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得罪小人

作者:Vivib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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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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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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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9532字

不要得罪小人


尽管春天即将来临,可这几天却不知为何格外的寒冷,风吹在脸上像是刺骨般疼痛。我此刻的心情,也如同这糟糕的天气一般,凉飕飕的充满了寒意。达拉玛因为不小心摔下楼梯,而失去了她肚子里已成形的小公主。这听起来有些让人难以接受,可残酷的事实到底还是发生了。


出事之后,达玛拉的情绪一直十分低落,除了苏莱曼之外,她不愿意见其他任何人,也包括我,像是将自己整个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苏莱曼这些天一有时间就陪伴着她,希望能减轻一些她的丧女之痛。皇太后怜惜她的身子,赏赐了她许多补身的药物。这种种一切都明显表达了一个意思,虽然这次出了意外,但达拉玛依然还是备受苏丹和太后的宠爱。就这样大约过了两个星期,达玛拉终于愿意见我了。一收到消息,我就急急忙忙赶到了她的住处。


达玛拉看起来清减了许多,面颊凹了进去,所幸脸色倒还算健康,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她眉梢若隐若现的那一丝哀伤,诚实地泄露了心中的创痛。


“达玛拉…这次真的只是意外吗?”我开门见山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在后宫里待久了,我实在无法相信所谓的意外,王宫里的意外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点点头,有气无力地答道,“这次确实是意外。都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自从达玛拉有了身孕后,太后和陛下都派人时刻保护着她,按理说基本没有让别人害她的机会,看起来她自己不小心似乎更可信一些。但听她这么坚决的否认是意外,我还是有点怀疑,觉得事有蹊跷。达拉玛自己对这个孩子视若珍宝,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偏偏摔下了楼梯?她的性子一向谨慎小心,好像不应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可是你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摔下楼?”我按捺不住地又问了一句。


达拉玛垂眸敛眉,声音里带了一丝伤感,“那天早上起来头就有些晕,我也没太在意。用完早餐想着出去走走晒晒太阳,谁知下楼梯时一不小心踩了个空,结果就…是我命中注定无法拥有这个孩子。”


“你身边的那些侍女呢?她们怎么没好好扶着你?”我皱了皱眉,只见达拉玛眼中的后悔显而易见,或许真是我太多心了。


“是我自己太心急,走得快了些,侍女想拉住我已经来不及了。”她幽幽叹了一口气,眼圈微微犯红,“说这些也没用了,陛下震怒之下已经将我身边的侍女全部处死了。”


我的心里一凉,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达拉玛的这番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只是,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由于达玛拉的意外小产,整座王宫的气氛变得异常低落沉闷。伊斯坦布尔的春天,就在这种略带压抑的气氛中姗姗来迟了。


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后宫的庭院里一派春意盎然,栽种的各色郁金香已含苞欲放,碧绿修长的叶片烘托着杯盏形花朵,挺拔又楚楚动人的身姿在风中轻轻摇摆,一眼望去,成片的黄白紫红,就像是铺就了色彩斑斓的华贵织锦。随着郁金香的盛放,宫里似乎也一扫以往的颓废和压抑,从各处传出了欢声笑语。


每到这个时候,按照传统,后宫里都要举办盛大的郁金香节。在现代,一说起郁金香人们就会想起荷兰,似乎已经忘记了土耳其这个真正的郁金香发源地。据说郁金香这个词也是来自土耳其语——美丽的头巾。平时听宫人们闲聊,我也对这个时代的郁金香在欧洲的非凡地位有了大致了解。据说法国巴黎的女子上街,如果能戴上一朵郁金香作为装饰,那感觉就和现代时髦女郎拎着个爱马仕包没什么区别,而欧洲有一位富家小姐出嫁时,所有的嫁妆就是一枚稀有品种的郁金香球茎。有些稀有品种甚至被卖到三四万法郎也是常事。16世纪的三四万克郎啊,折算成欧元可是一大笔巨款呢。


宫里的郁金香节每次都由玫瑰夫人负责举办,今年也不例外。除了宫里的所有女人,这个节日还会邀请贵族的女眷和其他国家的大使夫人们参加,所以郁金香节也算是一个向异国展示奥斯曼帝国实力兼拉拢大使夫人们的窗口,苏莱曼和太后对此都相当重视。玫瑰夫人每次都举办的相当成功,这次她也是想借由举办节日加重自己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因此对所有的细节要求也更加严格,绝对不允许出现一丝纰漏。


其实在这里待久了,我觉得奥斯曼后宫的运作就像是一个大型企业,每个部门的负责人都要训练新人,这些部门就像女佣一样,分别负责珠宝,饮食,制衣,洗衣等工作。最低层是清洗厕所的人。一类妃子,一类管理者。后宫干事管理着所有的事务,管理着后宫大小服务部门。而有的妃子也兼任管理者,比如玫瑰夫人。这在后宫的女人中还是比较少见的,由此也可见玫瑰夫人的受宠程度。


