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晶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51
|本章字节:3628字
汉桥睡了一小会儿,精神好些了。说想吃茄子哩。我说等会儿,再空空肚子。就不再要。趁这机会,我去护士那里要来了一些酒精,给汉桥的伤口上擦拭,顺着那长城垛一样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擦。上面有的痂在慢慢脱落,她想去揭,我不让她动,说医生说了不让动,怕得破伤风。常言说瓜熟蒂落,到掉的时候,自己就脱了。我根据自己的经验,伤口好时应该发痒,就问她现在伤口痒不痒?她说不痒。心里就有些纳闷,后来我明白了,她的头整个都是麻木的,连疼都不知道,蚊子叮咬也不知道,怎会知道痒呢。想想现代医学真是了不得,这么大的手术,病人竟能在不知不觉中度过。汉桥也说过,她就像睡了一觉,手术就做完了。她还不知道,她去阴间走了一遭,又回到了阳间。这一去一来,对一个生命来讲,该有多大的打击,可她从无知晓。汉桥刚从观察室出来时,腕上还带着止疼泵,现在也去掉了,可还是没一点感觉。给汉桥擦伤口,我问舒服不舒服?说舒服多了,但又不敢多擦,只稍抹一层,有点意思就行了。
7点多钟,人们都吃过了饭,在外面散步。我想到人们可能会在议论,那个见过阎王爷的人今天为什么没出来?但我们的一切行动是根据自己的情况而定的,不能因舆论而来。今天的不出去,是为了以后的多出去。汉桥又睡了一觉,天已暗下来,醒来说饿了。我端来了饭,打两碗汤,给汉桥倒有五分之三,一会儿就喝完了,还吃了一个馍。她自己把馍掰了,去蘸着茄子菜汤来吃,吃得津津有味。看汉桥吃了这么多饭,我的心松快了一些。吃完了饭,我对汉桥说,刚才把我给吓坏了,怕你有啥事。她却说不要紧。
吃了饭,汉桥说晚上不走路了。我说行,今天咱们放个假吧。她却还是留恋门前的那段时光,让搬个凳子放到门口坐一会儿。我搬去了凳子,回来把帽子也拿过去,我说你拿着,凉了就戴上。我去洗碗回来时,见她斜靠在装在墙上的扶手木板上,软绵无力样子。到屋里放了碗,就过去为她按摩。根据过去的经验,捏、按、揉、拍。边按,我说过去在郑州做生意时,看你紧张成啥样儿,那么多的人围攻你,每天晚上睡几个小时的觉。还有那次,咱哥的小铺开张时,你从早上往货架上拧镙丝,一口气拧到晚上,连饭也不吃,还有小时受的那些罪,想想身体受了多大亏。为了挣几个钱,为了工作,为了孩子,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以后再也不能那样了。
按了一会儿,汉桥说想睡。我扶她到屋里躺下,调好空调,盖好被子,关了灯。黑暗中,我像往常一样把这边的扶手拆掉了,坐在床沿,拍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脸,希望能早点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下午的惊慌还未完全消失,想得很多很多。想到一旦失去汉桥,我就会失去一种真正的关心和真正的爱。虽然平时吵闹,但真正能舍身处地竭尽全力来维护我的,除去我的老人和兄弟姐妹,恐怕就只有身边的这个人了。又想到了杨雯,想到了我失去母亲时的痛苦。我想到,一个男人一旦失去了妻子,他可以在众多的女人中再觅一人为妻,而他的孩子则再也没有那种真正的母爱了。由是又想到,现在我所做的一切,不但是在保护我的妻子,而更为重要的,是在保护一个母亲,在维护着女儿的那种世上唯一而神圣的母爱。
上午汉桥让我给她说说伤口在哪里。我一直搪塞她,说不敢摸,怕感染,等好了我告诉你。她问我将来会不会成秃子?就像那个男孩子一样,头上有个蜿蜒着的白缝?我说他是外伤,而你不是。又想到汉桥为什么在室内走得神采飞扬,而到了外面竟成了一个胆小的老鼠,这恐怕主要是环境的原因。室内无有外界因素,安全情况心里十分有底,而外面一切都变了,光线、车辆、噪音,还有温度、湿度,甚至气味都截然不同。屋里是静的,屋外是动的。屋里是适应的,外面则是个充满变数而不可把握的世界。对一个病人来讲,二者有着天壤之别。想来汉桥真的还要有个漫长的适应过程。人们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她是大脑的手术呀!是指挥部出了问题,多么厉害呀!一定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不能操之过急。
我们的病室每天都有几个病人去做手术,医生们一天到晚都呆在手术室里。由是对这个医院产生了大脑修理厂的概念。人进了,人出了;人来了,人走了。真的像汽车摩托车的修理厂一样。又想到全国的大脑病人百川归海一般来到这里,把自己的问题大脑交给医生们,供他们去研究操练。而在一般城市的医院,一年下来,又能做几个手术呢。因而,他们的医术之所以高之所以精,就不足为奇了。
给岳母打了电话,告知下周回去。
晚10记于走廊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