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思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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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殷不害弟不佞谢贞司马皓张昭
孔子曰:“夫圣人之德,何以加于孝乎!”孝者百行之本,人伦之至极也。凡在性灵,孰不由此。若乃奉生尽养,送终尽哀,或泣血三年,绝浆七日,思《蓼莪》之慕切,追顾复之恩深,或德感乾坤,诚贯幽显,在于历代,盖有人矣。陈承梁室丧乱,风漓化薄,及迹隐阎闾,无闻视听,今之采缀,以备阙云。
殷不害,字长卿,陈郡长平人也。祖任,齐豫章王行参军。父高明,梁尚书中兵郎。不害性至孝,居父忧过礼,由是少知名。家世俭约,居甚贫窭,有弟五人,皆幼弱,不害事老母,养小弟,勤剧无所不至,士大夫以笃行称之。
年十七,仕梁廷尉平。不害长于政事,兼饰以儒术,名法有轻重不便者,辄上书言之,多见纳用。大同五年,迁镇西府记室参军,寻以本官兼东宫通事舍人。是时朝廷政事多委东宫,不害与舍人庾肩吾直日奏事,梁武帝尝谓肩吾曰:“卿是文学之士,吏事非卿所长,何不使殷不害来邪?”其见知如此。简文又以不害善事亲,赐其母蔡氏锦裙襦、氈席被褥,单复毕备。七年,除东宫步兵校尉。太清初,迁平北府谘议参军,舍人如故。
侯景之乱,不害从简文入台。及台城陷,简文在中书省,景带甲将兵入朝陛见,过谒简文。景兵士皆羌、胡杂种,冲突左右,甚不逊,侍卫者莫不惊恐辟易,唯不害与中庶子徐摛侍侧不动。及简文为景所幽,遣人请不害与居处,景许之,不害供侍益谨。简文夜梦吞一塊土,意甚不悦,以告不害,不害曰:“昔晋文公出奔,野人遗之塊,卒反晋国,陛下此梦,事符是乎?”简文曰:“若天有徵,冀斯言不妄。”
梁元帝立,以不害为中书郎,兼廷尉卿,因将家属西上。江陵之陷也,不害先于别所督战,失母所在。于时甚寒,冰雪交下,老弱冻死者填满沟堑。不害行哭道路,远近寻求,无所不至,遇见死人沟水中,即投身而下,扶捧阅视,举体冻湿,水浆不入口,号泣不辍声,如是者七日,始得母尸。不害凭尸而哭,每举音辄气绝,行路无不为之流涕。即于江陵权殡,与王裒、庾信俱入长安,自是蔬食布衣,枯槁骨立,见者莫不哀之。
太建七年,自周还朝,其年诏除司农卿,寻迁光禄大夫。八年,加明威将军、晋陵太守。在郡感疾,诏以光禄大夫征还养疾。后主即位,加给事中。初,不害之还也,周留其长子僧首,因居关中。祯明三年,京城陷,僧首来迎,不害道病卒,时年八十五。
不佞字季卿,不害弟也。少立名节,居父丧以至孝称。好读书,尤长吏术,仕梁,起家为尚书中兵郎,甚有能称。梁元帝承制,授戎昭将军、武陵王谘议参军。承圣初,迁武康令。时兵荒饥馑,百姓流移,不佞巡抚招集,繈负而至者以千数。会江陵陷,而母卒,道路隔绝,久不得奔赴,四载之中,昼夜号泣,居处饮食,常为居丧之礼。高祖受禅,起为戎昭将军,除娄令。至是,第四兄不齐始之江陵,迎母丧柩归葬。不佞居处之节,如始闻问,若此者又三年。身自负土,手植松柏,每岁时伏腊,必三日不食。
世祖即位,除尚书左民郎,不就。后为始兴王谘议参军,兼尚书右丞,迁东宫通事舍人。及世祖崩,废帝嗣立,高宗为太傅,录尚书辅政,甚为朝望所归。不佞素以名节自立,又受委东宫,乃与仆射到仲举、中书舍人刘师知、尚书右丞王暹等,谋矫诏出高宗。众人犹豫,未敢先发,不佞乃驰诣相府,面宣敕,令相王还第。及事发,仲举等皆伏诛,高宗雅重不佞,特赦之,免其官而已。
