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娜伊斯·宁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41
|本章字节:3082字
他对这个世界,就像人们常说的男人对妓女那样,渴望拥有,然后抛弃,只知饥渴,事毕不屑一顾。
他是温柔的野蛮人,生活全凭各种怪念头、情绪、节奏左右,无视别人的情绪或需要。
北欧海盗咖啡馆。这是一个全木建筑物,天花板低矮,墙上满是涉及北欧海盗历史的壁画。灯光幽暗,恍若坐在一艘古老大型帆船上作北欧海洋航行。这儿有亨利喜欢的烈性酒。
亨利谈琼,我倾听,同时竭力去理解。
他是一个受伤男人吗?受伤男人很危险哟,像丛林受伤野兽一样危险。
琼也许害怕看见自己在他笔下呈现扭曲形象。他已用一种我认为难以容忍的方式写过她,毫不慈悲,毫不手软。在他的谈话中我也见过其他人的扭曲形象,个个丑若荷兰画家博施,只暴露丑陋一面。有鉴于此,我能理解东方人为什么害怕别人画自己,为什么恐惧照相。
可怜的琼!她不像我,她不能作自画像。显然,亨利已对我的思维之快、舞蹈时旋转之疾产生怀疑,尽管我回答他的提问时从不拐弯抹角。
亨利急于知道琼是否有其他恋人,是否爱女人,是否吸毒,可我总觉得他好像忽略了真正的问题:她有什么必要保守这种秘密?
虽然这类以琼的神秘性为主题的谈话气氛严肃,但每次的面谈都像节日一样隆重。一天,亨利穿着工作服来赴约,还有一次,穿着理查德淘汰的西装,可惜略嫌宽大。反正每次的穿戴都不一样。
他带我去看一只黑色天使,它正保佑着一栋名叫井的房子。这是一座圆形建筑,附带一个小小的中世纪花园,也呈黑色,十分潮湿。天使因年代久远全身泛黑,雨水只能洗净他的眼睑,所以白色的眼睛圆睁着紧盯住黑夜。亨利十分喜爱100年前红极一时的妓女蒙娜派娃,曾去码头瞻仰她的靓照。亨利的口袋装满便条,上面罗列着他将来某一天想吃的食物清单:
贝尔西鳕鱼;奶酪丝烤羊脑;粗粉糕点;鸡肉冻;蓬也杜鳗鱼;布格帝艾羊脊肉。
我认为他并不清楚这些菜到底是什么,只是被这些字的发音所吸引。他在菜单、手纸、信封上记下谈话片断。他带我去廉价的水手旅社与蝥贼们一起吃煎蛋卷。他在老演员聚会作乐的咖啡店下棋,店里有一些面容疲惫的乐手在拉四弦琴。黎明时,他喜欢坐看妓女满脸倦容地走回家。
他渴望捕捉一切尚未上妆、未经装饰的人物,如梳妆前的女人,戴上蝶形领结挂上职业微笑之前的侍者。他对自然主义的追求一定在琼浓墨重彩的眼睛前蓦然停顿。听他谈她,能清楚看见她,一个白天不能触摸的女人。
她仇恨白天。他说。
亨利钟爱白天,因为外在的东西在光天化日之下昭然若揭,琼却偏爱黑夜,我想这就是他们冲突的核心。
从他的,我看出女人在他心里是混乱不清的、可互换的,他的渴望从未变成一种亲切了解她们的渴望,她们无脸、无身份,只是性对象,直到遇到琼。
他从不关心他的女人有何身份或个性,可由于琼不愿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或个性,所以才开始寻找。
她为什么能锁定他的注意力?难道她的身体更妖艳,声音更有穿透力,微笑更炫目?在中,他用丰富的色彩描绘她。
我想,不是琼有很多事瞒着亨利,而是他有眼无珠,就像我初看琼时怎样都看不懂一样。也许她大谈爱她的人时,不是为了掩饰她是否爱他们,而是因为她觉得这件事有趣。她渴望被爱。在零乱的忏悔中,在东扯西拉的谈话中,在杜撰情节的流动中,我看出琼逃避直接问题,但同时也提供了一些线索来解答这些问题。
他给她的第一封信写满胡言乱语。她拿去给她母亲看,想证实亨利是否为瘾君子。这点让亨利大吃一惊,因为他只对形象、文字、颜色上瘾。蓦地,他想,琼一定吸过毒,否则不会把疯狂想象与吸毒扯在一起。
他问她这个想法从何而来。作为艺术家,他是骄傲的,自己创造的每一个形象都出自他本人的自然思考过程,而非什么人造药物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