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崔法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07
|本章字节:13122字
凌晨两点多钟,梁主任才回到家里。丁大忠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当他听到响动后急忙坐起身子,看看妻子再看看墙上的钟表,然后关切地问:“老梁,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梁主任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忙用手扶住墙壁。丁大忠倏地从沙发上起来,快步走过去将她扶住,“老梁,你这是怎么了?”
梁主任掩饰道:“电梯停了,我是走步梯上来的,腿有点儿发软。”
丁大忠将妻子扶到沙发前:“快坐下。我说你呀,已经是快50岁的人了,就交给年轻人干吧。”
梁主任一只手抚着额头,慨叹道:“是呀,想再干恐怕也干不动了。大忠,等我退休了,就和你回老家去,把那三间破房收拾收拾,咱们也该养老了。”
“行啊,我早就想回去了。”
“嗨,说起来惭愧啊!你妈到死,我这个做媳妇的都没能伺候她一天。想想真对不起你。”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忙,离不开。”
“大忠,你真的不恨我吗?”
“你确实走不开嘛!好了,别说了,走,到床上去躺着吧。”说着,伸手去拉妻子的手。
梁主任轻轻将丈夫的手挡开:“大忠,今天晚上,我想和你说说话。”
丁大忠满脸疑惑地望着妻子:“老梁,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
“我看你是压力太大了。快去洗漱一下休息吧。”
梁主任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辗转不眠,丈夫在她身边已经开始发出轻微的鼾声,她睁着一双泪眼望着窗外。
清冷的夜空里,疏星寂寥,絮云淡淡。
梁主任想起了为儿子收拾行装时的情景……
梁主任一边往旅行箱里装衣服一边交待:“小峰,出国不比在家,一定要处处小心,凡事依靠组织……”
丁少峰将箱子的拉链拉上,抱着她的手臂笑着说:“妈,你就放心吧。”
梁主任回忆到这里,禁不住要哭出声来,她急忙伸手捂住嘴从床上下来,匆匆走进卫生间,捂着嘴哭了起来。身体在随着哭声剧烈地颤抖着……
过了一会儿,灯一下子亮了,丁大忠出现在卫生间门口。梁主任一见急忙揩拭眼泪,随后,想从丈夫身边挤过去,丁大忠伸手将她拦住了,严肃地问:“老梁,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梁主任竭力掩饰:“没,没什么事啊。”
丁大忠盯着她的眼睛问:“告诉我,是不是少峰出什么事了?”
梁主任听丈夫这么一问,怔忡了片刻,接着一下子抱住丈夫痛哭起来:“少峰失踪了……”
丁大忠将妻子搂在怀里,稍顷问道:“多长时间了?”
梁主任哽咽道:“到现在已经10几个小时了……”
丁大忠沉默了一会儿,安慰妻子说:“老梁,咱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样的阵仗咱没见过?不要说10几个小时,就是10几天又能怎样?我相信我的儿子,他是不会有事的!如果儿子真的有什么的话,还有我呢!老梁,儿子这一辈子没有白活,他比他老子强,至少他活得是轰轰烈烈的。走,回去休息。”
这一夜,梁主任几乎彻夜未眠。早上起来,草草洗漱后,提着包从卧室出来想上班去。丁大忠站在餐桌前招呼她:“老梁,先别急着走,来,把这碗奶喝了再走。”
梁主任踌躇着:“老丁……”
“喝了再走。我也喝。”丁大忠坚持着说。
梁主任无奈,只好来到桌边从丈夫手里接过碗将奶喝了。
丁大忠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嘱咐她说:“记住,天塌不了,即使真的塌了,还有我呢,我替你顶着!”然后拍了拍妻子的肩,“去吧。”
梁主任走后,丁大忠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摸着桌边颓然倒在椅子上,嘴唇不停地抖动着,手在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另一碗奶静静地放在桌子上,随着他的敲击,碗里的奶面上颤起一环环细细的波纹……
白灵匆匆走进周志钢的办公室。周志钢坐在办公桌后面,颓丧地抬起头看着她。
“老周,你都知道了?”白灵看到周志钢神情异常,猜到他已经知道了丁少峰失踪的消息。
周志钢点点头,对她说:“不要告诉文静,千万不要告诉她,她会受不了的。但愿少峰没事,但愿这是一场虚惊……”
“我们一块儿去看看梁主任吧。”白灵说。
周志钢摇摇头:“别去打扰她,别去,也许这只是一场虚惊……别把事儿闹得跟真的一样,毕竟只是失踪,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还没有……”
白灵倒了一杯水放在周志钢面前:“你要打起精神。”
周志钢将水杯捧在手里,陷入了沉思……
早上,梁主任走进办公室,同事们默默地走了进来,他们的目光中含着关切和慰藉。梁主任从办公桌后抬起疲倦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大家有事吗?”