高宗即位,以为军师始兴王谘议参军,加招远将军。寻除大匠卿,未拜,加员外散骑常侍,又兼尚书右丞。俄迁通直散骑常侍,右丞如故。太建五年卒,时年五十六。诏赠秘书监。
第三兄不疑,次不占,次不齐,并早亡。不佞最小,事第二寡嫂张氏甚谨,所得禄俸,不入私室。长子梵童,官至尚书金部郎。
谢贞,字元正,陈郡阳夏人,晋太傅安九世孙也。祖绥,梁著作佐郎、太子舍人。父蔺,正员外郎,兼散骑常侍。贞幼聪敏,有至性。祖母阮氏先苦风眩,每发便一二日不能饮食,贞时年七岁,祖母不食,贞亦不食,往往如是,亲族莫不奇之。母王氏,授贞《论语》、《孝经》,读讫便诵。八岁,尝为《春日闲居》五言诗,从舅尚书王筠奇其有佳致,谓所亲曰:“此儿方可大成,至如‘风定花犹落’,乃追步惠连矣。”由是名辈知之。年十三,略通《五经》大旨。尤善《左氏传》,工草隶虫篆。十四,丁父艰,号顿于地,绝而复苏者数矣。初,父蔺居母阮氏忧,不食泣血而卒,家人宾客惧贞复然,从父洽、族兄皓乃共往华严寺,请长爪禅师为贞说法,仍谓贞曰:“孝子既无兄弟,极须自爱,若忧毁灭性,谁养母邪?”自后少进饘粥。
太清之乱,亲属散亡,贞于江陵陷没,皓逃难番禺,贞母出家于宣明寺。及高祖受禅,皓还乡里,供养贞母,将二十年。太建五年,贞乃还朝,除智武府外兵参军事。俄迁尚书驾部郎中,寻迁侍郎。及始兴王叔陵为扬州刺史,引祠部侍郎阮卓为记室,辟贞为主簿,贞不得已乃行。寻迁府录事参军,领丹阳丞。贞度叔陵将有异志,因与卓自疏于王,每有宴游,辄辞以疾,未尝参预,叔陵雅钦重之,弗之罪也。俄而高宗崩,叔陵肆逆,府僚多相连逮,唯贞与卓独不坐。
后主仍诏贞入掌中宫管记,迁南平王友,加招远将军,掌记室事。府长史汝南周确新除都官尚书,请贞为让表,后主览而奇之。尝因宴席问确曰:“卿表自制邪?”确对曰:“臣表谢贞所作。”后主因敕舍人施文庆曰:“谢贞在王处,未有禄秩,可赐米百石。”至德三年,以母忧去职。顷之,敕起还府,仍加招远将军,掌记室。贞累启固辞,敕报曰:“省启具怀,虽知哀茕在疚,而官俟得才,礼有权夺,可便力疾还府也。”贞哀毁羸瘠,终不能之官舍。时尚书右丞徐祚、尚书左丞沈客卿俱来候贞,见其形体骨立,祚等怆然叹息,徐喻之曰:“弟年事已衰,礼有恒制,小宜引割自全。”贞因更感恸,气绝良久,二人涕泣,不能自胜,悯默而出。祚谓客卿曰:“信哉,孝门有孝子。”客卿曰:“谢公家传至孝,士大夫谁不仰止,此恐不能起,如何?”吏部尚书吴兴姚察与贞友善,及贞病笃,察往省之,问以后事,贞曰:“孤子飐祸所集,将随灰壤。族子凯等粗自成立,已有疏付之,此固不足仰尘厚德。即日迷喘,时不可移,便为永诀。弱儿年甫六岁,名靖,字依仁,情累所不能忘,敢以为托耳。”是夜卒,敕赙米一百斛,布三十匹。后主问察曰:“谢贞有何亲属?”察因启曰:“贞有一子年六岁。”即有敕长给衣粮。
初,贞之病亟也,遗疏告族子凯曰:“吾少罹酷罚,十四倾外廕,十六钟太清之祸,流离绝国,二十馀载。号天蹐地,遂同有感,得还侍奉,守先人坟墓,于吾之分足矣。不悟朝廷采拾空薄,累致清阶,纵其殒绝,无所酬报。今在忧棘,晷漏将尽,敛手而归,何所多念。气绝之后,若直弃之草野,依僧家尸陀林法,是吾所愿,正恐过为独异耳。可用薄板周身,载以灵车,覆以苇席,坎山而埋之。又吾终鲜兄弟,无他子孙,靖年幼少,未闲人事,但可三月施小床,设香水,尽卿兄弟相厚之情,即除之,无益之事,勿为也。”
初,贞在周尝侍赵王读,王即周武帝之爱弟也,厚相礼遇。王尝闻左右说贞每独处必昼夜涕泣,因私使访问,知贞母年老,远在江南,乃谓贞曰:“寡人若出居籓,当遣侍读还家供养。”后数年,王果出,因辞见,面奏曰:“谢贞至孝而母老,臣愿放还。”帝奇王仁爱而遣之,因随聘使杜子晖还国。所有文集,值兵乱多不存。
