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作者:雷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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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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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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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512字

如果不是杜老师透底,我虽然早知道何军工于心计,但还是想不到他的心思会那么缜密,眼光会那么深远。


这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早在2008年初夏他们刚到四方街租下院子的时候,何军就把三号院的电表拿到镇供电局上申请更换了。


以前,我们多数人恐怕都从来没注意到,农村每户农家的电表比城市居民家的电表瓦数要小很多。其原因是长期以来,城市居民家中的电器相对较多,有空调啊什么的,所以,安装的普遍是8000瓦的电表,而农村人家里以前普遍没多少电器,所以通常是4000瓦以下的电表。


四方街所在的胜利村五组,以前所安装的电表全部是3000瓦的。这在过去,每户农家电器不多的时候完全够用。但我们租下那些院子,装备了许多电器之后,3000瓦的电表就不够用了,经常跳闸或烧断保险丝。


何军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一租下院子,立即带着原房东的身份证复印件,去镇供电局申请更换为8000瓦的电表。那时,农村里很少有人去申请换表,因此,镇供电局很快就来上门更换了,按照政策,仅仅交了200元就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我们这些商户,即使在装修改造院子的时候,也都没意识到电表的问题。直到买了冰箱等等电器之后,电表经常烧坏,才意识到是个大麻烦,于是一窝蜂去镇供电局申请换表。但申请的人多了,供电局的办事人员要么拖延迟迟不批,要么现场勘察后说无法改换,为此,大家都不得不多花钱。例如,我和小马等人都是花了2000元才换了表,阿黄的网吧因为电脑很多,所以换的电表更大,足足花了5000元,才把电表换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何军是与我们差不多时间换的电表,也和我们一样花了冤枉钱,如今才知道原来他悄悄提前就换了。


说着说着,杜老师故作随意地挑拨了一句:“你看,平时何军装出对你雷总很好的样子,其实啊,他如果真拿你当兄弟,去年早点提醒你换电表,你哪还需要多花那一大笔?”


“你真确定他们是一早就换了电表?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刚听到时,我还有些将信将疑。


杜老师略微有点尴尬地回答:“唉,不瞒你说,刚来的时候,我们想着反正是邻居,营业方向又不冲突,所以对他们特别好,他们呢,看我们餐馆规模大,也想靠着我们餐馆多拉点旅馆客人,所以啊,他们换好电表之后的第二天,就悄悄告诉了我,我也就跟着去换了……唉,雷总,不是我以前不告诉你,是何军他们当时不让我说啊!”


人都有私心,我十分理解,所以我也并不很计较这事,何况我来得晚,那时跟何军也不算熟,他确实也没义务一早就告诉我这些。


杜老师一看我并没太生气,于是赶紧继续煽风点火说:“何军这个人啊,是有狼子野心的,他以前表面上和我那么好,可一旦有了利益冲突,他立即就能撕破脸无所不做。他今天能这么对我,明天就也能这么对你,雷总,何军这个人,就是金庸里的那个‘岳不群’,表面上对你再好,你也别被他迷惑了,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啊!”


我微微点头,但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杜老师以为我还在犹豫是否与何军结盟,于是又爆了一个更猛的新料。而这,也是我感觉何军目光深远的第二点——


他,竟然在半年多前,就预料到由于大量商家与人流涌入此地必然导致地下水匮乏,所以,他刚租下三号院后,除了早早换电表之外,还在院子里打了一口很深的水井。


我们这个四方街,由于原先是个拆迁了一大半的自然村落,是没有自来水的,所用的水全部是井水。每一家院子里原先都有一口水井,以前人少,井水源源不绝,压根不是问题,所以同样的,谁也没注意这个潜在麻烦。


可是,演变成商业街之后,人流量大,每天消耗的水很多,尤其是罗矮虎的夜市搞起来之后,在夜市里打了四口水井,供应给夜市摊位。如此一来,整个四方街下面的地下水就变得入不敷出。去年还好,今年春季有些干旱,井水明显就不够用了。


我小旅馆院子里的那口水井,算是几家院子里比较深的一口,今年却也时常半天都渗不出多少水来。而杜老师院子里的那口井,原本就不够深,如今的产水量极其微小,必须到罗矮虎的夜市借水才能满足使用了。


而何军的三号院原先的井也浅,他租下三号院后,就在那口井十米开外靠近二号院的地方,找来打井队,打了一口非常深的水井。据说,连打井队的人都纳闷,说从来没打过这么深的水井。


没有在农村生活过的人,可能不知道,在全国各地的乡村,都有职业的打井队,因为多数乡村是没自来水的,所以,会不断地有打井的需求。我们风城郊区农村的行情,在2008年春季是打一口井2500元。而何军,为了打那深井,花了4000多元。可想而知,井有多么深。


由于远远深于四方街的其他任何水井,如此一来,四方街所有的地下水,都要首先流向何军他们院子里的那口深井。尤其是离何军三号院最近的杜老师和我的院子,受影响首当其冲。以前地下水充裕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如今才蓦然发觉他那口深井的威力,却又毫无办法。


那一年物价大涨,打一口水井的价格在2009年春季已经涨了近一倍,尤其是打深井,恐怕涨得更多,没有一万未必能拿得下来。这让杜老师仿佛陷入当年“美苏军备竞赛”那样的困局里,得不断追加投资才能保持住“战略平衡”,很是伤脑筋。


而同时,这也是我的一大现实麻烦——如果继续干旱下去,我井里的水只怕也不够用了。


如果我也重新打一口井,假如不如何军的深,打了也是白打;如果我花上万元,打一口更深的井,成本却又太高。毕竟四方街是迟早要拆迁的,做不了一辈子,甚至可能做不了三五年,犯不着花这么高的代价打个带不走的井。可是,不打井,等我目前的水井完全不出水的时候,难道要去求着何军买水不成?


“所以啊,何军从一早就设了圈套要掐我们的脖子。你看,他的水井故意离着我的院子那么近,我当初怎么就完全没想明白啊,真是让他给蒙蔽了,”杜老师痛心疾首地说,“我现在是怕你重蹈我的覆辙啊,雷总,你可不要也让他蒙蔽了啊。”说完,杜老师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我,告辞离开。


我独自坐在小旅馆里,忽然意识到,四方街可能到了选择“站队”的时候了。我们一生都在有意无意地选择“站队”——小时候,在家里,我们会选择更亲爸爸还是更亲妈妈;在学校,我们会选择和不同的孩子玩耍;工作后,我们会选择追随不同的上司……来了四方街,这里并无上级,每个人似乎都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但是最终,我们依然不得不选择“站队”。难道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按照利益分为不同的派系和阵营?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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