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妓女刘果真停下来，用鼻子在半空中试探性地嗅来嗅去，后来气味渐渐浓上来，她就干脆把嘴巴也张开了，只可惜耳朵一点嗅觉的功能都没有，不然她现在恨不得连耳朵也撕开了。嗳，这个口子我看是白长了，她有些怜悯地揪了一下耳朵对自己说道。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兴奋地抓起地上的那一堆钱塞到李小鲁空荡荡的口袋里，然后就又独自沉浸在这一片比性的渴望还要强烈的气味中，一时竟忘了起码把乳链给拉上。

李小鲁和赵彬彬是在东方百货前的香樟下碰到一块的，当时赵彬彬手上的方便袋又满了，李小鲁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脖子，生怕再买上一大箩东西挂回去。

他接过赵彬彬左手上的袋子，放在右手上，用左手打开一看，发现里面除了三分之一的牛奶剩下的就都是番茄的世界了。这一新的发现在当时给了李小鲁莫大的启发，形成了他独特的李氏定律：吃什么气味的东西，就散发什么样的气味。所以从此以后李小鲁就不敢乱吃萝卜苦瓜，大蒜就更取消了。

后来对此定律他又心血来潮地补充了一下，是由赵彬彬白里透红的脸蛋得出来的。

他说：吃什么颜色的东西，皮肤就散发出什么颜色。

所以这之后，李小鲁又不敢喝咖啡了，他的皮肤本来就黑，再喝恐怕就是跑到非洲去也不见得有什么优势。现在他只恨自己领悟得太晚了，因为从现在开始即使他不吃不睡一天二十四小时以牛奶为生，也未必能有什么大的起色了。这一点他之所以如此清楚，是因为他身体各方面的组织已经发育成熟或者说正在一步步地老化（成熟的隔壁就是老化，这一点你要清楚），使用起来已经大不如以前那么灵活了。所以现在他即使昼夜不分地把牛奶灌下去，也未必消化，消化了也未必吸收，吸收了也未必会有结果，即使最后的最后真的了，别人能不能在他脸上看得出来也是个问题。

回家一同吃了晚饭之后，赵彬彬就又拿起口罩履行她一天中最重要的工作职责去了，剩下李小鲁一个人拿着打火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终还是把他绞尽脑汁杜撰的那已不可能给他带来任何价值的《妓女调查》一把火给烧了。

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那是他把灰烬抛到窗外山头上的风中时说的，他说，考场是虚假的，工作是虚假的，妓女是虚假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我们是空虚的，我们会空虚地死去。他的神情从未如此平静，像是三月的湖水，这些话更像是对一位老朋友的告别语。

【贰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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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考事件之后，日益消沉、满地绝望的李小鲁对外界的漠不关心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随着赵彬彬继父的锒铛入狱而重新开始打探起眼皮底下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来，专一程度不亚于幼儿对拇指的热爱。

树倒猢狲散，赵彬彬很快也从那一天三报到的岗位上退了下来，但幸亏素有交际花之称的苏彩兰的四处打点八面疏通，才让女儿最后一批挤进了一家即将顺利破产的药店，开始了她一生中短暂的卖药生涯。

实际上赵彬彬要真是找不到什么工作，她也决不至于缺吃少穿。光是苏彩兰壁橱里由于潮流所致而落下不用的首饰就足以养活她们母女下半辈子的了，而且还能一周进一次咖啡厅，一月来场双飞游，高雅一点的话一年还能自费出本书。

苏彩兰有那么多丢在记忆之外的首饰，全是因为她的一生并不是自己过出来的，而是由两个男人为其支撑起来的。第一个男人为她贡献了八年的财产，第九年他就两手空空地离开了，留下尚在童年的花丛中和蝴蝶对话的赵彬彬。这第二个男人赵院长可谓是不吃不喝几乎把整个医院都端给了她，不幸的是这第二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要早得多便没有了油水，最后不得不由于医院账务的东窗事发而完蛋啦。

苏彩兰这一光荣的发迹史，在其女赵彬彬绘声绘色、神采飞扬地讲给李小鲁听的时候，更显得滑稽不堪，说得李小鲁是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又张大了嘴巴捧腹大笑，脚还一个劲地踢打着地板砖，以防止体内过于激烈的气流冲破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