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奇涛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16
|本章字节:10764字
沙孟海:“这样的情报稍纵即逝,我怕——”
部长:“是呀,人家把门牌号码都给你送来了。还是那一套,先搞你的情报,再以情报来指挥领导你,一派全球老大的作风。”
沙孟海:“是的,我也很吃惊,昆明肯定有他们的眼线。”
部长:“倒也合了一句古词:春城无处不飞花。人家无孔不入呢,孟海!”
沙孟海不说话了,等待着。部长:“那就按图索骥吧,先抓了再说!剩下的事,一唱三叹,骑驴看本——”
沙孟海立刻转身抓起部长的电话。沙孟海:“马儿,手续办全了吗?那就好,部长指示:抓——”
深夜,防暴警车开进昆明市第六人民医院,后门打开,跳下全副武装的特警。等候在一旁的马天成:“把病区所有的通道都给我堵住,你们几个跟我来——”
马天成带着几个特警进入病区走廊。值班护士惊讶地迎上来。马天成:“是六病区吗?”
护士:“是的,你们——”
马天成:“警察。17床在哪间病房,带我去——他是叫李广志吗?
护士:“可他……是个糖尿病人。”
马天成:“没错,我们是来替他办理转院手续的。是这间吗?手脚轻点,听见吗?”
特警们点头。马天成拧开房门,一闪身,特警们冲了进去。灯开了,单人病房内,一名中年男子被特警们控制在病床上。马天成:“你是叫李广志吗?”
中年男子闭眼:“嗯,哼——”
马天成看看病床上的床签:“呦,远方来客,会说中国话吗?”
中年男子:“嗯,哼——”
马天成:“这可不是汉语。不过不要紧,你跟我们走吧,我们那儿有翻译。带走——”
昆明市里的翠湖边上,红嘴鸥翩翩翻飞。一辆挂着警牌的轿车从旁小心地驶过。开车的正是马天成。沙孟海在后座上沉思着自语地:“他们的情报怎么这么准?连哪个医院,哪个病区,哪张病床都弄得一清二楚。”
马天成:“您说谁呢,谁的情报?”
沙孟海沉默。马天成:“局座,你不说,我也知道,咱们逮住的这个是缅甸的大人物吧?缅甸的毒贩我见多了,都有股褪不去的山野草莽之气。这个人有点书卷气。你说什么他都只一句”嗯哼”。最不凡的是他腕上的那块美国飞行员用的军用航空表,对面那些武装首领最喜欢的就是类似的美军现役装备。”
沙孟海:“行了,开你的车,我希望有一天,你马天成的情报也能弄到这份儿上!”
马天成:“哪个份儿上?”
沙孟海:“美国人这个份儿上!”
马天成:“美国人?我的天哪,咱怎么又同大老美打起了交道……”
说话间轿车拐进了一座树荫浓密的院落。沙孟海:“环境不错。”
马天成:“岂止呀,按照您的指示,我把医学院的教授都请来了,通过我爹的一个老部下,要不光凭咱缉毒处还真请不来。”
两人说着走进建筑物。沙孟海独自等在房间内,走廊上传来脚步声,马天成带人押来了缅甸犯人。沙孟海盯住他:“请坐——曼勒先生!”
曼勒一怔,反倒轻松了,坐在沙发上。马天成:“你的血糖稍高一点,没什么大问题,少吃甜食。”
沙孟海:“我们早就知道你,可你就这么悄悄来了,也不打一声招呼,这不好。”
曼勒笑笑,随即用流利的中文:“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是不是也可以问问你们是谁?”
马天成:“这位是中国公安部禁毒局局长沙孟海先生。”
曼勒:“哦,是沙先生,幸会,我也早听说过您。”
沙孟海:“的确是幸会,我们之间很难得有这样的见面机会。”
曼勒:“一点不错,坤沙将军与贵国政府还从未有过什么不愉快,我们的传统通道是经由泰国,偶尔也会穿越老挝、越南,或者是取道印度,所以……”
沙孟海:“所以,你就觉得你可以安然地待在我们的一家医院里,躲过美国的法律和美国特工的追捕?”
曼勒:“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局长先生,美国人把他们不断上升的犯罪率和我们这样一个几乎是赤贫的小国联系起来,和我们这支不足一万人的简陋而原始的武装联系起来,这是不公平的。”
沙孟海:“噢,坤沙将军几次对美联社记者的谈话,我们都看到了,你好像是在重复他的话。”
曼勒:“是呀,世界上的道理原本就这么一点点,首先是美国那儿有需求,也才有供给不是吗?还是有前因后果的,为什么只追究我们呢?这不公平!”
