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妆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16:38
|本章字节:7426字
陶花赶紧打开第三个锦囊。
郑丞相的锦囊都是图画。
第一幅要她在皇帝吃醋不悦的时候打开,里面是花烛高烧,一边是一枝桃花,一边是一个漂亮的少年。
第二幅要她在皇帝挽留她的时候打开,里面是一个女子不理不睬、绝裾而去。郑丞相深谙男子心理。
第三幅就在今天大婚之夜,皇帝来的时候打开。
陶花打开了,里面画着老郑丞相捂住眼睛,陶花一下就被逗笑了。
宝珠起身开门,看了一眼院中,立时回头拜别陶花。
赵恒岳独自走进来,也不说话,只是慢慢走近她身旁。
等走到跟前,他柔声柔语唤了声“阿陶”,沉默半晌,“你别嫁了吧。”
她哼一声:“不嫁了,你娶我么?”
他却又不说话。
陶花笃信郑丞相的推算,不管他说不说话,先把自己累累赘赘的喜服脱下来。
谁知他看见了,竟是转身想要出门。
陶花一步抢过去关上门:“喂,你敢!”
她这一步抢得甚急,胸口微微起伏喘息,满脸都是委屈负气的模样。
他在那一瞬间失了控制,心里头那些约束瞬间烟消云散了,也不再去想她会不会被冒犯,也不再去想他能给她多少,猛然捉住她手臂将她整个人带到怀里。
他对自己说:好吧好吧,就是对这个女人心动了,先跟她亲近了再说其他的。
陶花被他凌厉而来的乱吻扰得神智不清,听他在耳边喃喃说着:“不管了,我就是要你。”将她抱起来按在红床上。
她不想这么快被俘,可是手上却使不出多大力道,于是只能絮絮叨叨靠嘴巴发些怨气:“先找你的三宫六院去,先找你的娇弱处子去,先……”他已经封住她的嘴,急不可待撕开她的衣襟。
一封信笺自她襟内滑落,他也没有在意,两人早已缠绵在了一处。
只是那信封上的字迹实在是眼熟。
他读过他的许多奏折,当然认得这笔迹。
赵恒岳伏在美人身上隐隐觉得不对,重又拿起这封信。
“你果然是念旧啊。明明不识字,一封旧日信件还心心念念保存着。”说着大力把信件掷到一边,连读都没有读。
“不是那样,你听我解释——”
“好,你说吧,我听一句,只一句。”他还在她身上,所以一时没有十分绝情。
只一句?那要说哪一句?
陶花是个实心肠的人,想了半天,如果只说一句——
“夜奔阳关那天,我真的不知道他调兵的事。我是被姚碧君骗去的,她说他生病了。我没有背叛你。”
“好,已经说了三句了。你不知道又怎样?你还不是把他给你的情书贴身放着?一如当年,把春宫图放在枕边。”说着他忽然发力。
她不知道该不该挣扎,只觉疼痛,咬牙苦忍,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他停下来。
她趁着这片刻空档赶紧开口:“你听我从头说——”
这个说来话长,要慢慢说,说不好又要惹怒他,单是他还活着这一条,怕是就难以蒙混过关。
本来或许有机会说出来的,就算他此时起身走开,也有容下她几句话的功夫。可是门外有人低声禀报:“皇后已到了府门口,说明日她做寿,原定的戏班却又不喜欢了,想请皇上一起拿主意换个戏班。”
赵恒岳点点头,一边起身一遍向外吩咐:“赶紧去迎皇后车驾,别让她等久了。”说着一步也不停即刻出门。
三更开门去,始知子夜变。
他们两人之间那份生死相依的信任没有回来,就算肌肤之亲回来了也没什么用。
料事如神的老郑丞相给了她三个锦囊,却没料到秦文的一封来信,就算他能料到,他也拿不出第四个锦囊来应对。别的外人,又怎能理解他们两人之间这份死生相系的感情?
他在回去的路上想着:她若不是大周国的枢密使,若不是百年难遇的良将之才,若不是曾经救过他性命,他一定杀了她,免得总是让自己这般凄惶失措。
赵恒岳当然是难过,陶花却也同样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最后一丝耐心。她穿着凌乱嫁衣仰躺在床上想了一夜,心里头终是冰冰凉凉了,第二天一早还得匆匆忙忙梳洗换衣去宫内给皇后做寿。
皇后寿诞,今日请的全都是武臣,明日才是文官。皇上爱重皇后,这生日戏一连要唱满七天。
既然座中都是武将,皇上又显得甚是和气,席间气氛便没那么整肃。
戏班老板拿了单子过来,赵恒岳随手递给宁致静。宁致静看了两眼,说:“今天都是将领,咱们听一出《罗成叫关》吧。”
那戏班老板跪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说:“今天这《罗成叫关》怕是听不了,我们的武生高小奎刚刚摔伤了。”
宁致静笑了笑:“听说那高小奎是你们的台柱子,他摔伤了我们还看什么?”
