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再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13
|本章字节:7872字
那日之后,潘以伦并没有再进一步同杨筱光联系。过了一个礼拜,她自己都恍惚了,也许那夜是自己的午夜梦回,不然怎会如此春梦了无痕?
广告的脚本确认之后,就要开始准备拍摄工作了。这一次合作的都是老搭档,导演仍是那位导演,还有同导演喜结良缘的梅丽。
这是令杨筱光所瞠目的变化,都不知梅丽何时同这位香港导演看对眼缔结了良缘的。当然,今次梅丽再出现,不再是工作人员的身份,而是以导演工作室老板娘的身份。
梅丽见了杨筱光就热络得不得了,连说了好几个八卦:“上个月我们刚拍了个广告,是今年的选秀冠军,那男孩子各方面条件好得不得了,和潘以伦一样是忧郁型的,就是爱玩非主流。不过呢,倒是个有心机的孩子,现在混到电视剧王牌导演那儿去了。”
杨筱光答:“一年好过一年,前浪都要死在沙滩上了。”
导演附和:“潘以伦老不拿自己的演艺身份当个事儿,我看他的艺术生命也就这样了。”
梅丽掩口笑:“人家现在当小老板了,也不差。”
杨筱光问:“什么小老板?”
梅丽颇为讶异地望了杨筱光一眼:“你倒是不知道?你们分手以后他这些都不同你说了呀?”
杨筱光的面色暗了暗,梅丽还是梅丽,说话依旧夹枪带棒的。
好在她对自己所知晓的八卦有分享精神,立刻就解了杨筱光的疑惑:“潘以伦两年前拿好了比赛奖金就和一个温州人投资开了一个印刷厂。他也算是个有心机的孩子,托我介绍了好几笔生意呢!他也挺会利用圈内关系的,反正大家都是熟人,印刷品又是我们工作上头的常用品,经纪公司啊、电视台啊做那些海报dm什么的,都把单子给了他。他价格优惠,质量优良,大伙儿何乐而不为呢?小潘因此赚了也不算少呢!”
原来他们私下还有这样的利益联系,杨筱光想。
堪堪讲完这段八卦,潘以伦就同他的经纪人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杨筱光有些恍惚,隔着人群望着他。
他每次出场的外形都是经过打理的,不得不承认经过两年的圈内浸染,不是没星味的,行走之间,也有了些雷厉风行的气势。以往的他,固然俊美无双,但眉宇之间的郁郁总是在的。
男人得了事业,就会有些许改变。
这个男人—待她又那样赤诚。
想着,杨筱光低下了头。
潘以伦走过来,她又抬起了头,才发现他的脸色不甚好,看上去很疲惫,所以戴了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眼圈也青着。
潘以伦抬一抬手,似是想叩她脑门的样子,但又放低半寸,把手伸向了她身边的梅丽,很恭敬地唤了声:“梅姐好。”
梅丽大感有面子及被尊重,靠近潘以伦,同他熟络地说:“小潘,这回可要讲好了,拍完这段广告跟我去大胡子的剧组试个镜。之前他们看你前年拍的偶像剧的时候就看中你了,说你虽然是选秀老人了,不过在电视荧屏上算是新鲜面孔。他中意你更胜另一个电影学院出来的家伙,那家伙恃才傲物,工作作风太差。我想想你也是,老做编外主持没奔头啊!”
原来他们在公事上一直也是有联系的,杨筱光又想。
“行啊,等忙完这段。”潘以伦笑笑,笑容其实很矜持,他没有当下拒绝,是为有所保留。他很适度也很适应同圈内人交流了。
导演同他讨论剧本,这次拍摄这支广告已经不讲究连续的剧情了,只求炫目的表现。“孔雀”更上一层楼,要更华丽地包装了。
梅丽和杨筱光站在他们身后闲聊,梅丽很是得意,自诩为当年的伯乐,言语之间,夸夸其谈,杨筱光烦不胜烦,听了几句就想找个借口走人。身子才一动,手就被人不动声色地握住了。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番情形?好像也曾有那么一次,她的手被他暗中握住。
她仍然扯不开他的手。
潘以伦就坐在前面,他看见杨筱光的右手搭在他的座椅旁,便悄悄把手搭下来,似有若无地触碰着,终于忍不住牵了上去,然后紧紧捉住。
两人的手心温度骤然升高,几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脉搏,于是她的心脏也跟着加速跳动了。
杨筱光暗中长叹,他对她的影响,仍是这么大。
他不回头,也不看她,近在咫尺,近到快要汗流浃背。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松开了她的手,接起了手机。
不知那头是谁,又说着什么样的话,潘以伦的眉头愈蹙愈紧,听完之后,立即对导演说:“我有事先走了。”说完旋即就起身离开。
杨筱光眼巴巴地望着他离开,心内一点点焦急上来。
梅丽问:“这是怎么回事?”