沙孟海:“我们在谈论毒品,不是在谈大豆和玉米,它危害整个人类。”
曼勒:“就算是毒品,金三角的毒品问题,也是美国人自己搞大的,我们同样是历史的受害者。”
沙孟海:“我不能说你的话完全没有道理,但我们还是把这样的问题留给历史学家去讨论吧。我今天来是想向你打听另一件事……”
曼勒看向沙孟海,沉默了。沙孟海:“蝴蝶是谁?你知道他吗?”
沉默,马天成目光灼灼地等待着。曼勒:“我听说过这个词,只是听说。”
马天成:“你的意思,它不是一个人?”
曼勒:“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把它当作一个人,就像大洋上的飓风,通常都有一个很动听的名字,男人的,或者是女人的。”
沙孟海:“你刚刚说了,你们传统的毒品通道是经由泰国,但我想告诉你的是,7年前我们在上海机场就缴获了一批你们的毒品……你不要撇嘴,我们检测了那批毒品的纯度,只有你们的地下工厂才能达到那种品质。”
曼勒:“完全有这样的可能性,某些成品一旦出手,并不完全受我们控制了,但我们自己从未组织过此类的尝试。”
马天成:“那又怎么解释这些毒品呢?从那以后,此类品质的海洛因屡屡在内地露面,我们一直未能找到它的上线。”
曼勒:“你是说最近一两年?”
马天成:“是的,我们今年就发现了3批。”
曼勒笑了:“那,我们就更不能对此负责任了。”
沙孟海:“为什么?”
曼勒:“很简单,如今别的地下工厂都在提高提炼水平,能够达到”蝴蝶”标准的已经不止我们一家了。”
马天成与沙孟海交换了一下目光。沙孟海:“那我们只谈7年前在上海机场发现的那批。”
曼勒:“7年的时光是不是太久远了?”
沙孟海:“我不相信曼勒先生对此一无所知,7年前那批货物太出名了,美国的各大媒体都有过报道……”
曼勒:“我想起来了,是不是牵涉到一批”锦鲤鱼”?”
沙孟海:“对,就是”锦鲤鱼”!”
马天成:“那批海洛因一共11公斤,经由上海,目的地是纽约,标标准准的蝴蝶货!”
曼勒:“我是从c的新闻上看到的,这事难道和我们有关?这我真没料到。”
马天成急切的神态一下子松弛了。曼勒的神情非常诚恳。沙孟海:“这么说吧,您在卫星电视上看到这个消息,您的直接感受是什么?”
曼勒一下子激动了:“我能有什么感受?这就是话语权!媒体武器!还有别人说话的份吗儿?他美国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不相信也得相信。人家是当今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你能怎么样?你们中国人都不能怎么样嘛!是呀,美元是唯一全世界通用的货币;美国的产品无所不在;即便是缅甸的深山也随处可见可口可乐的标志;我们的录像机唯一可看的是美国公司拍摄的大片;英语成了世界通用的语言。这样说吧,只要你想生存下去,你就不能不跟美国打交道。可我们能给美国人什么呢?在那终年瘴气的贫瘠大山里,唯一可以茂盛生长的只有那些妖冶的美丽花朵。即便是这些罂粟花,最初的种籽也是他们西方殖民者为我们带来的,他们强行向我们推销种植,鸦片专卖,是他们为我们留下了这份黑色遗产,如今却又要我们对他们泛滥的毒品交易负责,对他们美国人的道德沦落负责,这公平吗?”
沙孟海、马天成默默地,面面相觑。沙孟海微笑地:“曼勒先生,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回到7年前,那个时候,你在坤沙将军那里只负责财政?”
曼勒仍然气呼呼的,但还是点了头。沙孟海:“这个财政,包括毒品收入吗?”
曼勒又点点头。沙孟海:“你刚刚说了,成品一旦出手,并不完全受你们的控制?对吧?”
曼勒还是点点头。沙孟海:“那么这些不受你们控制的成品,它的新的主人是些什么人?”
曼勒先生:“多是将军身边的人。照理说,我们的成品应有ma统一运输销售,但那些与将军私人关系十分亲密的人,常常借用手中的权力利假公济私,从中获取个人利益,这一部分是不受控制的。”
沙孟海:“你回想一下,就是这些人中,什么人与纽约的贩毒团伙能够直接建立联系,并且有能力独自开辟一条贩毒通道?”