郁金香节举办的当天,天气出奇的晴朗。碧空如洗,大朵大朵的白云如绵软的纱帛般在空中浮动,春风吹过金角湾和博普鲁斯海峡的交汇处,带来了黑海海水独有的潮湿味道。庭院里,一丛丛的郁金香竞相开放,红的,黄的,紫的,白的,黑的,火焰般炽烈,黑夜般神秘,紫丝绒般华丽…浅金色的阳光更为这一切披上了绚丽之极的色彩。


王宫的走廊各处也摆放着许多盆栽郁金香,每隔四株郁金香就摆一支蜡烛,和花冠同高。庭院里的灌木树枝上都挂满了各色彩灯和小镜子。走廊两侧放置着装饰着鲜花的花架子,廊下挂着造型精致的鸟笼,里面养着各种各样的鸟儿。婉转动听的鸟啼声相互和应,更为节日增添了不少情趣。


各国的大使夫人也是盛装而来,尤其是那位来自切尔卡西亚的大使夫人,今天穿着白色丝绸长裙,绣金线的袍子和猩红色天鹅绒镶金边的外衣,不但穿戴打扮格外出色,长相也是相当美艳。


作为后宫妃子的一员,我自然也参与了陪同观光兼导游的工作,为几位来自威尼斯和阿尔巴尼亚等国的大使夫人介绍着郁金香的品种。庭院里除了郁金香外,也栽种着不少玫瑰茑尾和洋水仙,同样也是鲜艳多姿撩人眼球。等到大使夫人看得有些累了,女奴们适时地送上了丰盛的餐点,乐师们则用传统乐器演奏着动人的乐曲,将这里的气氛营造得更加热闹。在源源不断送上的餐点中,最受各国大使夫人钟爱的就是奥斯曼传统甜点哈发。以杏仁榛子芝麻或是各种水果,混合宫廷秘方的蜂蜜面粉,不断搅拌翻动,才能调制出多种口味的哈发,入嘴即化,松软带酥,一点也不比现代任何糕点逊色。土耳其人对甜食的热爱真是让人佩服不已。


随着夜幕的降临,郁金香节更是到了一个小高潮。挂在各种灌木树枝上的彩灯在小镜子的反射下璀灿绚烂,光与影流转汇合出华丽的景象,交相辉映。再加上土耳其音乐的靡靡之音,直让人以为误入了天堂仙境。做了一天的讲解员,我也只觉口干舌燥,趁着那几位大使夫人去巴结玫瑰夫人,赶紧找了个角落喝口玫瑰甜水休息一下。还没喝上两口,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而来,嘴角不禁微扬,轻唤道,“贝希尔,你今天也累坏了吧,快点喝口水吧,等下结束时够你们收拾的呢。”


贝希尔神色古怪地看着我,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俯首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许蕾姆,我刚刚不小心偷听到了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我喝了口水,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道,“和什么人有关?”


他犹豫了一下,简短地答道,“和加尼沙副官有关。”


“什么!”我腾的一下子站起了身,急切地问道,“贝希尔,你倒是快说清楚!”


他压低了声音,用比较快速的语调说道,“加尼沙大人今天负责节日的守卫工作,瓦西总管派人假传旨意让他到太后寝宫等候,然后用迷香将他迷晕,再将某位大使夫人也带到那里,营造出两人偷情的现场。接着再以寻找偷盗者的借口带人进入,正好撞破所谓的丑事。”


我心里大惊,瓦西好狠毒的计谋!如果是女奴的话,苏莱曼或许还能饶恕加尼沙一命,但如果牵涉到别国大使夫人,那加尼沙是必死无疑了!加尼沙虽然聪明,但或许还没想到对方胆敢假传太后的旨意算计他。再加上他素来瞧不起那瓦西总管,难免也会轻敌。


“太后寝宫里难道没人吗?就算太后不在寝宫去参加节日了,其他女奴总有人在吧?”我怀疑地看着贝希尔。


贝希尔摇了摇头,“你也知道今天是郁金香节,后宫里的所有女奴都能参加这个节日。沉闷的后宫难得有这样热闹的盛会,又允许所有人参加,平日里被闷坏了的女奴们自然谁也不会落下,太后寝宫的也不例外,估计也就留了几个守门的。我看瓦西就是特地等了这个机会来设陷阱。而且——”他说到这里又没有继续下去,似是欲言又止。


“那还等什么!我得马上去找加尼沙!提醒他千万别上当!”我顿时心急如焚,只觉得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听瓦西的意思,现在已经布完了局,加尼沙大人如今已经在太后寝宫了。瓦西正准备去叫人前往那里上演一场好戏。”贝希尔迟疑地开口,“只是,要是来不及或是被撞个正着…许蕾姆,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连你也牵扯进去的话,恐怕对你相当不利。”