“我们……”众人欲言又止。
“谢谢你们。请回去工作吧。”梁主任读懂了众人的目光。
“梁主任……”一名工作人员又说。
“去吧。”梁主任掠了掠头发,开始翻阅文件。
众人默默离去。梁主任将门关上,拿起文件,可她根本看不下去。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进来,梁主任赶快擦拭泪水。工作人员将手里的一份文件放在她的面前,说:“这是上海一位患者的个人资料,上海市红会想要在我们库里检索。”
梁主任看了一下文件,在上面签上字:“交给马琳吧。”
“好的。”工作人员拿起文件退了出去。
梁主任拿过桌上的文件,努力迫使自己静下心来批阅。
中午,梁主任一路恍惚地回到了家。屋里寂然无声、空无一人。她默默地走到儿子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房门,倚在门框上,望着屋子的一切,泪水流了下来。
一束耀眼的阳光射在丁少峰脸上,他的眼皮眨了眨,接着,艰难地睁开一条细缝。他的身子动了动,只听“哗啦”一声,身子又掉了下去,随后,落在绝壁上斜长着的一棵树上。丁少峰伸手抓住树枝,费了很大劲才爬上树干。他向下望去,下面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有几只海鸟在脚下展翅飞舞。丁少峰随身携带的部分物品,散乱地悬挂在下面的树枝上。他摸了摸身后,背包不见了。他又摸了摸肩膀,发现对讲机还在。于是,对着对讲机喊道:“我是01,我是01……”对讲机里没有一点声音。他顺着对讲机向下一摸,却摸到对讲机上摔裂的一个大口子。
丁少峰休息片刻,忍着痛疼开始攀援崖壁。由于壁面太滑,无处可以下脚,手又抓不到东西,他只有运用当特种兵时学到的攀爬技能,艰难地寻找着可以向上攀登的每一个地方。他胆战心惊地摸索着,气喘吁吁地攀爬着,每升高一米都要付出相当大的努力,消耗极多的体能。汗水顺脸流淌,衣服被濡湿了,手磨破了,他爬过的岩石上留下一个个血手印……
一个小时后,丁少峰终于爬上了崖顶,清爽的山风即刻拂去了他全身的热气。他喘着粗气,举目望去,远处是一片波涛滚滚的大海……
丁少峰从腰间拨出匕首,砍了一根树枝拄着,一边往前走一边高喊:“有人吗?这里有人吗……”
丁少峰又前行了约有一公里的距离,来到了一条山沟前。山沟两侧的树上,叫不上名称的小动物们惊惶地望着他,在树枝上跳来跳去。鸟虫在林子里不知疲倦地喧哗着。丁少峰来到沟边,拉住一根树藤拽了拽,感到比较结实,觉得能够承受住自己的体重,于是,开始晃悠起来。最后,像荡秋千一样荡过沟去。接着,又开始了呼喊:“有人吗……”
太阳平西了,他的面前出现一处危林比肩、藤蔓纵横的密林。他拨开繁枝茂叶继续向前行进……
夕阳渐渐沉入了大海,夜幕垂落下来,周围的景物渐渐隐入昏暗之中。丁少峰来到一片空旷的地方,燃起一堆篝火,吃起了采摘的野果和挖来的植物根茎。
周围不时传来或长或短、或抑或扬的动物怪叫声。
丁少峰吃了一会儿,渐渐地感到疲倦将一张网一样向自己袭来。为了能够尽快恢复体力,养足精神,为明天的搜寻做好准备,他脱去上衣铺在地上,躺上去睡了起来……
清晨,一轮红日从海水里跃了出来。天边金光万道、彩霞满天。海面上像浮着一条从太阳升起的地方飘拂而来的红带。
树林里,鸟儿在欢快地飞来飞去,一刻也不愿停息地啁啾着、喧闹着。
丁少峰拄着棍子,拖着伤痕遍布的躯体,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搜寻。
他终于来到了山顶。这个山顶是岛上整座山的主峰。山顶上,树木较少,视野很开阔。他环顾四周,见整座岛屿被波涛起伏的海水包围着。岛上,山脊蜿蜒,林木莽莽。