潘以伦的经纪人答:“不清楚,请见谅。”
梅丽皱眉哼声:“这算不算耍大牌啊?”
杨筱光不悦地唤:“梅姐。”
潘以伦的经纪人不露声色地投来一个白眼,他是个很好的经纪人,尽忠职守,说:“抱歉,容后再同你们联系。”也是匆匆地走了。
梅丽摊手:“这叫什么事啊?”
杨筱光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他总是不同她讲他的困难和压力,让他们之间多了重重不安和猜忌。
她用一种漂浮的状态离开了摄影棚,外头阳光很好,空气很冷,她依旧孤单。
也许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彼此总是向对方保留很多。
刚才梅丽说了什么?潘以伦还投资了印刷厂,那年选秀结束,并没有将他从生活压力中释放,他更加努力地前进,他是这么想让他爱的人以他为依靠。
杨筱光默默地想,正太,这两年你也过得毫不轻松,每日每夜压力这么大。而后她就默默心疼起来。
前头有孤零零的卖晚报的老头坐在空荡荡的书报亭前唠叨:“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
书报亭已是半关了,就门前撂着一摞晚报,被风吹得哗哗响。
此情此景,不可谓没有凄凉之感。
杨筱光多事地问:“老伯伯,怎么了?”
老头低着头,数着报纸,说:“报纸卖不掉,夕阳要落山了,晚饭来不及吃了。”
或许是孤寡老人,被子女逼迫在此卖报?杨筱光同情心泛滥,问:“一共还有多少份?”
老头说:“七百多张。”
她立刻把钱包拿出来,翻了翻,一共有两张百元现金和一张五十元现金,于是全部拿出来给了老头。
“我买五百份报纸,老伯伯你快点回家吃晚饭吧!”
老头茫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钞票,看着她拿起一摞报纸点起张数。边上有人过来说:“小姐,钱你拿回去!”
她抬头,有个中年妇女正从老头手里抢钱,老头不肯给,两人开始僵持。
杨筱光说:“我买报啊!”
中年妇女失笑:“买什么报啊!这些是直送后面小区订户的。”
杨筱光傻了。
“真不好意思,我们家老爷爷有点儿老年痴呆,我就走开一会儿就让人误会了。”
杨筱光傻呵呵地笑。
这叫什么事啊!
中年妇女终于从老头手里抢出了钱,原封不动还给了杨筱光,连连致歉:“真是误会,对不起,对不起。”
杨筱光摸摸脑袋,也不太好意思,讪讪地接过钱,走了。老头也朝她傻呵呵地笑,她想,自己真是个傻大姐。
不过又觉得有些可惜,如果没有这样的误会,她帮助到了老头,或许心里会好受一些。
这是自欺欺人罢了。
杨筱光想傻呵呵地笑,笑不出来。
她站在风口,掏出手机,寻到潘以伦的号码,迟疑了一会儿,又迟疑了一会儿,把电话拨给了潘以伦的经纪人。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请问潘以伦明天可以复工吗?”
“恐怕不行,他有急事需解决,我会向贵公司请假。”
她问:“什么事?”
对方说:“他的妈妈病故了。”
杨筱光贴着耳朵的手,被风吹得很冷,她缩了缩肩膀,问:“我们也应该探望,请问是哪家医院?”她一边听手机,一边扬手招出租车。运气不错,正有一辆开到面前,她坐上去,对司机报了地点。
“哟!那可有名了,都是特别病房区呢!楼顶好大一平台专停直升机。”司机吹了一下口哨。
杨筱光催促:“您快点儿!”
那个地方她认得,指了最近的路给司机,不过刻把钟就到了,她付了钱,下车的一刻,停了停。
风越来越大,仿佛立刻就要下雨了。这时候该入冬了,下过雨后就会愈加冰凉刺骨了。
第一次遇到潘以伦就是在冬季,他越过了很多坎坷,度过了很多岁月,在那年冬季,带着对未来未知的忐忑走到了她面前。
她现在想走到他面前去。
杨筱光快步走进医院,一通胡乱地寻找,她从查询台打听到了潘母是住几号病房,但是医院的道路太迂回了,她在走廊里焦急地且寻且行,走廊就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她拿出手机,终于拨出那个号码,她清晰地说:“以伦,我来了。”
然后,匆匆的脚步声从尽头传了过来,沉重地踏在她的心头。她关掉手机,抬头对着前方。
潘以伦什么都没有说,他面色青白,眼神清澈,他的哀伤掩盖在平静无波的江面之下,不起波澜。可是看到她,他走到她面前,紧紧地拥抱了她。
他的声音很微弱,但是有力:“起码,我在妈妈最后的日子,让她过得很幸福。”
杨筱光的手,缠绕在他瘦削的肩胛上。她说:“你是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