“不行!绝对不能来不及,我们必须得赶在他们之前到那里,不然加尼沙就危险了。”我飞快打断了他的话,“加尼沙救过我好多次,说什么这一次我也不能让他有事!”说着就推开他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太后寝宫。


“等一下,许蕾姆,”贝希尔忽然拉住了我的衣袖,“我带你从太后和陛下专用的浴室走,那里有特别的暗道直接通往太后寝宫。”


“什么?暗道?”我大吃一惊。


他笑了笑,“在这座后宫里有不少暗道和秘密房间,用途和位置都稀奇古怪。就算是在后宫居住多年的老宫人有时都会迷路。”


如果不是贝希尔,我真没想到宫里还有这样的暗道。跟着他走在漆黑无光的通道中,我心里又不由一紧,既然贝希尔也知道这暗道,那瓦西岂不是更加清楚?如果撞个正着不是糟糕了吗?贝希尔像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忙解释道,“没错,瓦西也知道。这条暗道就是他告诉我的。不过你放心吧,瓦西绝对不会走这条暗道。”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我半信半疑地问道。


贝希尔微笑着,“既然他是来抓盗贼,又何必走什么暗道,正大光明带人进来就是。在他看来,中了迷药的加尼沙已尽在掌握,怎么也不可能逃了出去。”他的声音顿了顿,清晰地说道,“到了。”说着,他伸手轻轻将面前的门推开了一条缝隙,淡淡的光线顿时就涌了进来。


我小心翼翼地从门缝张望出去,只见那房间的床榻上果然躺着衣不蔽体的两人,其中一人正是陷入昏迷状态的加尼沙,而他身边那位不省人事的美人竟然就是切尔卡西亚大使夫人!见到此情此景,我也顾不上害臊,急忙推门而出,先冲到加尼沙身边伸出手想探探他的呼吸。谁曾想他可能是感觉到有东西靠近,竟然一下子狠狠咬上了我的手腕!我费了好大劲才扯回了自己的手,手腕上赫然留下了一排极深的牙印子,明显地沁出了血丝。


“加尼沙!”我唤了他一声,却似乎没什么作用。


贝希尔皱了皱眉,催促道,“许蕾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估计瓦西很快就会赶到。你想怎么做?”


“先将他们各自衣服穿上,你帮加尼沙穿,我帮这位夫人穿。然后你先带这位夫人离开。”我边说就边拿起了跌落在地上的衣裳,往大使夫人的身上套去。幸好这个时代衣服件数不多,也没现代这么细致,所以穿起来还不用费那么多时间。


贝希尔看了看我,眼中闪过不明意味的神色,立即也行动起来。


看他带着大使夫人离开后,我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拿起了桌上的冷饮料就泼在加尼沙的头上,又用指甲在他的人中狠狠摁了下去——在冷水和暴力的双重刺激下,他果然蓦的睁开了眼,在见到我的一瞬显然恢复了意识,震惊不已地吐出两个字,“是你?”


“是我。加尼沙,你能试着挪动一下吗?还能不能走路?”我上前扶起了他,正色道,“我们必须离开这个地方,不然会有很大的麻烦。”


他费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翻身下床走了跌跌撞撞走了两步,点头道,“勉强应该能走,只是全身无力而已。”


“好极了,能走就行。”我用足力气搀扶着他进入了暗道,步履艰难地往浴室的方向走去。他的半边身子倚靠在我的肩上,犹如压着一座大山,让我的呼吸都有点困难。但想到面临的危险,我还是咬牙支撑着他一步一步前行。


“许蕾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到了太后寝宫之后就不省人事了。”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比较微弱,在暗道里响起来就像是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


“你中了迷香,瓦西想害你,我刚让贝希尔将大使夫人带走。”虽然是短短三句话,但加尼沙这样的聪明人仔细一想,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身上蓦的散发出一丝狠厉残酷的杀气,我在他身旁也不禁起了个寒战,只觉有股森森凉意深入骨髓。


这条通道并不算太长,我们总算是到达了浴室。贝希尔已经带着大使夫人离开了,我也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大石,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总算是离开了险境,这下应该没事了。”我伸手拍了拍胸口为自己压压惊,又抬头望向他,“你还能坚持走吗?不能走的话我去叫人来接你。”


“不必,我的身子还没这么弱,自己走得动。瓦西这个下贱的东西,竟然敢算计我。”他眼中的玫瑰色骤然加深,那是如野兽般嗜血的红色。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腕是不禁一黯,面色微变道,“这里怎么了?”