曼勒先生皱起了眉头,有点为难了。沙孟海:“不要紧,曼勒先生,你尽可以慢慢回忆,今天想不起来,明天想;明天想不起来,还有后天。是的,曼勒先生,你也应该理解我们,7年前,我们被迫从纽约撤出,是憋了一肚子气的,那不是一个可以讨论问题的地方,也没有那样的气氛。也就是你说的,人家有话语权,媒体武器,还有等待我们的被告席位。但是,撤出,不等于认输,7年来我们一直在与美国人较这个劲儿,究竟是谁错了?而解决这个疑问的最好办法,是找出那条今天依然存在的贩毒通道,用事实告诉他们,并不是你们美国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世界还是存在公理的。你看,这就是我建议你好好回忆一下的全部用意!你能帮助我们吗?曼勒先生?”
在美国联邦缉毒署大楼的署长办公室里,署长眼看着林德,似乎有某种预感。林德:“看来中国人不打算把他引渡到美国来,我们的驻华使馆已经与北京交涉了几次了,都毫无结果。”
署长:“中国人拒绝了?”
林德:“要是正面拒绝倒也好办,问题是,他们没有说”不”,却以繁文缛节的司法手续为理由,一味地拖延。拖延的理由似乎也是无懈可击的:政府不能干预司法。”
署长:“这倒是一个让我们无法反驳的理由。”
林德:“我早说过,几年前的”锦鲤鱼案”是我们两国禁毒部门之间的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中国人不愿意在同一块石头上被绊倒两次。”
署长:“我的看法倒是相反,我怎么觉得这反倒是一次愈合伤口的契机。”
林德:“噢?”
署长:“中国人在这件事上,很爽快地抓人,却又很不爽快地交人。这不要紧,恰恰为我们提供了接触的平台。我们可以直接派专员去北京和他们谈这件事,只要两国的禁毒人员能够在同一张桌子前坐下来,其意义,已经超过这件事的本身。”
林德:“这个主意看上去不错,可是上一次中国人实在是伤得太深了,怕是谈不下来。”
署长:“越是谈不下来,也就越发证明我们之间建立磋商机制的必要性。a议题谈不下,可以谈b议题。例如,我们可以同他们谈我们向他们提供缉毒人员培训的可能性;建立情报交换的可能性;介绍国际新近出现的新类型毒品的科学技术以及识别手段。总之,降低对话的难度,就很可能有收获。”
林德:“这不像是谈判,更像是对中国人的一次公关。”
署长:“有什么办法呢?总统本人是生育高峰诞生的一代,他比历届总统都更为了解毒品,也关心这个问题。我对总统说,我必须要和中国人打交道,否则吸食海洛因的人口还会增多。总统说,那你还犹豫什么?我不能告诉总统,我们曾经欠了人家,不是你想打交道就能够打的。所以,你林德先生借这个话题亲自去一趟北京,不要在意坐冷板凳,要让中国人感受到我们dea此举也许就是全面解除对华制裁的一只探空气球,明白吗?”
挂警牌的轿车在街道上穿行。马天成开车,沙孟海坐在一旁。沙孟海:“上次谈话后,曼勒的情绪如何?”
马天成:“表面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变化,他点名要了好几份报纸,包括《参考消息》,学问家,一天也离不了报纸。”
沙孟海:“到底替坤沙管过钱包的哟,也是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
马天成:“怕就怕他当初的位置太高了,反而不了解那些具体的毒品操作线索,所以,我们想要的,未必他知道。”
沙孟海:“还是不要太局限了,这种人浑身都是情报,你得组织人一点点地抠,哪怕是毒品经营的常识,毒品的金融、贸易、流通,哪方面的都有用。毕竟,我们的队伍太年轻,要和这些国际老手打交道,哪方面嫩了都不行。”
马天成:“局座,你就放心回北京吧,我会把曼勒先生的每根头发都梳理一遍。或者干脆请他为我们讲讲课,讲怎么洗钱,怎么运输,如何营销。真的,我还没看见过这么渊博的毒枭呢!”
正说着,马天成腰间传出手机铃声。沙孟海:“哟,阔气呀,我还没有,你倒先装备上了。”
马天成:“嗨,得自个儿花钱……喂,在我车上呢。局座,找你的——”
沙孟海接过手机,一阵阵嗯嗯着,然后关上手机:“马天成,调头吧,我们得把曼勒带回北京。”
马天成:“不能吧,局座——”
他踩了脚刹车,车靠边停下。沙孟海:“美国人要来北京了,部长指示,让我带人回去。”
马天成:“不是要交人吧?”
沙孟海:“看吧。你和我一起去,我们的老熟人都要来。”
马天成现出惊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