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故事

作者: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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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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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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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41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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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马住在郊区的飞天花园。


小区以北15公里,有个地方叫三不管,那里是枪毙死囚的法场。平时,没有人敢涉足那个地方。而且,由于血的滋润,那地方的草出奇的新鲜、茂密。


一天,响马做了个古怪的梦。他梦见他半夜爬起来,摸黑穿衣服。第二个扣眼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系上。接着,他到镜子前照了照,还梳了几下头。最后,他出门来到停车场,静静地坐在了自己的宝来车里。不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出现了,从他身边经过,缓缓朝飞天花园之外开去,好像在引导他。他鬼使神差地把车发动着,跟着它径直朝北开,竟然一直来到平时他最忌讳的地方———三不管法场!一个黑影从前面的车里钻出来。响马也下了车。那个黑影开始蹲下来慢慢地拔草,拔一会儿就起身看看他。他也跟着蹲下了,一下下拔草…


在梦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响马没有太在意。


可是,一个半月后,他又做了一次这个梦———还是那辆黑车带路,最后来到那个阴森的法场,他跟那个黑影一起慢慢拔草…醒来之后,响马越想越觉得不对头。


从这天起,每天晚上他回家停好车之后,都把油表上的数字记在本子上。睡前,他把防盗门反锁,踩着梯子把车钥匙放在吊灯上,又在床下摆满酒瓶,甚至用绳子把自己的手脚绑住…每次做这些事时,他都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发瘽。


又过了两个月,这天夜里,响马又做那个可怕的梦了———情节一模一样!


早晨,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的手脚还被绑着,那些玻璃瓶也在地板上立着,位置丝毫未变,车钥匙还放在吊灯上。可是,他走出去,钻进车里,看了看油表上的指针,身上陡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燃油减少了3升,正是他的车行驶30公里的耗油量!


响马心神不宁,越来越憔悴。他万万没想到,这天晚上,他开车回到飞天花园,竟然看到了那辆黑车———他牢牢记着它的车号!它从梦魇中来到了现实里!


黑车刚刚停好,一个女人从里面钻出来。她的头发很长,脸色有些苍白。


响马把车停在她旁边,直直地盯着她。她看了一眼响马的车,陡然呆住了。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响马小声问。


“我梦见过你的这辆车!三次,每次你都在后面追我,一直把我追到三不管那个法场…”


墓碑


一个人叫王军,夜里,他走进一片坟地。


月光昏暗,刮着阴森的风。


突然,他看见一个坟头上晃动着一个人影儿,好像在用利器在凿墓碑。


他急忙打开手电筒照过去,那个人一下就用胳膊挡住了脸,只露出一张嘴,那张嘴像血一样红,墓碑上刻的字也像血一样红:郭庆升之墓。


“你干什么呢?”王军问。


那个人依旧挡着上半脸,说:“他们把我的名字刻错了,我改过来。”


王军一下就傻住了。


“你把手电筒关掉,我怕光。”那个人说。


王军不敢违抗,关掉了手电筒。


那个人慢慢放下了胳膊。在月光下,他的脸十分苍白,两只眼睛黑洞洞的。


“…你叫什么?”王军颤颤地问。


“我叫郭庆升。”


“那不是…对了吗?”


那个人直直地盯着王军,突然说:“———我想改成你的名字!”


王军仓皇而逃。


盗墓者暗暗高兴,继续挖坟。


终于,他把坟挖开了,钻了进去。


坟里这个叫郭庆升的人是个大老板,很有钱,不久前他出车祸死了,火化之后,骨灰埋在了老家的坟地里。


他生前的一些私人用品都殉葬了,比如欧米茄的超霸(speedmaser)表,还有钻戒。


盗墓者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没有摸到任何贵重的殉葬品,只摸到了满手的骨灰,还有几块没烧透的骨头。


突然,有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表在我的手腕上…钻戒在我的手指上…不过…你能分清哪些灰是我的手腕…哪些灰是我的手指吗…”


盗墓者一下窜出了坟墓,像王军一样仓皇而逃。


王军从墓碑后闪出来,朝那个同行的背影冷笑一下,跳进了坟中。


隔壁有人吗


我和两个人搭伴走夜路。


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们是哪个省的人,不知道他们的职业。不过,他们一路上都在讲故事,打发了很多的寂寞。


其中一个讲起了鬼故事:


甲和乙赶夜路,经过一片坟地,看见了一个坟窟窿。


甲说:“我敢进去睡一夜。”


乙说:“你敢进去睡一夜,明天我就把我的手提电脑送给你。”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甲果真跳进了坟里,把死人的骨头清理出来,又往里铺了些干草,躺在了里面。


乙在外面说:“我走了?”