“你不提醒我倒忘了。刚才也不知是谁,好心当作驴肝肺,不分青红皂白地咬上来。”现在脱离了险境,也让我起了几分调侃他的心思。


“你的手…”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脸上竟缓缓浮起一层淡淡的嫣红色,将他平日那张冷峻的面容映衬出了几分艳光潋滟,“难道是…我?”最后那个我字他似乎是极为艰难地说出口,脸色也在那一刻神奇地由红转绿。


“不是你难道是小狗吗?”我没好气地甩了他一眼,心里暗暗犯愁到底该怎样把牙印遮掩过去。这牙印不但十分清晰,而且一看就是个男人的牙印,若是被苏莱曼发现,就算不说什么,疑心也必然是有的。不过现在还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又赶紧说道,“加尼沙,我不便在这里久留。这样,我先出去,然后你也找机会离开。我们就当成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顿了顿,又不放心地嘱咐道,“你自己小心些,随机应变,也千万别打草惊蛇。瓦西敢假传太后旨意,必定是留有后路的。”说完我就准备闪身离开,万一被人撞到我和加尼沙在浴室里,那也是有嘴说不清。


“许蕾姆…”加尼沙忽然叫了声我的名字,而摈弃了伊巴克尔那个尊贵的称呼。他的唇齿间竟然也能发出如此柔软的声音,让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我下意识地转过头,想看看他此刻是否流露出和平时不同的神情。但他已垂眸低头,紧紧抿住了嘴唇。暗红色头发垂落遮出阴影,眼神则藏进了那一片阴影之中。


“你不用必谢谢我,你可是我命中的福星,你要是有什么损伤,以后谁来救我呀。”我换上了比较欢快的语气,“你不用把我想得太善良。要是换成其他人,我才没这么圣母管这种闲事。”说完我没再看他,小心翼翼地溜出了浴室,悄悄地返回到了庭院里。


盛大的节日还在继续,各国大使夫人和妃子们亲切交谈着,音乐,美人,歌声,鲜花…这样热闹的场面,根本就没人留意到我短暂的失踪。等到贝希尔以送苹果茶的借口前来时,我急忙问起了事情的后续发展。


贝希尔面带揶揄地笑了起来,笑容犹如拜占庭的宝石浮雕般迷人眩目,“瓦西带人到太后寝宫时自然是毫无发现,还被太后重重训斥了一回,这次可真让他跌了个大跟头。那位大使夫人,我已经将她安置妥善了,绝对不会走漏任何消息。至于加尼沙大人嘛…”他顿了顿,笑容更加深了几分,目光往不远处的某个方向一瞥,声音在我耳边如一阵风般掠过,“在那里。”


我抬眼望向了那个方向,只见在浓密的树荫下,加尼沙正垂首站在苏莱曼身边,似乎在聆听上位者的吩咐。他的脸色看起来略显苍白,但总算还不是太糟糕。倒是那位年轻的帝王,今天穿的天鹅绒长袍上绣以豹斑和虎纹为主的奇特玛尼图案,更显得他高贵无比,充满了王家的威仪,也难怪吸引了那么多爱慕的目光。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感到有点不是滋味,那感觉就好像是吞了个半生不熟的枣子,寡淡无味还带着微微的酸涩。


“我看加尼沙大人恢复得倒快。”贝希尔嗤笑了一声,又敛去了笑容,颇为担忧地望向我的手腕,“只是这牙印…不如戴副粗些的手镯暂时遮挡一下?”


“暂时遮挡也不是绝对安全的法子。”我冲他眨了眨眼,“别但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还没等他问出口,我就顺手拿起那壶滚烫的苹果茶,毫不犹豫地浇在了那个牙印上。整个手腕顿时变得通红一片,我再咬着牙使劲揉搓了一下,皮肉皆破,那个部位已变成了血肉模糊一片,压根看不出原来的牙印了。


“许蕾姆!你疯了!”贝希尔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立即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恼怒又心痛地瞪着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办法吗?你怎么能伤害你自己?!”


“不然怎么办?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方法。”我抽回了自己的手腕,淡淡道,“放心吧,又不严重,伤口总会愈合的。”


“你!”他忍住了气,转头喊道,“来人!许蕾姆伊巴克尔被热茶烫伤了,立即请御医来医治!”


第十章出征匈牙利


苏莱曼的寝宫里。几支紫色茑尾在长颈水晶瓶中静静绽放,花影浮动处,有半明半昧的烛火在轻轻摇曳,映得那位年轻帝王的神情更是模糊不清。尽管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神经不够坚强的人还是无法承受他所带来的那种无声迫人的压力。至于我嘛,或许是逐渐开始了解他的关系,本人的神经倒好像变得越来越坚强了。


我看了看自己被包扎妥当的手腕,抬起头冲着他露出了带有讨好意味的笑容,“陛下,看!已经没事了。过些天这个烫伤就会痊愈的。”


苏莱曼的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些,他的神色似乎稍微缓和了一些,有些无奈地问了句,“还疼吗?”


