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雷立刚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10
|本章字节:6600字
在之前接送历鹃去医院打针的日子里,我已经习惯了每天看见她。我开着车,虽然辛苦,但心里充满了甜蜜。哪怕有时候一路上她一言不发,哪怕她甚至不乐意我抱她,我依然觉得只要她还在我身边,我就是幸福的。我甚至下意识里隐隐地渴望,这个针能一直打下去,打一辈子,让我这辈子每天接送她,我也不觉辛劳和厌烦。
然而这针终究是打完了,我不再有理由每天接送她了。那之后,她多数时间都宅在女生寝室里,我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她有时候会同意,但更多时候她会说,“累了,想就在寝室里歇着。”或者她说,“哎,我正在写求职信呢。”
求职,确实是每个大四即将毕业的人所必须面对的现实。历鹃的工作一直没落实——如今的大学毕业生,想要找个好工作非常的不容易。
之前和阿黄恋爱时,历鹃的求职情况我不太清楚,但与阿黄分手后,她一度在网上给沿海城市的单位递过一些求职信,曾有广州和上海的单位和她一直在接洽。但4月她答应和我恋爱之后,就把那些都推了,重新在风城本地择业。但她的就业观念其实是比较保守的,想找个事业单位或是学校,不想进公司,可这谈何容易,于是就这么拖了下去。之后没多久,就闹出性病的事情来,对她打击很大,她消沉了好一阵,没再去求职。
如今,针打完了,她情绪依然比较低落,很少主动去找工作。我又不想勉强她,何况我也帮不上什么实际的忙,只是告诉她,毕业后,无论她做什么,我都支持;她不上班,我也支持;她如果想复习考研,我更支持。历鹃听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5月之后,平均来说,一周我若我约她五六次,她会出来两三次。奇怪的是,5月初的那一周,我把她约出来的那两次,早上刮胡子的时候,我都不小心刮出了一点血。
是这样的,我一直都不爱用那种电动剃须刀,而习惯于使用带手柄的老式刮胡刀。但我嘴角时常会长点小痘痘,稍不注意,偶尔会把小痘痘刮破,流出血来,当然,肯定只是个小口。
那两个早晨,我刮胡子的时候都不小心刮到了小痘痘,流了点血,正郁闷呢,可接着给历鹃打电话约着见面,历鹃就都答应了。
起初我没察觉到这个“规律”,后来我忽然发现这个“规律”后,又一星期,某个清早,我非常非常想念历鹃,哪怕只是看看她,牵一牵她的手也好。
拿起电话的那一刻,我忽然很怕约不出来,于是,我心一狠,手一撇,故意让刮胡刀一斜,在嘴角刮了个小伤口,还挺疼,流了些血出来。我心里暗暗地想,好了,说不定今天能把历鹃约出来了呢。
仿佛增加了许多信心,我欢欢喜喜地打了个电话,可是,她还是不出来。
从那之后起,明知道即使刮出血来,也未必就能有运气把历鹃约出来,可为了感动“老天”,增大“胜算”,我依然很傻地时常故意刮破小痘痘。这是一个即便在今天,依然能让我内心感到颤抖的回忆。除了对历鹃,我从没对任何女人这样过——在她之前没有,在她之后也不复有。
然而,爱永远是无法完全对等的。也许我在2008年秋天没有阻止阿黄的毒手,是历鹃心中一个永远的疤;也许她从来就不曾全身心地爱上过我;又或者,我的存在使她无法彻底忘掉那段她已经不想再记起的往事。所以,无论我如何去弥补,我都依然清晰地感觉到,历鹃如同我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沙子,总是在不断地往下漏,我越用力握紧,漏得越快……
历鹃不仅答应见面的频率越来越低,甚至即使在见面的时候,她也对我时冷时热的。我使尽了浑身解数,却也总抓不住她的心。
例如,我陪她去看电影,她看着看着会打瞌睡;我陪她到风城市中心新开张的“北京烤鸭风城分店”吃烤鸭,她会边吃边不断地给寝室的姐妹发短信,说一些无聊的鸡毛蒜皮的事情。我陪她逛街,她从不主动要求买衣服,如果我非要买,她也只是淡淡的应允,买一些不太贵的。
