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遇见了郁净莲的女儿，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阳老爷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儿。

这究竟是怎样的奇遇？

而且她之前还这样喜欢这个小姑娘。

见阳一一面上阴晴不定，郁清有些不明所以，伸手在她有些失焦的眼前晃了晃：“姐姐？”

阳一一回过神来，轻轻弯起唇角，是带着鬼魅的弧度：“嗯，我认识你妈妈。你妈妈是我爸妈之间的第三者，发现她的存在后，我妈受不了，最后跳楼自杀了。所以，你这声姐姐也没喊错，我原本就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郁清惊诧地张大嘴，满脸的不敢置信，她不停地摇头，像是本能地去否认这个事实。

阳一一伸手，轻轻逮住她的下巴，半眯猫眼，笑笑：“别不相信，我没骗你。”

“姐姐……姐姐？”郁清表情僵硬，连喊了两声“姐姐”之后，漆黑的瞳仁里面，终是有了些仓惶的神采……然后她低眸，轻轻说了声：“对不起，姐姐。我从不知道自己爸爸是谁，妈妈也没跟我说过，只说我爸爸在我出生前就死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妈妈临死也没告诉我真相……我很抱歉……”

她说着，眼睛里便淌出泪来，从扑扇着如蝴蝶翅膀般的睫毛间坠落。阳一一看的叹息，松开手，转过背冷冷地说：“不必抱歉，又不关你的事。”

她本来打算就此走回去，当什么也没发生过，郁清却追上了她：“对不起，姐姐，我想多知道一些……”

“父亲的事？”阳一一挑眉，随后冷笑，“你不会愿意知道的。”

郁清表情纠结，两只手在小腹前攥紧又放松，最后对阳一一挤出最纯真的笑颜：“我想知道，不管是好是坏，我都想知道。不过如果姐姐你不想说，就算了，是我太过自私和唐突。”

郁净莲还真是会教育孩子，阳一一看着郁清谦和有礼又不卑不亢的模样，心里暗暗叹息，最后牵着她手坐到一边，将阳家的事情和她说了个大概。

此时纪离才终于看向了一边正密切交谈的她俩，稍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干涉。

那次聊完后，郁清缠着阳一一交换了电话号码。

再不多时，阳一一接到郁清电话，说她回了阳家。

对她的这个决定，阳一一并不意外。毕竟从上次的聊天里，她能感觉到不管自己如何照实贬低，郁清对那个家和她们的父亲依旧是好奇的。她当时就断定，这种强烈的好奇，必将驱使郁清回那里去，更近距离地去亲身感受那些她之前没有体会过的、她理想中的“亲情”。

当然，那里也必然关不住她。

郁清缠着阳一一帮她想个阳姓名字，半撒娇半吐槽地说她实在不愿意叫“阳十四”，阳一一先开她玩笑：“不如叫阳思思？”

“不要了吧……姐。”郁清现在和她说话也随意了一些。

“真羡慕你还有自己取名字的特权呐，果真得宠就是不一样，”阳一一懒洋洋感慨了声，又赶在郁清着急道歉前说，“叫阳光吧，怎样？不仅和你平时大大咧咧又温暖可人的个性相符，‘光’字和‘清’字在某些意义上也是相同的。何况你现在孤身一人进去，也算是上下精光，一干二净。”

“嗯，这名字还能讽刺我原本是私生女的阴暗身份。”郁清语气阴沉地接话。

“哈哈，”被识穿阴谋的阳一一开怀大笑，“是希望你有个光明的未来好么？不过如果你不喜欢可以不用。”

“逗你的，姐姐，我很喜欢，”郁清也笑，“而且我本来是阴暗的私生女，之后可以无所畏惧地在阳光下生活下去不也很好？”

“那个地方，估计真要见到阳光也难，你待段时间就明白了，”阳一一轻轻叹息，犹豫再三还是叮嘱了一句，“总之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和他们同流合污。”

“安心，我会洁身自好，并会用心保护好自己的。”郁清，也是以后的阳光，笑着应下，“姐姐，你不用担心我。”

“自作多情，谁管你呢。”阳一一带着轻讽冷笑，“挂了。”

“姐，你就是个嘴硬心软的，”阳光笑声灿烂，无忧无虑的，“行吧，晚安，再联络呀。”

之后的这一年，阳一一竟一直这般和阳光保持着联系。

这令她都不免诧异，且不说阳光是郁净莲女儿这尴尬的身份，光是与阳家有关这一点，她就没道理如此能够容忍。

可是偏偏，她对阳光总是无法拒绝。

虽然是私生女，从小还缺少父爱，阳光却很乐观，既单纯又开朗。大概就是这些阳一一身上所没有的特质，吸引着一一，令她不管从内心来说有多么不待见阳光，实际却如何也讨厌不起来。而阳光那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干净、执着与坚持，倒还让她想到了许久都不见的袁深。

只是，阳光终究比袁深活泼多了。

阳光在阳家得到的待遇是真心不错，至少比阳一一那会儿高了不知多少，例如她可以比较自由地出入阳家，大大方方地出来吃饭、逛街。阳一一对这些特权看的直摇头，阳光自己则谦逊地说是源于她一直没有正式认祖归宗。

因而阳光常来找阳一一，告诉她一些自己在阳家的近况，和观察得来的小八卦。

阳一一从来没表现出兴趣，也不知道缺少听众积极回馈的阳光是如何一年如一日的坚持下来的。

这天，阳光又约她出来吃饭，吃完吸着果汁笑眯眯地看着阳一一，别有深意的模样。

阳一一被她打量的恼火，搅了搅自己的奶茶，轻而干脆地道：“有话快说，没话就撤。”

