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峰说道：“老校长，我在这方面已经没有念想了，我伤害过林玫，不想再伤害别的女人，我清静惯了，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知道您和老何纳闷照片上那个女孩子，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这朋友10年前去世了，把她托付给我，我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就是这样个情况。”

老校长和何校长交换了下眼神，老校长又说：“网上说她生活奢侈，住别墅开豪车，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哪来那么多钱。现在网上炫富的女孩子层出不穷，背后都大有猫腻。你虽然在学校拿的薪水不多，为人处世也很低调，但是你们家老爷留下的那个摊子财力雄厚，一栋别墅一辆豪车还是开销得起的。”

周其峰说：“我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您跟老何应该是最清楚的，老爷子生前把生意都给了我弟，我每年只有点零花钱，而且我这人古板，那些时髦的事情我也做不来。我朋友去世后，这女孩去了瑞典，交了个比较有经济实力的男朋友，男朋友出了车祸，给她留了一笔丰厚的遗产。前阵子，她父亲得了癌症，想见她最后一面，她就回来了。不过，那栋别墅的确是我的，是我弟给我交换我家老爷子生意的。那房子一直空着，我就让她先住着。”

何校长说：“那行，既然是这样，咱们部署一下，老周你那边先交代那女孩别吭声，以免事情变得复杂，我这边找下公安的同志查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散布这种不负责的言论，不管是谁，查出来一律严肃处理。另外，辟谣的工作老周交给办公室的做，你自己不要露面。风口浪尖，你说什么都是错，你先避避风头。”

周其峰点了点头。

老校长语重心长地对周其峰说道：“其峰，我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你一定要格外爱惜自己的羽毛啊。”

周其峰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我会的。”

三人聊了一阵子，周其峰和何校长离开了老校长的家。

周其峰回到位于学校家属楼的家，这是一套20世纪90年代的老房子，两室两厅，装修简洁雅致。周其峰和前妻离婚后，十几年来，一直独自住在这套房子里。

周其峰坐在沙发里，没有开灯，静静地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点了一支烟，火星在黑暗中半明半暗地跳跃着。不知谁家窗子里传来那首《红蔷薇》，划破夜的寂静。

红蔷薇呀红蔷薇

夜来园中开几蕊

忧在枝头照在水

吩咐东风莫乱吹

红蔷薇呀红蔷薇

朝来院中多露水

枝枝叶叶尽含泪

问你伤心是为谁

……

这清凉缓慢的声音，仿佛一双小手揪着周其峰的心。他脑海里浮现乔诺第一次从蔷薇山庄出来扑进他怀里的情形，心一阵阵地疼。他很想给乔诺打个电话，但他还是忍住了。

3我想要你一直在这里

乔诺坐在书房里，看着电脑屏幕。关于她和周其峰的帖子虽然在生活论坛上被删掉了，但是其他网站包括微博正在疯转，成千上万的评论像潮水一样涌过来，要把图片上那对男女淹没。

乔诺看着那些评论，并没觉得有多气愤，相反，她的嘴角还浮着一丝笑意。这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比汤尼的家人用枪顶着她的太阳穴的威慑力小多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何况这些图片纯属虚构，她更无所畏惧了。不过，她讨厌这种藏头藏尾、背地里搞小动作的做法。

如果散布流言的不是针对周其峰的人，那百分百是郑小宛。

一想到郑小宛恼羞成怒的样子，乔诺的嘴角又浮出一丝冷笑。

这一天，她在公司仿佛又回到了汤尼去世后的哈蒂姆，公司上下对她议论纷纷，把她妖魔化，说她狐媚的有，说她***的有，说她是公共情妇的有……各种猜测从格子间传饮水间，又传到卫生间。

丁可心在走廊见了乔诺，忍不住问她，“你真的跟周宁他爸是那种关系吗？”

乔诺淡淡一笑，回道：“你可以打电话向你的准公公求证。”

乔诺还接到了汤中意和杜远的电话，汤中意在查发帖子的人，杜远说会保护她……乔诺说发帖子的人自然会浮出水面的，她也不需要杜远的保护。

她依然如旧地在公司里呆了一天，处理了一堆手上的事情，并不觉得有多难熬。

乔诺关掉电脑，去客厅倒了杯红酒，坐在沙发里慢慢喝着。墙上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敲打着她的心，像白天在公司里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她并不觉得痛。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安静，乔诺拿起手机，是陆宇。

她猜到他要说什么，她接通了电话。

“我刚经过你家，看到你的灯亮着，在家吧？”

“是的，是想来安慰我吗？”

“安慰说不上，你够强大的了，不需要我那点小安慰，想讨杯酒喝，可以吗？”