我赶紧点头承认,“当然疼啊,不过比起刚才已经好一点了。”该示弱的时候还是要适当示弱,强撑着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疼还这么不小心!以后不许靠近任何滚烫的水和食物。对了,壁炉也不行。”他的口气听起来颇为不善。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情却是不错。他并没有说那种疏离的客气话让我好好去休息什么的,而是在我的面前明明白白表现出了生气的情绪。


“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不然就让我吃不上御膳房的甜点。”我一脸诚挚地看着他,喃喃道,“陛下,我的这个誓言够狠毒了吧?”


他的面颊轻抽了一下,笑意从眼中一闪而过,“许蕾姆,作为惩罚,这半个月里每天晚餐都必须有bncmanger这道菜,而且必须吃完。”如愿以偿地见到我纠结的苦瓜脸后,他促狭地笑了起来,“只有这样,你才能长记性对不对?”


“陛下…你要不要这么狠啊。”我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个惩罚也太凶残了吧。


“下次你要是再这么不小心,我保证会更狠。比如,你的所有晚餐里只加糖不加盐,所有甜点里只加盐不加糖。”


我瞪大眼睛惨叫一声,“陛下…饶命…”真是没想到,堂堂苏丹陛下整起人来也能这么腹黑有才!


苏莱曼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低声叮嘱道,“知道怕了吧?那么以后可别这么不小心了。御医总管的话你刚才也听见了,记得在吃食上要忌口些。”他那琥珀色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关怀和心疼,晃得我有点眼花。想起刚才他以那么快的速度赶到我面前,可见心里有多着急。我的内心深处似乎被什么温柔的东西莫名触动了一下,用来自我保护的屏障竟然有部分开始被瓦解的迹象。


不行不行。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少女恋爱游戏,而是关系到我的命运的生存游戏。


我在一瞬的神思游移后很快调整了心情,冲着他眨眨眼,“放心吧,陛下,不管是脑袋还是手腕,只要是我自己身上的,我都爱的很呢。所以啊,下次绝对会小心的。”


听了我的话,他缓缓敛起了笑容,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问了个颇为古怪的问题,“许蕾姆,你很爱自己吧?”


我心里一震,立刻联想到了很久以前在达拉玛那里说过的话。难道那个时候苏莱曼他都听到了?上次我也是一时激动才嘴快了,毕竟这种话并不适合这个等级森严人有尊卑的时代。不过既然他问出了口,我也该配合地解释一下。


“陛下,一个人若是连自己也不爱,又怎么能真正爱别人呢?”我抬起眼睛直视着他,“而且,所谓的爱自己也并不是自私,而是珍惜自己。只有珍惜自己的一切,才能更好的去爱别人。试问如果连自己也不珍惜,把生活搞得一团糟的人,又怎么能好好珍惜别人关心别人呢?先有现在,才有以后。先有认识,才有熟悉,先有帮助,才有信任,先有我,才有我们。不是吗?陛下。”


“先有我,才有我们。”他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用一种柔软的,几乎可以溶化进空气的眼神凝视着我,“你这张小嘴倒是能说,怪不得能成为讲故事的优胜者了。”说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许蕾姆,那么你觉得我是不是也很爱自己呢?”


我轻微抽动了一下嘴角,感觉他给我挖了个坑。于是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东方国家有位圣人也曾经说过,贵以身于为天下,则可托天下,爱以身于天下,则可寄天下。就是说,重视自己超过重视天下,爱护自己超过爱护天下的人,才能把天下托付给他。所以,陛下,你应该也很爱自己。”


苏莱曼终于笑出了声,“许蕾姆,你真的很有意思。”他顿了顿,又颇为好奇地问道,“你口中那位东方国家的圣人是否还在世?”


“早就不在了。”我笑了笑。


“那还真是可惜,不然真想将他请到伊斯坦布尔请教一番。”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长袖飘飘的老子先生和苏莱曼大帝笑脸相对的情景,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场景也太喜感了!我的笑容还没收回来,忽然只见苏莱曼低下了头,薄唇在我的手腕划过,那轻柔的触感就像是羽毛轻轻一扫,优雅中偏偏又带着令人沉溺的诱惑。我的脑中有点眩晕,正不知该做什么,却听到他低低说道,“许蕾姆,再过十天,我就要带领大军前往匈牙利了。”


听到这句话,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脱口道,“这么快!”


