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作者:雷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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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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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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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690字

由于必须考虑井水枯竭后如何解决的现实问题,随后的几天,我除了继续陪历鹃看病,还花了心思去了解了一下当前四方街的“站队”动向。


之前,我一直想当然地认为,在四方街,横蛮凶狠、飞扬跋扈的罗矮虎肯定是最不得人心的,但悄悄打探一番后,我意外发觉,人缘最不好的并非罗矮虎,却是何军。


这或许有几个原因:


其一,罗矮虎从一出场就霸气外露,久而久之,四方街的人们心里早把阿黄与罗矮虎看做了这里最强的“双雄”,如今阿黄倒了,罗矮虎理所当然就成了一哥。换句话说,大家在心理上是习惯了罗矮虎当老大的。


而何军,刚来四街的时候阴悄悄的,成天关起门来搞装修,以前一直缺乏霸气,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个“师爷”而非大哥,大家在心理上并不服他。


其二,罗矮虎尽管飞扬跋扈,并且通过夜市从摊贩那里捞到了大把租金。但他搞的夜市毕竟生意兴隆,各个摊贩确实从夜市里赚到了钱。所以,并不介意交租金给罗矮虎,也算一种共赢。


例如我的原房东刘嫂、老顾夫妇,靠着在夜市摆摊,每个月都能挣到比城里月工资还高的收入,他们的内心充满了过去所没有过的自豪与自信。


又如以前给小马当大厨的刘师傅,一直东飘西荡,四处给人打工,只有在罗矮虎的夜市,才有了自己的事业,尽管只是个炒菜小摊,却毕竟也是个“小老板”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积累,刘师傅的荷包也鼓了起来,男人有了钱似乎就有了底气,以前的轻浮化作了开朗,逢人就乐呵呵地笑,出手也大方了许多:四方街的商家员工,有时候到他摊子吃个炒菜,他总要主动少收一两元钱,并在对方的感谢中找回一种做人的自豪——我感觉,他很享受那份自豪——在那份自豪所堆积起的自信上,刘师傅甚至不顾年龄差异巨大,也施施然地开始正式追求芳妹了。


所以,无论刘师傅、老顾刘嫂夫妇,还是其他多数夜市商贩,都对罗矮虎带给他们的生财之道心存感激。相反,对于何军,却更多的是妒恨。


因为何军一直是闷头发大财,从不带领大家共同致富。


他改造出的商铺收了那么惊人的租金,别人连根毛也分不到;他低价拿到的三号和一号两个大院子,也都是张超之外的别人无法分享到的。所以,大家除了眼红,还会怎样?连何军自己也曾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四方街这帮子人啊,我看得再透不过了,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我早已被他们杀死了无数次了。”


更何况如今,他院子里的那口超级深井,如同一个核武器一样,让人人都觉得无法放心,难以安睡。他对别的人不仅没帮助,反而有威胁,于是,在罗矮虎的策动和杜老师最近的煽风点火下,四方街的多数商家和店员都逐渐对何军他们采取孤立态度,连招呼也不跟他们打了。


夜市里的商贩自不必说;杜老师在这次打架事件后,公然和罗矮虎结了盟;小马小朱历来是墙头草,风往哪吹,他们就往哪儿倒;五号院的丽姐一家,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哪还管得了其他?


我猜测大家孤立何军,或许其实还有个隐秘的原因。我曾读过一本社会分析论文,其中说到,在咱们中国的农村最低层,区分别人,不是按照“对与错”、“是与非”、“好与不好”,而是按照“怕”和“不怕”来对待别人。如果属于他们怕的人,那就低眉顺眼;如果属于他们不怕的人,那就蹬鼻子上脸。


我不知道那篇文章有多少正确度,也不确定其他地方是否这样,但至少在我们四方街,这里的村民即是如此——


罗矮虎在他们眼里势力很大,又是本地人,在镇上村上都关系盘根错结,那是绝对惹不起的,因此罗矮虎哪怕再坏,甚至时常摸一些夜市女商贩的屁股,但大家惧怕他,于是接受他、臣服他。何况他还带着不少人共同致富,许多人分到了甜头,怕中还多了感激。


而何军,一个外地人,在这里全无根基,没什么势力,岁数也不大,只是个嘴上没毛的大学毕业生,带着张超这样一个文文弱弱的兄弟,还带了个招人眼馋的花一般的漂亮老婆,偏偏还低价捞到了两个“现金奶牛”般的大院子,如何不让人心生妒恨?


我曾听说,何军的亲表哥是风城最偏远的昌县里混社会的“大哥”,手下有不少兄弟。但是,这个信息也只来源于何军自己的嘴巴,到底是不是真的,并不确定。虽然当初三号院的原房东想要涨租金的时候,何军确实请来了两个“道上的兄弟”过来“撑场子”。可也许只他花钱雇的,未必真的存在那么一个他描述的“亲表哥”。


何况,为什么他们当时只让“道上兄弟”到镇里的茶楼,而并没来四方街?是否意味着何军与那些“道上兄弟”并非真的很熟,无非花钱请他们来帮忙消灾,所以有意避开自己的三号院,以免万一“道上兄弟”知道了自己的老窝,引狼入室?从这个角度推测,“道上兄弟”未必就真是他所谓的“亲表哥”派来的,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那个“亲表哥”。


我不知道何军有没有把他的这位“亲表哥”还给其他人说过,以何军谨慎的性格,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唯一还有可能说过的是杜老师——何军与杜老师一度交好,或许曾给杜老师说过。但杜老师同样可能如我一样暗藏怀疑,未必相信。何况即使相信,如今他与何军已经成为利益上无法调和的对立面,他不可能广为传播何军的背景,那样对他们孤立何军有弊无利。


于是,在四方街所有人眼里,何军虽有钱,却无足够实力,导致大家因妒生恨,就如看着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偏偏抱着一块美玉在闹市里招摇而过,迟早要被人把那美玉夺去。所以,人们为免惹火烧身,殃及池鱼,都主动与何军他们拉开了距离。


如此一来,我成了四方街的“老总”里唯一一个与何军保持正常交往的人。大家都觉得,这是因为我有“省上副处长”这样的“后台”,所以我比较超然。于是,倒也不怎么深究。


但其实,一来是因为我不想显得那么势利,不太愿意当“墙倒众人推”里的一员,何况,这墙还没倒呢。二来我那时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历鹃的治疗与康复上。


实际上,淋病不算大病,一个星期后就搞定了。梅毒则治得久一些。


梅毒这东西,乍一听十分可怕,但治疗起来,也并无想象中那么复杂。在历史上,梅毒之所以一度致命,留下恶名,是因为当时还没有青霉素,而自从人类有了青霉素之后,梅毒就不再算高危疾病了。


历鹃的梅毒还属于一期,不很严重,连续三星期每天注射“普鲁卡因青霉素”,第一阶段的治疗也就告一段落了。当然,每天打青霉素是很疼的。历鹃每天以泪洗面,整个人变得非常憔悴,而且有些神经质起来,拒绝亲吻,后来甚至拒绝搂抱。


起初我想,这也许是她打青霉素期间的反常表现。但是,到了5月初,青霉素全部打完了,只需要在寝室里每天服药,已经不必再去医院了,历鹃却不仅没变得对我亲热一些,反而开始越来越不愿意和我见面约会了。


这令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里难过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