他收回目光,在周围观察。忽然,他看到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块奇异的东西,连忙跑过去捡起来查看。原来是一块鸡蛋大小的碎布。随后,他又看到附近的灌木丛中有新折断的枝条。
他立即判定,不久前有人从这里经过。想到这里,他的体内好像被注进了一针兴奋剂,无比激动起来,随即连声高喊:“有人吗……”仍然听不到回答。他沿着像是有人走过的痕迹向山下走去。
海边的一棵大树上,挂着一件白色的衣服。上面用暗红色的树液写着:“我还活着”几个大字。这是赵宾他们向外界发出的求救信号。
那天,赵宾正和叶小桐在龟望角浅海冲浪。忽然,他看到远处的海面上竖起一道几十米高的巨浪,并且正以雷霆万钧之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们狂奔而来。他被眼前这种从未见过的怪异景象惊呆了,慌忙拉起叶小桐逃上了沙滩。这时,赵宾却见身边一位同样惊慌的老人摔倒在了地上,他对叶小桐高喊一声:“快跑!
”随即去搀扶老人。这时,大浪骤至,一下将他和老人吞了进去。二人被冲散了。赵宾感到自己像是在极其黑暗的洞穴里高速旋转。他屏住呼吸,竭力忍受着巨大的海水压力,束手无策地任海水无情地搅弄。就在他渐渐支持不住的时候,海浪却将他高高抛出了水面。他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趁机换了口气,接着又落入狂涛奔涌的海水中。所幸的是这次入水不深,很快便又再次浮起。之后,他不停地被海水涌起和卷入,就像是被绑在一只大鸟的翅膀上一样,忽上忽下地向前飞奔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海浪渐渐小了,意识到灾难可能已经过去,便努力保持头脑清醒,开始划水,使自己漂浮在水面上。后来,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块船板,便游过去将船板抱住。这时,他感到浑身酸弱,没有一丝力气。他紧紧抱住船板,随着海流漂荡起来。夜晚来临了,天空阴沉沉的,他不辨方向,只好继续随波逐流,听由命运的安排。第二天下午,他看到了海天相接之间,有一处磨菇状的黛色山岭,于是,开始抱着船板向那里游去。傍晚时分,他终于游到了小岛边。也就是深海4号荒岛。
他刚爬上沙滩,一名金发难友便向他跑了过来。原来,金发难友比他提前一天上岛。第三天,络缌胡子难友也上了岛。三人的经历大同小异。不同的是金发难友是一条游轮上的乘客,络缌胡子是一条渔船上的渔民。他们所乘的船都在海啸中失事了。
之后,三人在岛上开始了野人一样的生活。每天都在盼望着有经过的船舶发现他们。后来,他们爬上了该岛的最高峰,也就是丁少峰捡到碎布的那座山峰,想从那里遥望更远的海面,以便向过往船只发信号,可始终没能见到一条船。
丁少峰向岛上降落时,由于他们正在林中采摘野果,树高叶密,根本没有看到降落伞。等他们听到飞机声从林中跑出来时,飞机已经飞过岛的上空很远了。
赵宾腰里缠着一块布片,喘着粗气怀抱几串野果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他来到两名外藉难友跟前,用刀将野果切开分给他们。三人一起吃了起来。就在这时,一条毒蛇向赵宾悄悄爬来。
毒蛇在离赵宾不到一米的地方,盘起下身,昂起蛇头“嗖”地一声向赵宾袭来。两名外藉难友看到后,同时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赵宾听到响声,本能地用刀向身后一挥。毒蛇急忙收住攻势,倏地将头缩了回去。赵宾回头看时,那条蛇正在快速向树上爬去。
两名外藉青年惊魂未定地望着赵宾。赵宾向他们摇摇头苦笑了笑。三人又吃起了野果。