“路易二世前不久迎娶了奥地利大公的妹妹玛丽亚郡主,以联姻的方式结成了初期的联盟。如果这个联盟形成,将会是我进入欧洲的一块绊脚石。所以,我必须前去阻止。”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毫不避讳地将这件事告诉了我。


“陛下,这事…似乎并不适合告诉我吧。毕竟,我是后宫里的人。”为避免将来不必要的麻烦,我立刻就提醒了他。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无妨。是你的话没有关系。”


我见他兴致不错,加上手腕疼痛也没法睡着,就想着聊会天转移注意力也好,索性顺着这个话题问起了八卦,“陛下,在欧洲国家与国家之间联姻也是常见的事吧。”


今晚苏莱曼的兴致似乎不错,他喝了几口水后又说道,“现任奥地利大公的祖父马西米连一世一向喜欢以联姻方式解成联盟。记得他曾经说过一句话:其他的国家可能宣战,但是你,快乐的奥地利,结婚!”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位大公倒是个有意思的。”


“用联姻手段达到政治目的,这位大公是运用最为出色的一个。”他的神情也显得愉快起来,口吻中带了些许调侃。


我的八卦热情已经被他点燃,急切地问道,“那陛下你说点详细的嘛。”


他笑看了我一眼,“马克西米本人是娶了勃艮地公爵的独生女玛丽,之后就将属于勃艮地的领地并入了奥地利的哈布斯堡皇室。他的儿子娶了西班牙女王储,从而开创了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至于他的孙子,也就是现任的奥地利大公,娶得是波希米亚郡主,现在他又将妹妹嫁给了匈牙利兼波希米亚国王…总之,就是用兵不血刃的方法不断地蚕食着欧洲。”


他说这个时神采飞扬,谈吐优雅又不失诙谐,举手投足充满了身为王者的潇洒和气派。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他所吸引,一时看得有点走了神。


“我记得有本书上曾写过,人们必须承认世界上有两种斗争方法,一种是运用法律,一种是运用武力。我觉得联姻也能算在前一种里吧。不过前者运用成功毕竟不多,迫使人们不得不使用后一种方法。这就要求君王必须懂得用野兽的行为斗争,一位君王他必须狡猾如狐狸,凶猛如老虎,灵活如兔子…”


他先是有些惊讶,听到这里不禁笑着打断了我的话,“什么时候君王论的作者马基雅维利变成许蕾姆了?这灵活如兔子我可是没见过。”


我吐了吐舌,“原来陛下你也看过君王论这本书?”


“这本书在欧洲可是流行了一阵子,我之前也托人带了一本,据说意大利的毒药公爵西泽尔曾经就以此书为指导。”


“但毒药公爵最后还是落得了那样的下场,由此可见也不能全信。”我接了一句。


“你也知道毒药公爵?”他的眼中再次闪过讶异。


我支吾了几声,“很早以前偶然看到过。其实君王论这本书我也是随手翻过,并不是太懂。”我被封印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打开,这本书我确实在大学的图书馆看到过,而且我也没撒谎,当时确实只是翻了翻,有印象的只有这几句。


“没想到许蕾姆你的涉猎也很广泛。”他的眼神里隐隐有审视的感觉。


“陛下,我…是我太忘形了,请陛下宽恕我的胡说八道。”我忽然反应过来,今天好像说得太多了。


“要我宽恕也行,“他挑了挑眉,“你倒说说,为什么加了那句灵活如兔子?”


我讪讪一笑,“陛下,也有句话叫做狡兔三窟,意思是兔子总有三个地方藏身,延伸开来也就是说要做好多手准备,以策万全。我觉得应该也能挨边吧?”


他更觉好笑,“这难不成又是哪个国家的话?”


我眨了眨眼,“正是。不过陛下这么英明神武,想必是不需要准备三个地方藏身的。”


他笑着瞥了我一眼,目光落在了我的手腕上,“许蕾姆,时间也不早了,你就歇在我这里吧。”


“可是我…”


“我可还没好色到要一个受伤的女人侍寝。”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面带郁闷地翻身上了床,顺手搂住了我的腰,用力在我脖颈间吸了口气。


“还是什么熏香都不用最好。”


我静静地面壁思过,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安,今天是否说得太多了?苏莱曼会不会觉得我有其他心思?可是刚才聊天时,我真的有种我们都是平等的这样的错觉。他似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能相对侃侃而谈的朋友。


“陛下,今天…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身后的他一直沉默着,我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许蕾姆,其实有时我也有些迷惑。明明你时时都陪在我身边,可又好像离我很远,明明就是近在咫尺,却好像看不清楚你。可是你刚才毫无戒备和避讳地说了那么一番话,我心里却是愉快。这个地方最能和我聊得来的就是易卜拉欣了,但他毕竟身为臣子,也不能日日夜夜陪着我。后宫里的女子很多,古尔巴哈善解人意,但知识方面还是有些缺乏,达拉玛聪明多智,也很有才华,但总是对我怀有一份敬畏。至于其他的女人,不是畏惧我就是讨好我,这里充斥着令人厌恶的空虚气氛。但是能这样和我如朋友般聊天的你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陛下…”


“许蕾姆…”他抱紧了身体,似是梦呓般喃喃说了一句,“原来一个女人有自己的思想也不是坏事。”