戏班老板一迭不停地叩头,嘴里也不敢停:“看还是能看,咱们不如看一出《锁五龙》,看看他的扮相,听听他的唱功,只是翻打跌扑的戏演不了了。”
宁致静看着单子讪讪地不说话,戏班老板便一刻也不敢停,只是不住磕头,此时秦梧插了句话:“那就看看好了,听说这高小奎把京城里的小姐们全都迷住了,我还没见过呢。人人都说他与我哥哥长得有三分相似,我倒是很想看看。”
那戏班老板在百忙中瞥了一眼秦梧,见她座次十分靠前,显是这朝中显贵,立刻回身吩咐:“快叫小奎出来见见。”
不一刻一个穿着短打的小生出来跪拜,秦梧也是在军中日久没有避忌,当即命他抬头,陶花也一起随她看了一眼,还未上妆,眉目间果然与秦文有几分相似。他们学戏的从小就练眼功,自然而然一双眼睛神采四射。
秦梧笑道:“当真是有几分像,若是穿上白袍只怕就更像了。”
那戏班老板随即谄媚笑道:“罗成穿的就是白袍,咱们这就看出《锁五龙》。”
高小奎的扮相果真神俊,台上一站甚有大将风度。《锁五龙》里罗成不是重头戏,他虽然受伤,也还能够勉强客串。秦梧和陶花都是自幼习武,看他举手投足已然知道伤势不轻,否则也不至于皇宫里亮相都不撑台子,不由暗暗替他捏一把汗。
宫中其他女眷却看不出来,只是目不转睛看他那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睛。等他们演完时,赵恒岳向众人招招手,他们便走到近前来谢幕。
赵恒岳笑望着高小奎:“这冷面银枪俏罗成演得十分地道,果然英俊无双,连单雄信的风头都抢了去。只是,罗成虽是唐王跟前的大功臣,若论到义气,却是负了单雄信甚多。当年贾家楼结拜,大家也都说过……唉,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话,到最后却各为其主、兵戎相见了。单雄信对罗成有恩有义,罗成却是捉了他到唐王跟前问斩,免不了单雄信要咒他乱箭穿身尸无处埋。当年我和义父就是被判臣陷害才入的契丹,义父说他生平最恨背叛之人,越是信任的人,背叛时越让人寒心……”他忽然顿住说不下去了,最后只好转开话题,“这罗成果然也就应了个,乱箭穿身尸无处埋。”
那戏班老板在旁边听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连连说“圣上高见”。
等赵恒岳说完,高小奎正要退下时,秦梧问了他一句:“你是怎么受的伤?”
戏班老板忙抢过答话:“小奎有招绝活儿,能由两张叠起的桌子上翻筋斗下来。前几天唱完了有看客起哄,要叠三张桌子让他翻,小奎推不过只好试了,这就摔了背,直到昨天才刚刚能起身。”
秦梧听得“哎呀”一声:“那就别上台了,回去养伤吧。”
戏班老板还未回话,宁致静一笑:“他不上台,我们这么多人看什么?”
秦梧看宁致静一眼,轻声说:“摔坏腿脚胳膊都是养养便好,只有这背,若是摔到了不好好养着,怕是要落下病根。我小时候有一次和哥哥练功时……”
她还未说完,宁致静皱眉打断她:“乱臣贼子之事,也好说得?”她为着那一个失去的孩子,忌恨秦家已久。
秦梧面上顿时变色,却是压住不能发作。
一时场中静寂,无人敢开口,那戏院老板赶紧陪笑:“不妨事不妨事,小奎快回去换装,利索点!”
高小奎刚要转身,却听得这边传来一阵刺耳响声。
陶花单脚扬起,军靴踏住她身旁的椅子向旁一踢一推,那椅子四脚刮擦地面划出刺耳声音。待众人都皱眉回头时,正看见那椅子稳稳停在了她面前案子的侧旁。
陶花收靴,向高小奎指指那张椅子:“坐这儿,陪我看戏。”
这张椅子本来是与她并排,她把椅子推到侧边,才好让他坐下。
高小奎却不敢坐,先看看老板,又偷眼瞄瞄皇上。
宁致静看了一眼陶花,也回眼去看赵恒岳。
秦梧先看看陶花,再看看高小奎,最终也是看向赵恒岳。
他自宁致静手中拿过戏单,说了声:“选出不要武生的戏吧。”
高小奎这才小心翼翼到陶花身边坐下了。陶花将自己面前的果盘推了两个给他,也便不再说话。他却哪里敢吃,只是伺望着陶花和众人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