“你知道我有的嘛，”阳光松开吸管，随后又掩着嘴偷笑两下，卖够了关子才说，“这次这个算是个大八卦，而且跟你有关哒。”

阳一一轻轻“哦”了一声，依旧没给什么给力的回应。

对于她的漠然，阳光摇头叹了叹，最终依旧决定自顾自地往下讲：“我跟你讲过八姐一直没定婆家的，对吧？”见阳一一默认，阳光又鬼鬼祟祟地继续说，“前几天来了个什么世家的贵公子，还带着父母一起，准备在阳家女孩儿里挑个未来妻子。他看上了我诶，但父亲说我太小；他接着又说八姐还不错，结果父亲这次直接点明，说他家根基已然不稳，所以不够格娶八姐，拒绝了他，还说如果他愿意，可以给他安排一个旁系的女儿……把他和他爹妈给气的！特别是他妈，那明显隆过的鼻子都快给气歪了。”

阳光很有讲故事的天赋，说的活灵活现的，阳一一听了也不免觉得好笑，但依旧不咸不淡地问了句：“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哎呀，要喘口气才能说重点嘛，”阳光神秘兮兮地将身子向桌面俯低，按着一一的手说，“我听说……姐夫当年也来阳家挑过老婆的哦。”

“哪个姐夫？”阳一一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有些事不关己的无所谓。

“十一姐夫。”阳光贼呵呵地掩着嘴笑。

阳一一慢慢回过神来，直直地盯向阳光，她听见自己问了句：“你说纪离？”

“对呀，”阳光点头，又模仿她的冷面，“你是又要训我说‘他不是你姐夫’了吗？”

阳一一又缓缓问：“你怎么知道的。”

阳光拍胸口：“我多了解你啊……”

阳一一断了她的自夸：“我是说，你怎么知道纪离曾经去阳家选过妻子的？”

“因为我没见识过这个架势，好奇的问东问西，九哥给我说的……”

“他们都知道你和我接触？”

“不知道，我没说过，”阳光见阳一一神色不对，便皱起了眉，“你怀疑他故意透给我，让我告诉你的？”

“不好说，”阳一一冷笑，“总之他们不会安好心。这是哪一年的事，你知道吗？”

“貌似有好几年了，”阳光摇了摇头，“具体他没说，我也不好问，而且他打死也不说姐夫当时看上的是谁，不过我猜一定是你的吧？”

“我先走了。”阳一一喊了人买单，找出钱压在桌上后，提着包就径直往外走，任阳光怎么喊都没有回头。

阳一一开车回了家，找到最近新换的手机，上下摩挲了许久后，才给纪离打了个电话过去，“喂，又有些想你了，最近什么时候能过来？”她很想当面问问他，是不是他们的初遇，其实是这样的。

在这个电话后的第二天晚上，纪离如约而至。

洗完澡又是一番云雨。

过后，阳一一闭眼休息了会儿，确认恢复了全部的神识，才转向他那侧，抱着他，徐徐问道：“我听阳光说，你曾经想给自己选一个阳家的女孩儿做妻子，是真的吗？”

纪离有一会儿没有回答，最后却简单应了个：“是。”

阳一一声音中已经开始有抑制不住的颤抖：“什么时候的事？”

“快9年了。”纪离这次倒答的很快。

“那会儿……”阳一一有些问不下去，咬着嘴唇想了很久后，才说，“你可有看上谁？”

纪离隐约叹了叹，才直接说：“你。”

阳一一趴在他胸前，手指蜷在他衣服上，不由自主地画着小圈，声音在笑，眼眶却干干的发涩：“为什么选我？我那会儿才12岁吧？毛都没长齐呢……而且我为什么不知道？”

纪离抬手按了按眉心，放下后，才开口：“我是你大哥带去的，当时给我看的有你四姐，还有几个你旁系的堂姐，你没到年龄，自然没有出来。我没看上你的姐姐们，你大哥便说算了，所以带我到处转转。看见你倒是凑巧，你那时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吹箫，明明是很小的年纪，却吹着哀伤至极的《湘妃怨》，没忍住就远远地多看了你两眼。后来，我就给你大哥说，我选中了你。”

《湘妃怨》……

阳一一闭了会儿眼睛，才又假装无事地笑道：“你原来是个loli控啊。那大哥当时说啥了？”

纪离云淡风轻地回忆着：“他说你对阳老爷来讲比较特殊，何况你的条件是这一代女孩子里最好的，或许阳老爷会要个真正出得起高价的人来做十一女婿。”

“这么看得起我？”阳一一“呵呵”凉笑，“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反问了他一句：‘我做不到么？’”纪离唇边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自然要选最好的。而且你年纪小，更可以允许我多奋斗几年。”

“然后呢？他又说什么了？”

纪离的声音平静的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他把我的话告诉了你父亲。你父亲见了我，最后让我等你二十岁的时候再来一次，让他再看看我够不够格。”

“这样说来……”阳一一牙齿在下嘴唇上缓缓刮过，一遍又一遍，似是这种麻痒的痛楚，能减轻她将要说的话，在她心里造成的负担：“是不是如果我没有脱离阳家，也没有其他的意外，我会嫁给你做妻子？甚至可能，去年已经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