庭院里的花香随着春风透过镂空的窗格飘进屋内,淡淡弥漫在空气之中,荡漾着一些暖意,似是让人微微地醉了。


郁金香节过后不久,某日我像往常那样去皇太后寝宫请安时,正好遇上了从那里走出来的加尼沙。几天不见,他依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样子,不过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的脚步立时停下,脸上的冷硬线条似乎略微舒展了一些,抿紧的唇线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加尼沙,你来见太后了?”这个时候在这里遇见他,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加尼沙对我行了个礼,低声道,“我过几天会带领先锋鲁米利亚军团先行出发,今天是和太后辞行来的。”说着,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落在了我的手腕上,又冷哼了一声,“也只有你能想出这样的笨办法。”


我扬起了手腕,冲他笑道,“别担心,我的手已经没事了。”


他轻轻咳了一声,抬头望天,“我才没有担心。这又不是我的手。”


见他故作冷漠的样子,我心里顿起捉弄之意,叹了一口气道,“加尼沙大人,你也太让我伤心了,怎么说我都拼着老命来救你啦,还伤到了我的玉臂,你做人要有良心啊。”


他的眼皮剧烈跳动了几下,忍住嘴角的笑,没好气地回道,“真难以相信,这个样子的女人会是陛下的宠妃。”


我捂嘴直笑,过了一会才又问道,“对了,瓦西那里,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提到这个名字,他的玫瑰色眼眸骤然加深,像是染了兽类的血般杀气逼人,“正如你说的,不要打草惊蛇。这事需从长计议,等我从匈牙利回来再和他算账也不迟。”这杀气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令我的心脏突突加快跳了几下。


“这样就对了。毕竟他在宫里的权势也不小。可不是你想对付就能对付得了的。”我低声道。


他微微蹙起了眉,“许蕾姆,为什么我感觉到你对他也有很深的敌意?”


当然是为了贝希尔…我轻轻扬起了嘴角,“为什么…我没法告诉你,反正你只要知道我非常讨厌他就行了。”


他素来是个聪明人,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么,我先退下了。”他略略弯了弯腰,准备离开。


我们心里都非常清楚,臣子和宫妃,并不适合交谈太久。我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道,“这一路上长途跋涉,危险重重,你千万要多加小心。做先锋可不是那么好做的。”说完我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听见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好长时间都不在宫里,你自己更要小心些,要是有什么事我可没法及时出现了。”


我的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一下缓缓转过头去——夕阳所映照出的明亮又温暖的橘红色,和若有若无的阴影交替错乱,裹着一团柔和的光芒落在他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上。


我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加尼沙,希望你能平安回来。


奥斯曼军队出发前的那个晚上,苏莱曼来到了我的寝宫。


“陛下,明天一早你就要出发,今天就早些休息吧。”不知为什么,对于即将到来的别离,我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怅然。


“我还不困,许蕾姆,和我聊聊天吧。”他习惯性地将头搁在了我的腿上,摆出了一个相当惬意舒适的姿势,精致的银头拖鞋被他随意甩在了榻下。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这是骁勇善战英明睿智的奥斯曼苏丹的另一面。


“陛下想聊什么?”我将身子往后面的靠垫挪了挪,以便坐得舒服一些。


“上次我们不是聊过君王论者这本书吗?里面说世界上有两种斗争方法,一种是靠法律,一种是靠武力。现在我要靠武力去斗争了,是否就得像许蕾姆你所说的,一位君王他必须狡猾如狐狸,凶猛如老虎,灵活如兔子…”


听到这里,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陛下你就别取笑我了。你要是兔子,那么你的敌人们就是会走路的胡萝卜。”


他微微一笑,闭上了双目,“我安置在匈牙利的人传来了消息,匈牙利和波兰,神圣罗马帝国,教皇国,还有波希米亚以及克罗地亚打算组织一支欧洲联军来抵抗我奥斯曼军队。”


我心里一紧,“那陛下有取胜的把握吗?”


他的脸上飞快闪过不屑之色,语调里带着些许傲慢,“我去那里就是为了击败他们。”


他的神色是毫不掩饰的自信,似是对这场战争的胜利志在必得。明明表现的那么张狂嚣张,可偏偏让人丝毫不怀疑他所说的话——他必将是战胜的那一方。


“陛下耄下拥有重骑兵轻骑兵,还拥有大量火炮,自然是在战争中占据优势。”在和贝希尔的聊天中,我也对此略知一二。


“火炮在战争中的作用是不可否认的。最开始那些基督教军队并不喜欢使用大炮,而之后到了拜占庭快灭亡的时候,当时的皇帝无力购买著名工匠乌尔班发明的巨炮,而我先祖穆罕默德二世则给出了四倍高于开价的工钱,而在1453年,最终是由乌尔办的大炮扼杀了君士坦丁堡最后的希望。”他顿了顿,“不过一场战争的胜利,是由无数个细节所决定,在战前做好大量准备工作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专门有人搜集老兵的经验之谈以往战争的记录,准备战争需要囤积大量的运输工具,粮草和各种军需物资,牛群和羊群都是随军带的。另外各条行军大道周围的村庄享有优惠政策,以鼓励村民种植农作物,增产粮食并储备屋子,以备行军经过的军队的不时之需。而且各地的道路桥梁也由当地官员负责日常维护修缮,用特定的木桩和锥形石标示出各条道路的方向。”