此时,从西北方向的天空涌来一股浓重的乌云。乌云被耀眼的阳光镀着一圈金黄色的光边,不停地升腾着、翻滚着。乌云越聚越多、越积越厚,如万马奔腾般驰逐而来。闷雷隐隐,闪电飘忽。乌云遮住了太阳,刹时,天昏地暗。一阵“呼呼”声之后,狂风裹挟着枯叶沙石呼啸而至,树晃枝摇。旋即,惊雷大作,电光耀目,急雨倾盆。顷刻,三人便被淋得透湿。赵宾将腰里的破布解下,披在看上去比较虚弱的金发难友身上,金发难友感动地望着他。他在难友身上拍了拍,双手抱住肩,任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自己的头发、脸颊和赤裸的身体。他被冻得浑身直打哆嗦。
雨仍在下着。忽然,赵宾一下子仰倒在了泥水里。两名外藉难友见状急忙过来搀扶他。无奈,他就像是一个柔软的橡皮人一样,无论如何也扶不起来。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难友只好坐在地上将他搂在怀里。金发难友又将赵宾的破布披回到他的身上。
二人绝望地哭泣起来。
狂风暴雨仍在无情地抽打着他们。
赵宾陷入了昏迷状态。
赵宾的嘴轻轻地嚅动着:“妈妈,妈妈……”
金发难友见赵宾的嘴唇嚅动,忙跑到树旁扯下一片硕大的树叶,接了些雨水往他嘴里倒去。
赵宾无意识地啜饮着,依然处于昏迷状态。
两位外藉难友无望地看看天,天空阴云密布。望望海,海面茫茫缈缈。
络缌胡子一边摇晃赵宾一边用英语哭喊:“喂,你醒醒,你醒醒……”
金发难友蹒跚着跑到大海边,对着大海凄绝地大喊:“我们还活着,我们不想死……”
络缌胡子在啜泣……
雨住了。雷电停息了。乌云散去,金色的太阳重又高悬在他们头顶。天空深邃蔚蓝、澄净如洗。
三个人经过多日的野岛生活,本身就已经十分虚弱,现在,又加上一阵狂风暴雨的侵袭,更是疲弱已极。身体的日渐衰竭预示着获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一股沉闷绝望的气氛笼罩着他们……
忽然,金发难友似乎听到了一声细若游丝般的呼喊,他以为是自己产生的幻觉,随即似信非信地屏息静气聆听起来。又有一声呼喊传来。跟着又是一声。在确定确实有人在呼喊后,他连忙从海边跑回到络缌难友身边,惊喜地说:“你听……”
两人都听到了丁少峰的喊叫声,顿时激动地对望了一下,随即,两人的脸上都现出欣喜欲狂的神色。金发难友重又跑回海边,然后,将双手拢在嘴边成喇叭状,不停地对着四处高声喊叫起来:“哎……嗬……”
丁少峰听到喊声后,精神一振,忙循声赶来。他首先看到了飘在树上的衣服。随后看到了站在海边的金发难友。金发难友一头扑在丁少峰怀里喜极而泣。稍顷,他拉着丁少峰的手向赵宾他们跑去。
二人来到树下。昏迷中的赵宾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丁少峰头一眼就认出了赵宾。随即脱下已经破烂不堪的上衣盖在赵宾的身上,然后俯下身子大声问道:“赵宾,你是赵宾吗?
”赵宾的眼皮动了动,意识好像恢复了一些。
丁少峰摇晃着他说:“赵宾,我是中国搜救队的,专门为搜救你们来的。叶小桐就在前面的海岸上等着你。快醒醒,醒醒!”
可能是“叶小桐”三个字刺激了赵宾的神经,赵宾的眼皮眨了几下,渐渐睁开一线,目光迷离地望着丁少峰,断断续续地说:“救……我……小桐……救我……”
“赵宾,搜救人员很快就会赶来,你要坚持,要坚持住!”丁少峰掏出打火机朝金发难友扔去,“点火!快,快点火!”
金发男友见丁少峰扔来东西,急忙接住,当他看清是打火机时,连连点头,随即向林中奔去,很快,便抱着一捆枯枝出来。急雨后的树枝湿漉漉的,丁少峰费了很大劲儿才将火点着。
火渐渐燃了起来,灰白色的烟雾袅袅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