乔诺看着手中的酒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喝酒？”

“心有灵犀，我可以来吗？”

“如果你不怕魔鬼，来吧。”

这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乔诺打开门，陆宇看着乔诺，握着手机说道：“那我来了，给我开门的是位天使。”

“戴着天使面具的魔鬼。好了，有话当面说吧。”乔诺挂了电话。

陆宇进了屋，环顾了一下四周，是古典的中式风格，显示出主人的品味与修养。他是第一次来乔诺家，确切地说是周其峰的房子。

乔诺盯着他的眼睛，笑着问道：“周其峰的房子是不是很有品味？”

陆宇说：“你是个有品味的女人，决不会进没有品味的房子。”

乔诺说：“你连带把自己也夸了。”

陆宇笑了下说：“不敢，不过我和周其峰是不同风格的男人，各有千秋。但是他上了年纪，过于保守，他是日落西山，而我风华正茂，激情满怀，我是前途无量。聪明的女人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日落西山也罢，前途无量也罢，我选择什么风景，取决于我的心情，谁让我心情舒坦我就选谁。”乔诺说着朝酒柜走去，问，“你想喝什么，伏特加，白兰地，冰酒？”

“我是来化缘的，随主人赏赐了。”

乔诺倒了杯伏特加，陆宇说了声谢谢，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浓烈，适合我。”

“你自称是有激情的人，所以给你浓烈的酒。”

陆宇笑了笑，坐在沙发里。

乔诺坐在另一端说道：“有什么安慰我的话，趁酒没喝多少，舌头还直，就直说吧。”

陆宇说：“你不需要我的安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知道公司对你有些议论，把嘴长别人身上，这是人类的通病，希望你不要受影响。”

“我无所谓的，让他们去说吧。要是几句流言能把我打倒，我早就不活了。再说这事的主旨未必是针对我，我不过碰巧不幸运，被人当成了猎物。”

“这对你也是个教训，听说m大在竞选副校长，周其峰是最有力的竞选者，他的对手肯定要给他制造点麻烦了，你在他身边难免央及无辜，我建议你离他远一点。”

“你的消息真灵通，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就打听到这些。因为在意你，所以触觉比较灵敏。”

“我在你心里真的有几斤几两了？”

“如果赞美一朵花以斤两来衡量，是不是有点滑稽？无法秤的重量是最重的。”

“那朵花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

“悦目，赏心，怡情，你还要怎么样？”

“你在夸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吧？”

“那样的小姑娘只能悦目，我喜欢你这样的姑娘，除了悦目，还可以赏心、怡情。”

乔诺笑，举起手中的酒杯碰了下陆宇的酒杯，喝了一口，说道：“谢谢你的安慰。”

陆宇也喝了一口酒，说道：“如果一个男人保护不了他喜欢的女人那是无能，算不了真正的男人。我有英雄主义情结，希望你能成全我。”

“你这是大男子主义，想当然地给女人贴上了弱者的标签。不过男人有时候是英雄，有时候也是狗熊，太逞强只怕适得其反。”

“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做狗熊不是丢脸的事，不过在攻击他喜欢的女人的人面前一定要是英雄。”

乔诺说：“看来你真的很想当英雄。”

“你就成全我吧。这几天你别去公司，在家好好休息，工作上的事情我来处理。”

“这样不正说明我心虚了吗，说明我害怕面对大家，没事也真有事了。”

“我知道你无所谓，但是我不希望你面对那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我没你想象的那样懦弱，你知道我是死里逃生的人吗？我15岁在蔷薇山庄被郑小宛放狗咬，16岁被母亲拉着自杀，18岁被男同学追赶到海边跳进冰冷的海水里，20岁被流氓逼到墙角用刀子横在脖子上，22岁被男人用酒瓶砸破头，26岁被男友的家人用枪顶着脑门……”

陆宇心里一阵难言的疼痛，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经历过很多，吃过很多苦，却没想到她过得如此艰辛，如此辛酸，她的内心该有多么强大，才能承受住这些啊？他一把抱住她，“乔诺，你不要再说了。”

乔诺没说话了，她听着陆宇的心跳。

陆宇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道：“乔诺，答应我好不好，不要再让自己受伤害了。过一阵子，我一定会请你回去。我知道这份工作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你不是为挣那点微薄的薪水。你要的是一个平台、一个跳板，以此达到你的目的，我愿意成全你，哪怕最后我毁在你手里，我也毫无怨言。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我知道你不愿意轻易相信一些东西，但我愿意用这种方式让你相信。”