我听得大为佩服,难怪奥斯曼帝国在当时能成为世界的霸主,有这样的军队武器和周围的准备,又岂是一般军队能抵挡的了的。


“听得有些无趣了吧?”他抬眼扫过了我的脸,“真稀奇,倒没听得睡着。”


“听了陛下所说,我倒想起了作战三要素。”


他饶有兴味地挑起了眉,“什么三要素?”


我看着他唇边的笑意眨了眨眼,“作战第一要素是钱,第二要素是钱,第三要素还是钱。现在想来确实如此,无论是火炮,还是战前准备的物资,或是修缮道路,所有的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钱字。”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也暗暗生疑,自己以前好像看了不少这样的书,真是奇怪。我在大学里学得专业究竟是什么?


他哈哈笑了起来,“许蕾姆,你倒是很擅于抓住一件事的重要部分。想不到身为一个后宫女子,在这方面也是颇有见解。”


听到后宫女子几个字,我的脸色微变,连忙转移了话题,笑问道,“陛下,要吃些糖果吗?”他也不答,只是就势握住了我的手,轻轻吻了吻,笑道,“不必,我就吃这个。”说着他也不放开,索性细细地含住我的指尖轻咬吮吸起来。我的身体顿时一阵颤栗,像是有一股电流从指尖直达脑门,我的手指竟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在挑逗我。他居然在挑逗我。


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很是有趣,他的动作更加得寸进尺,又低低调笑道,“刚才是不是拿过杏仁软糖了,手指上也有股甜味。”将战场慢慢移到了我的嘴唇上…我定了定神,微一偏头避过了他的引诱,对他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陛下,我得坦白,杏仁软糖我没拿,不过倒是清理鸟笼后没洗手,你也知道的,那几只夜莺每天能排出很多…”


听到这里,他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更是古怪异常。陛下,现在你是不是有点反胃的感觉呢?可还没等我怎么得意,他已将我摁倒在软榻上,随即又压了上来,脸上写满了促狭的笑意,“许蕾姆,你胆子不小,连我也敢捉弄,看来真要好好惩罚你。”


说着,他就俯下头,给了我一个充满霸道的吻。不甘心就这样处于下风,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忽然伸手捧住了他的脸,毫不犹豫地回吻了他。


有些感觉,无法说出口,或者也只能靠这个方式来发泄和传递。这本来就是人类的另一种语言。


不想再忍耐,不想总是这么被动。


他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惊讶于的我第一次主动,但随即笑容更盛,吻得更加意兴盎然。


我也卯足了劲,两人就像是赌气般比谁的吻更热烈,更能蛊惑对方。


我们同时睁开双眼,看到了对方眸中的某些东西,就像黑暗中的植物肆无忌惮生长。


“许蕾姆,不要改变。”


“什么…?”


“把你最真实的一面都表露出来,把你想说的都告诉我,就像刚才一样。”


“可是,身为后宫女子实在不该妄语,更不该和陛下讨论朝政之事。”我垂下眼睑,“陛下心情好的时候也许没有关系,可是万一心情不好那就…”


“和我讨论什么都没关系。一个女人有自己的思想也不是坏事。原来和自己所爱的女人有心灵上的交流是这么令人愉快,感谢真主,给我送来了一个既能像情人一样谈情说爱,又能像朋友一样平等交流的有思想的美丽女人。我到现在才体会到了那首诗的意思。”


我好奇地掀动了一下眼皮,“什么诗?”


他用一种柔软的,几乎可以溶化进空气的眼神注视着我,轻轻吟道,“我的心上人,从我的心上成长,这样的合一,无与伦比。”


他的声音蕴含着前所未有的柔情,仿佛纤长的指尖轻柔抚过琴弦,蝴蝶收起了翅膀落在玫瑰花瓣上,漫天星光无声地淌过了夜色中的蓝色茑尾。我明明闭上了眼睛,可那种奇妙又难以形容的感觉,就像是被最暖和的羽毛所包裹着,如流水般漫过了心尖,心脏的地方仿佛被什么震动了似的,还能听到低沉的嗡嗡声。


他将我搂在怀里,静静不发一言,这一刻是如此安宁,就像是虚幻的梦境。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梦有点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