去安抚他。
他一把将她推开,接着唤过外面的侍卫小船,让他们去给他找个女子过来,越快越好。
这边陶花听见他的吩咐一愣的功夫,他挪出船舱,俯身到船头撩起冰冷江水冲到脸上。陶花怔怔看着这一切,只觉心里头混乱不堪。
侍卫的小船很快回来,放了一个女子在船头。想是匆忙之间,那女子面貌并不算佳,倒是很懂得娇滴滴取悦客人,说着柔柔的一口吴侬软语往这船头之人靠过来。他却哪里有跟她调情的闲心,一把将她推倒吻在颈侧,双手扯开她衣裙向内探过去。那女子连连叫着“公子怜惜”,口中温软的呻吟声十分夸张。
陶花仍是怔怔看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看见他双唇在她唇上,忽然就想到刚刚的吻,再看见他的手在她衣内贪婪猎取,心里一下子十分不自在起来。
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深入,有许多,陶花连想都没有想到过。原来,有这许多春花秋月,她是从来都不知道的;原来,他有这许多烈焰痴狂,她是从来没见过的。
仿佛在无形中有一柄沉重的铁弓被缓缓拉开,箭慢慢放到了弦上,只消弓弦一松,这铁箭必能取人性命,而这跟越来越紧的弓弦,偏偏不在她的手上。
看见他终于撕开自己的衣襟,陶花蓦地站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火气一股力气,似那根紧紧扯着的弓弦竟被扯断了,她着了魔般扑过去,一把将这两人推落水中。
马车缓缓出城。
赵恒岳身上裹着两层毯子,还在不停叫冷。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姑姑,拿你的大红袄把我裹进怀里成不?我好冷。”
此时盛夏,虽然夜晚凉爽些,陶花也不可能穿什么大红袄,他只是在打趣她,顺带提提旧事。
陶花把面孔转开去,过了好一会儿,又转回来正色跟他说:“你已经大了,我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抱你了,你以后再别动这些念头。”
他嘿嘿一笑:“在吴越皇宫抱着你安慰的时候怎么不说,难道我一夜就长大了?”
陶花面孔涨得通红:“你就是一夜长大了!”
他继续笑着,过了一阵,又试探着问:“阿陶,你刚刚发脾气,是因为吃那个靖玉公主的醋,还是那个烟花女子?你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这两个人可都提到了……”
陶花大怒打断他:“一个都不是!”
他随即明白:“喔,我知道了,是两个!两个人都把你给惹酸了。”
陶花哼一声转开头去,再不理他。
过了好一阵,看她再不说话,他大笑着把她也揽到毯子里来:“别恼了,刚才你就是不推我,我也不会跟她……嗯,好,你喜欢用这个词儿,那咱们以后都用这个词儿。我就是不太敢相信你真的会为我吃醋了,于是趁着情昏试了试,也算是我穷孩子显摆一回新衣裳吧。”
陶花心里一下子安慰了许多,在毯子中拍拍他前胸:“你哪里有什么新衣裳,衣裳全都湿透脱掉了,你明明是个光屁股小孩儿。”这种玩笑话以前在两人之间说过许多遍,今天一说出来她却即刻脸红了,手刚触到他的肌肤便迅即收回,后悔不迭。
他也微微僵住片刻,倒不是为她触到自己的皮肤,而是为她这羞窘懊悔的神态,他和声轻言:“别怕,我从不会因为女人失控,以前我也暗自想过,不知道跟你有情事的时候还能不能自律自控,今天就知道没事。面对着我最亲最爱的阿陶,我更加要小心谨慎,不能伤着你,还要让你舒服喜欢,还要……喂,你拿箭指着我干什么,我哪里说错了?难道你不喜欢?”