甲大大咧咧地说:“你走吧。”


乙就走了,脚步声越来越远。


这个坟很深,里面一片黑暗,透过那个窟窿,可以看见一小块黯淡的夜空。外面刮风了,“呼嘹呼嘹”响。而坟墓里却感觉不到一丝风动,只有一股腐朽的气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甲听见有沉闷的敲击声。


他以为乙没有走远,又绕了回来,敲墓碑吓他。


听了一阵子,他忽然感觉这个敲击声不是来自地上。


终于,他听见一个声音从旁边的土里传过来:“隔壁有人吗?”


另一个说:“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和你的故事有点相似,听不听?”


“你讲讲。”


另一个就讲起来:


甲和乙赶夜路,迷路闯进了一片坟地,看见了一个坟窟窿。


甲说:“你敢进去睡一夜,我明天请你住总统套房。”


乙说:“你要是把里面的骨头都给我掏出来,我就敢睡。”


“说话算数?”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甲当即钻了进去。


乙等了半天,那个黑糊糊的坟窟窿里一直没有动静,他就朝里面喊:“你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里面就扔出了一根人骨头。


乙放下心来。他朝后退了一步,说:“一根都别落下呵!”


骨头一根接一根地扔出来,有一根差点砸在乙的头上,那应该是一块人的锁骨。接着,那坟窟窿又没有动静了。


甲好像在里面搜寻。


终于,他从坟里爬了出来。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阴冷:“里面收拾干净了,该你进去了。”


“真进去呀?…”乙突然有点不自然。


甲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来,戳在乙的鼻尖上,恶狠狠地说:“该我做的我都做了,你必须进去!”


乙意识到,要是他不下去,甲肯定会翻脸,就说:“好好,我进去,进去。”


他一边说一边朝下爬。


甲坐在了坟墓旁边的荒草里,阴冷地盯着他。


乙钻进坟墓之后,感到身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软乎乎的,湿淋淋的。


他有点恐惧,掏出打火机,想看个仔细。


“喀哒!”没着。


“喀哒!”又没着。


坟里缺氧。


他接连不断地打:“喀哒喀哒喀哒喀哒…”


终于打火机闪跳了一下,着了。


他借着那闪闪跳跳的微弱之光,朝身下看了看,吓得一下就昏了过去:


躺在坟墓里的人是甲。


他身上的骨头都被抽掉了,只剩下皮和肉。


我们三个夜行人都停住了。


准确地说,是他们两个先停住了,我也跟着停住了。


前面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两个的脊梁对着我。一个说:“一条老鼠窜过去了。”另一个说:“这里有个坟窟窿。”


我惊愕了。


从他们身体中间看过去,果然有一个很大的坟窟窿。荒草中,斜插着一个墓碑,上面的阴文上涂着红漆,大部分都剥落了,剩下星星点点,就像有人吃生肉留在牙缝里的血渍。


“这次你进去?”他们中的一个说。


“还是你进吧。”另一个说。


两个人都迟疑了一下,几乎是同时转过身来,颤巍巍伸出了四只手,都指向了我的鼻子:“…你进去!”


我“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我的笑不在他们的意料中,他们都怔了怔。


我说:“这就是我的家啊。”


你是谁?———这是你问的。


你说我是谁?———这是我问的。


大和小


段子赶夜路,不知怎么闯进了一个荒草甸子。


走了很长时间,前面终于出现了一点灯光。他兴奋地走上前,看清是一户人家。屋里有人在说话。


段子上前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老人。身穿一套灰色制服,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脸色很白。


“老先生,请问去草场坡怎么走?”


“你来的方向才是草场坡啊!很远呢。”


段子这才意识到他转向了。


“小伙子,天这么黑,你干脆住下,天亮再走吧。”


“太谢谢您了,老人家!”


进了屋之后,段子四下看了看。屋里是三套间,一明两暗。明间很大,是老先生的起居室。暗间里有人在吵嘴,唧唧哝哝地听不清楚。


老人给段子倒了茶,跟他闲聊起来。


过了会儿,暗间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一个老太太冲老先生叫喊:“她总是闹着要和我换房间,你也不管管?”


这时又有一个很年轻的女子的声音传出来,她争辩道:“那本来就是我的屋子!我是大房,你是二房,你就应该住在我外边!”


“我虽然是二房,可我儿女双全!再说,这房子也是儿女给安排的!”


段子感到很奇怪,这老头好像有妻有妾!而且,一老一少之间相差几十年,年轻的竟然是大房!


老先生烦躁地朝那声音挥挥手,然后,对段子说:“你等一下,我处理一下这个事情。”


接着,他去了屋外,过了一会儿,段子听到外面有挖土的声音。


他好奇地走出去,看见老人正在院子里挖地。他走近一看,吓得呆若木鸡———原来,他看见老人从地下挖出两个骨灰盒,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叨咕着:“整天吵得我不得安宁,这回我给你们换过来!”


他一转身,看见段子,就说:“都是儿女不孝,并骨时,把骨灰盒的顺序放错了。”


“啊!…”段子大叫一声,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