乔诺看着陆宇，他的眼睛清澈见底，他把底牌露给她了。

她沉黙了一会，说道：“陆宇，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只是很不幸你在郑小宛的身边。就像我跟周其峰一样，可能那个人的目标是我，周其峰不幸成了陪葬品。人类只要有战争，总会有无辜的人受伤害。”

“我阻止不了你脑子里的想法，但是我会尽我所能成全你，这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我们没法改变过去，也没法确定未来，因为过去我们的世界里没有对方，未来又无法预测，我只能把握住现在，把握住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但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你了，生了根，根须牢牢深入我的每一个细胞。我有了贪念，我想要你一直在这里……”

乔诺的心一阵隐隐作痛，打断他的话，“陆宇，你别说了……”

陆宇灼灼的目光盯着乔诺的脸。

乔诺幽幽地说道：“你不要说了，我都不知道我会在哪里。”

陆宇握住她的手，说道：“那就让我来替你回答，把所有的难题都交给我，好不好？”

乔诺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两人凝视着对方，仿佛要在对方的眼睛里寻找到自己的世界。

陆宇低下头来，吻乔诺的眼睛，乔诺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迷茫了，难道她的心里有他了，难道她爱上他了？

不不不，她从来都不相信爱情，她怎么可能爱上他？她和陆宇之间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游戏，玩完也就完了，各奔东西，她的世界里不会再有他的影子。

可是她为何如此痴迷他的吻，痴迷他拥抱着她的这片刻温柔。

她想要这种温柔，想在他怀里停留，久一点，再久一点，直到她无力挣扎。

她沉醉在了他的怀里，不愿醒来。

这感觉多么美妙啊，如同新生。

这一刻，她忘掉了所有的仇恨，她沉浸在陆宇对她的爱恋之中。

4蔷薇山庄

乔诺经过迷迭香咖啡馆时进来了，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杯迷迭香。雨后初晴，阳光照在蔷薇浓绿欲滴的叶片上，闪闪发亮，风一吹，叶尖的亮光跟着摇晃。

下午，咖啡馆里人很少，非常安静。

乔诺隐约听到她的名字被人提起，她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只见旁边一个座位上坐了三个青年男女。他们正看着她，似乎认出她是网上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女主角。

他们见乔诺看着他们，便都不说话了，彼此用眼神交流，仿佛在说，“就是她”。

乔诺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转过脸去，不理会他们。

乔诺听到手机拍照的声音，她能猜到过不了一分钟，她的照片就会散布在论坛、微博，而且会以极快的速度转发、发酵。

她懒得理他们，随他们去。他们见乔诺没反应，嘀嘀咕咕一阵，就没说什么了。

乔诺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陆宇突然出现在她跟前，她有些意外。

陆宇说：“刚经过这儿，看到你的车停在门口。”

乔诺说：“没事做，闲得慌，所以过来喝杯咖啡，想找点回忆。”

陆宇说：“我带你去个地方找回忆，有兴趣吗？”

乔诺点了点头，起身跟陆宇走了，听到身后又有手机拍照的声音。

乔诺对陆宇说道：“一会儿你的照片就传到网上了，那几个人对我很好奇。不知道他们会编排出什么话来，你害怕吗？”

陆宇说：“满足别人的猎奇心理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大家都寂寞得很。”

陆宇开着车在前面，乔诺跟着他，开了约一个小时，最后经过一条幽静的林荫大道，便到了蔷薇山庄门口。

陆宇停好车后下来了，走到乔诺的车旁，乔诺手放在方向盘上，看着蔷薇山庄。

蔷薇山庄坐落在山脚下，由十几栋白墙红顶的欧式别墅组成，这些别墅依山势而建。自上而下，满山都是蔷薇，此时花开得正旺，红的白的黄的，重重叠叠，像一片灿烂的花海，远看，这些建筑仿佛被花海给托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乔诺眼前这栋别墅黑色的雕花大铁门紧锁着，花园里开满了蔷薇，看起来没有进行修剪过，枝叶繁茂，花开得漫天漫地，爬到栅栏外了，仿佛在翘首盼望着什么人到来似的。

她仿佛看到了她和妈妈在院子里追蝴蝶，她欢快地叫着妈妈，只是定睛一看，没有了妈妈，也没有了她，那只是一个梦，她不禁心里一酸。

陆宇对乔诺说道：“不想进去看看吗？”

乔诺没说话，依旧看着蔷薇山庄。尽管她在瑞典时，脑海里时常浮现这开满蔷薇的蔷薇山庄。但是她回苓城后，一次都没有来过，她总觉得时间还没有到。又仿佛是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生怕过于莽撞，撞碎了一个藏在心底的梦。

陆宇似乎明白乔诺的心思，当年，他从伍顺海手中接过房子时，也有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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