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笑之余李小鲁还是明显感觉到了赵彬彬有些不对劲，他拍了一下写字台总算对赵彬彬刚才那番眉飞色舞的叙述有了发言：都不要笑啦。然后换了一副口气对赵彬彬说：你是爱你妈妈呢还是爱你以前的那个陪伴你八年之久的老爸。

赵彬彬语出惊人：两个我都不爱，因为我从小就没得到过什么爱，我听到的只有家庭破裂的声音，所以我十八岁那年还曾离家出走过，那时候他们早离开了。

出走？去哪？

我跟你说过了呀，你忘了？你不会真的忘了吧。那天晚上你第三次奔向厕所的时候我说的，你再想想看。

再加深一次不是更好吗？

最后一次了噢，听着，嗯，开始了啊。

听着呢。

嗯，你真的听好了？那我就开始了。

你烦不烦啊，我都没眨眼。

亲我一口，我就开始。

啵。好了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你想死是吧，真的气死我了。

还没完，听着。

好，听着。

虽然我不知道我究竟去了哪里，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碰上了他，是他在寒冷的夜晚把我领到他那间飘荡着碳火味的小屋里去的，当时我又冷又饿，再加上迷路，我已经不行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那里睡了一晚，那一晚他自己又出去找地方睡去了。

没有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了啊。

真的没有？

没有。

嗳，没意思，你不觉得没意思吗？

我们是交往了半年之后才发生关系的。

你们发生关系啦？李小鲁明知故问，声音大得惊人。

我知道我不应该再说一遍刺痛你的心，可是我只有说出来才能好受些，我只有说得次数越多，我的负罪感就越少，就少一点对不起你，虽然我不能给你一个完美的身体，但我至少该给你一个透明的爱。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发生了关系就好，发生了就才有意思嘛。呵呵。

这一晚是他们第二次没有享受彼此身体的抚慰的夜晚，他们甚至连相拥而眠的姿势都没做到位就都各自缩在了自己的被窝和回忆的角落里，辗转反侧，各有所思。

在进入梦乡之前，李小鲁逐渐硬朗的脸颊上滑出了两行从眼眶间滚落的热泪，滚烫的热泪顺着波澜起伏的鼻梁一路南下，最终淹没在了他青春时代的最后一撮胡茬上。那是只有爱到深渊、无可救药的人才能流出来的泪，他一遍一遍地像猴子挠腮般地在心底问个不停，为什么我晚来了一步，我晚来一步为什么你就不能后退一步。

夜，渐渐深了，李小鲁依旧没有停止伤心的自责和自问，一个人躺在回忆的角落里，折磨自己。而一被之隔的赵彬彬正忙着在泪水涟涟的初恋里和他一会儿肌肤相亲一会儿挥手告别，朦胧中，也就忘了是回忆还是梦，干脆睡着了。

2

由于最后一批进入药店的人太多，工作的时候一般连站着的机会都很少，她们要想抵住人流的冲击，以免被踩伤，就必须不停地移动位置，所以你如果有幸路过此店必会有趣地看到里面清一色的美女正像一锅沸腾的粥一样在打转转，压根就看不到顾客的影子，这么多人你说哪个顾客敢进去啊，进去还不被烫死啊。

赵彬彬虽然没有被踩伤、烫伤，可是鞋子却为此踩坏了好几双。眼看家里的鞋子越来越少，而眼下上市的新款却寥若晨星，视潮流如命的赵彬彬为守住她命中所剩不多的小花鞋，索性连班都不去报到了。她在等待法国设计师的最新出笼，香港百货的最新出售和专递员的出现，那个时候她就又有鞋子，又可以去上班啦。

而李小鲁见赵彬彬不去上班，自己连到学校和老师混个眼熟买本书也懒得去了。实际上自从他退出考场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做好了拿不到毕业证的准备，现在只不过更加坚决罢了。

白天大多数的时间他几乎都要陪赵彬彬到东方百货一带释放她沁人心脾的香气，买上几听牛奶和一大包番茄，为第二天的释放储存能量。晚上，李小鲁是把自己当成一名好听不好混的自由撰稿人的角色来培养的，所以他把赵彬彬哄睡，听见她均匀的呼吸，闻见她吐出来的均匀的香气之后就来了精神，一写就是大半个晚上，基本上要等到街上的店灯路灯都光明正大地睡去，叫卖声重新热闹起来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地一头钻进被窝，昏天黑地地睡起来，也不管胸前搂着的是赵彬彬温暖而又调皮的小脚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