此后,陶花对他再也不似从前那样毫不设防,若有亲近行为一概喝斥,若敢无礼那就刀兵相见。他试过再到她帐中去居住,被她以箭指颈给逼退出来。
可是,他一点也没有不快,相反,他觉得很是欣慰。
他伸个懒腰说:我看,我们的婚事也差不多了,只差……
这天,陶花在吴越皇宫中巡理军务,忽见几个士兵结队拿着兵刃,摩拳擦掌似要与人动手的模样。她忍不住问了他们一句,那几个士兵互相看看,有一个领头的上前回禀,他刚刚在皇宫内遇见一个彪悍女子,被她打伤,于是回来叫了弟兄们过去帮忙。
陶花不免奇怪,她这几日看惯了江南温柔佳人,不想这吴越皇宫内竟还有如此女子。她好奇跟着那些士兵过去,那几人一路上颇不自在的样子,她到了地方见过那名唤墨雨的女子才知道,原是刚刚这士兵调戏她,才被她出手打伤。
陶花将那几个士兵训斥一顿喝退了,回头看墨雨,清丽可人,穿着短打衣装,一看就是练功之人。她是吴越宫中的从艺宫女,专练鼓艺。陶花随墨雨到她院落中去,看见这里住着一队鼓手,清一色都是女子,领头的周大娘干练豁达,举手投足间都是不让须眉的豪气,让陶花顿生好感。
她既知她们从艺,就免不了提出想要观赏,不想周大娘却正色说,这鼓艺虽小,却应正襟观看,而不是这么随便戏耍。
她既这么说,陶花也就不好意思再不郑重,特地选了个合适的日子,叫了赵恒岳同去观看。
这些巨鼓全都是橡木做成,以特殊工艺处理过的精牛皮覆在面上,四周以玄铁扣固住。周大娘极为郑重,说看客要席地而坐,方能听得真切,说罢就引陶花到中间席地而坐。
陶花也不推辞,就在正中盘膝坐下,赵恒岳紧挨着坐在她身侧。他一挨近她,她就有些害羞,于是又往一侧挪了挪。正中的位置便空了,中间那架鼓就正对着两人之间的空隙。
周大娘看了看面前众人,稳稳扎了个马步,手中鼓槌高高扬起,面色严正。她鼓槌落下之时,那一声巨响欲穿耳膜,陶花听见自己身边几声微微惊呼,她侧头一望,是几个不会武功的侍从。陶花久在战阵,巨响奇声听得多了,自然心神不乱,他们却是被惊了一惊。
这时第二声鼓也响起了,且是群鼓齐齐的一声,不仅那几个没有练过武功的侍从,就连陶花也觉得心神激荡,被那鼓声带得神思飞天起来。似看见面前一马平川,她正在草原上奔驰,而父亲和弟弟就在一侧的马匹上。瞬间又看见面前千军万马,而她竟然全身冲过,正喜悦欢笑的时候,有人轻轻拉住她的手,接着听见赵恒岳的声音在她耳边:“你看后面一排正中的那个女子,眼神有几分象你,让人喜欢。”
陶花一愣,回到现实中来,顺着他指点往后面那人看去,正是她见过的墨雨姑娘。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她,今天竟真觉得神情似有熟悉之感,那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便似俯视猎物的苍鹰一般。
忽然那双眼睛一凛,陶花心中也猛然一惊,那个眼神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一个优秀箭手找到猎物后将要出击的眼神。她练箭十数年,这个眼神看得太多了,在哈布图那里见过,在同门师兄弟那里也都见过。
墨雨提起鼓槌,眼睛盯住赵恒岳,猛然间右臂下落。
在这转瞬之间,陶花再也来不及多思多想,也顾不得去检验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更顾不得害羞避忌,身躯暴起,和身向他扑过去。
她刚刚扑到他面前时,看见他眼中惊讶之色,看见他伸手要推开自己。他双手刚推到她胸前时,她觉到后背一阵纷纷点点的急力,每一点力道都带来剧痛。
她被那阵力道击倒,向前扑跌,喉头一阵腥甜涌出来。她无法控制地一张口,似见一团红雾喷出来,接着听见赵恒岳撕心裂肺一声大叫——
“阿陶!”
她已倒在他胸前,他也被她扑在地上,两旁的侍卫焦急围上来,在他们身侧密密架起盾牌。
她听见背后有激战的声音,抬起头来却见面前之人满脸鲜血。她迷茫了一瞬,心想自己拼命来救,怎么他还是满脸鲜血,于是轻声问:“你伤到哪儿了?”出手想要去探摸,却终是无力停在他袍襟便动弹不得。
他眼神已经有些迷乱扩散,伸手抹一把脸上鲜血,想到这全都是自她肺腑中喷出,不免痛不欲生。他伸出手来似想抱她却又怕会让她更难过,顿了一顿之后,竟一咬牙起身要冲向她身后。
陶花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还是喝住他:“你去做什么?”
他侧头,声音在这刀枪箭雨中映衬得十分平静:“上京郊外我跟你说过什么?燕子河边我跟你说过什么?一只燕子被捉了,另一只也不会逃!十一岁时我就跟你说过了,咱们患难与共、生死相依!”说着就要冲出去。
陶花虚张了两下嘴巴,却发不出来声音了。她只剩下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角。
幸好他细心,她手指的力气虽然扯不住他,他却看见了,于是俯身下来到她唇边。
她勉强张了张嘴巴,用尽全力说了一声“傻……”,后面的话就再也出不来,她也消耗殆尽昏晕过去。
赵恒岳到此时才看见她双臂箭伤数支都是穿臂而过,鲜血汩汩流出,然而后背的箭支却未见深入,连血意都看不见。他心头狂喜,不顾周围全都是耳目探手直去扯开她领口,见她果然穿着金丝背心,顿时喜极而泣。急唤军医时,才又想起是在战中,于是起身指挥,只是此时稳重了许多,不似刚刚那般只欲求死的心情了。
这一班鼓手都是吴越皇帝旧部,拼死来此行刺,墨雨那张鼓内藏有强弩弓箭,众人也都随身携了兵器。鼓声震荡时本以为听众全都摄了心魄,连陶花这不通乐理的都失了神,只可惜赵恒岳却见那发箭之人眼神象极了陶花用箭时的模样,竟然就脱开鼓声撩荡,去与她闲话,将她也自鼓声中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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