我明白,她对我,有失望也有感激,但似乎已经没有太多的爱了。但我们还是没有分手,她依然承认我是她的男朋友。期间,学校里有个优秀的男生追过她,是个“高富帅”,我远远地见过那人一面,开着家里买的一辆跑车,等在历鹃寝室楼下,天天追着送花,但历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曾当着我的面在电话里对那个人说:“不是你不好,而是我有男朋友了。我答应了我男朋友,我就不会言而无信,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没有用的。”
这话又让几乎绝望的我生出了许多感动和信心。于是,我和历鹃的关系继续这样略显奇怪地维系着:我每天早上和晚上给她打个电话,我们一周见面两到三次,一起进城吃吃饭,喝喝咖啡,逛逛书店。我们很少亲吻,也不常搂抱,但都不否认对方是自己的恋人。我们从不谈过去,也很少展望未来,我们并不算热烈,但对对方似乎又有些依赖……就这样,2009年的5月份,一晃就快要过完了。
5月底的最后那天,四方街出了个新闻:五号院的丽姐正式把院子转让出去了。
如今想来,丽姐也是个很聪明的人啊。她何尝没发现四方街的暗流涌动?在这个丛林里,每个人都得选择“站队”,她们一家是四方街最弱的一户,哪怕找了个镇干部男朋友,依然只是暂时自保。
面对罗矮虎对何军的包围态势,她要趋附何军显然不可能,但要她依附罗矮虎,她心里也做不到。罗矮虎对她们家三妹的骚扰,尽管不再像以前那么明目张胆,但依然隐蔽地不曾彻底间断。
于是,从5月上旬起,丽姐就开始筹划着转让他们的院子。起初是悄悄在镇上贴广告,结果被小马看到了,小马是大嘴巴,就把这事情在四方街到处说,于是丽姐索性就在院子门口贴出转让启事。
陆陆续续地有人来谈,我们也就逐渐知道了丽姐的要价——她提出的转让费,竟然高达七万元!大家开始都想,这丽姐莫非是疯了?七万元,怎么可能有人接手?没料到的是,广告打了两周,就真有不少人来问,有的愿意给四万五,有的愿意给五万,最高的,甚至还有人开出了五万五的价码。丽姐却还不想出手,打算再观望观望,待价而沽。
但这时,罗矮虎再次站出来了,提出愿意出两万元接手这个院子。丽姐当然不可能答应。于是,罗矮虎就带了一些人,经常去搅局,每当有人来谈转让的事情,就在旁边喊打喊杀的,将人吓走。
此时,丽姐早有绸缪的一面也终于显露出来,她之前找的那个歪瓜裂枣的男朋友也终于发挥了作用。再怎么说,也是镇政府的正式编制干部,于是由他牵线,请来镇上的副镇长和镇派出所的所长,到罗矮虎的啤酒广场,找罗矮虎谈了话。
罗矮虎因此不好再蛮干搅局,此时,恰好他的一个曾经一起“混江湖”的老伙计“猛哥”,当混混也当了很多年了,渐渐岁数也大了,想干点正经生意,愿意花五万元转让费,接手丽姐的五号院。
罗矮虎一想,反正这钱也不是他自己掏,多点就多点。相当于给了丽姐男朋友一个面子,好歹也是镇干部啊;而老伙计“猛哥”接手后,是自己天然的盟军,多了个搭档,对于他遏制何军,称霸四方街,可谓有利无弊。
于是,罗矮虎也就不再强迫丽姐两万元转让了。而丽姐其实内心深处觉得5万是可以勉强接受的,虽说有人出过五万五,但那也就张口说说,真要把钱掏出来的时候,未必人家真下得了决心。所以,她表面上很迟疑的样子,但实际上还是略做推诿就答应了。5月底签了转让协议,在兴南镇上另租了一套三居室,一家人搬离了四方街。
于是,四方街最早的创业者,又离开了一户。
当初四方街形成的初期,最牛逼的一哥阿黄是第一户离开的,这的确出人意料;而历来被认为最弱的丽姐一家,终于果然也离开了,这似乎却在众人意料之中。
最强的和最弱的都出局了,四方街只剩下——最横蛮的罗矮虎、猛哥组合;最会见风使舵的小马、小朱组合;最有城府的杜老师、强哥组合;最有心计与远见的何军、张超组合;以及我这个在外人眼里最有背景的“雷哥与省上副处长”组合……如同战国七雄只剩下了五雄,洗牌还在继续,问鼎中原的时代正在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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