司马皓,字文升,河内温人也。高祖晋侍中、光禄勋柔之,以南顿王孙绍齐文献王攸之后。父子产,梁尚书水部侍郎、后阳太守,即梁武帝之外兄也。
皓幼聪警,有至性。年十二,丁内艰,孺慕过礼,水浆不入口,殆经一旬。每至号恸,必致闷绝,内外亲戚,皆惧其不胜丧。父子产每晓喻之,逼进饘粥,然毁瘠骨立。服阕,以姻戚子弟,预入问讯,梁武帝见皓羸瘦,叹息良久,谓其父子产曰:“昨见罗儿面颜憔悴,使人恻然,便是不坠家风,为有子矣。”罗儿,即皓小字也。释褐太学博士,累迁正员郎。丁父艰,哀毁逾甚,庐于墓侧,一日之内,唯进薄麦粥一升。墓在新林,连接山阜,旧多猛兽,皓结庐数载,豺狼绝迹。常有两鸠栖宿庐所,驯狎异常,新林至今犹传之。
承圣中,除太子庶子。江陵陷,随例入关,而梁室屠戮,太子瘗殡失所,皓以宫臣,乃抗表周朝,求还江陵改葬,辞甚酸切。周朝优诏答曰:“昔主父从戮,孔车有长者之风,彭越就诛,栾布得陪臣之礼。庶子乡国已改,犹怀送往之情,始验忠贞,方知臣道,即敕荆州,以礼安厝。”
太建八年,自周还朝,高宗特降殊礼,赏锡有加。除宜都王谘议参军事,徙安德宫长秋卿、通直散骑常侍、太中大夫、司州大中正,卒于官。有集十卷。
子延义,字希忠,少沈敏好学。江陵之陷,随父入关。丁母忧,丧过于礼。及皓还都,延义乃躬负灵榇,昼伏宵行,冒履冰霜,手足皆皲瘃。及至都,以中风冷,遂致挛废,数年方愈。稍迁鄱阳王录事参军、沅陵王友、司徒从事中郎。
张昭,字德明,吴郡吴人也。幼有孝性,色养甚谨,礼无违者。父,常患消渴,嗜鲜鱼,昭乃身自结网捕鱼,以供朝夕。弟乾,字玄明,聪敏博学,亦有至性。及父卒,兄弟并不衣绵帛,不食盐醋,日唯食一升麦屑粥而已。每一感恸,必致呕血,邻里闻其哭声,皆为之涕泣。父服未终,母陆氏又亡,兄弟遂六年哀毁,形容骨立,亲友见者莫识焉。家贫,未得大葬,遂布衣蔬食,十有馀年,杜门不出,屏绝人事。时衡阳王伯信临郡,举乾孝廉,固辞不就。兄弟并因毁成疾,昭失一眼,乾亦中冷苦癖,年并未五十终于家,子胤俱绝。
高宗世有太原王知玄者,侨居于会稽剡县,居家以孝闻。及丁父忧,哀毁而卒,高宗嘉之,诏改其所居清苦里为孝家里云。
史臣曰:人伦之德,莫大于孝,是以报本反始,尽性穷神,孝乎惟孝,不可不勖矣。故《记》云“塞乎天地”,盛哉!
【译文】
孔子说:“圣人之德,有什么能超过孝呢!”孝是百种行为的根本,人伦的极至。凡在性灵,无不由此。像那奉生尽养,送终尽哀,或者泣血三年,绝浆七,思《蓼莪》诗所写的慕切,追父母养育的恩深,或者德感乾坤,诚贯幽显,在历代,都有这种人。陈朝承接梁室的丧乱,风俗浇薄,到迹隐里中门,都无闻视听,今予采缀,聊以备缺。
殷不害,字长卿,陈郡长平人。祖父殷任。齐豫章王行参军。父亲殷高明,梁朝尚书中兵郎。殷不害生性极孝,居父丧超过礼节,由此少年即知名。家中世代俭仆节约,居住很贫陋。有弟五个,都年幼弱小,殷不害侍奉老母,养育小弟,勤勉无所不至,士大夫以他的诚实厚道行为称道他。
十七岁,任梁朝廷尉平。殷不害长于政事。兼饰以儒术,名法中有轻重不便的,他就上书言之,多被纳用。大同五年,改为镇西府记室参军,继而以本官兼东宫通事舍人。此时朝廷政事多委任于东宫,殷不害舆舍人庾肩吾逐日奏事。梁武帝曾对殷不害说:“你是文学之士,官吏之事不是你的所长,何不派殷不害来呢?”殷不害被梁武帝所知到如此地步。简文又以殷不害善于事亲,赐他的母亲蔡氏锦裙襦、毡席、被褥,单复全备。左回七年,封束宫步兵校尉。左遣初年,改任平北府谘议参军,舍人照旧。
侯景叛乱时,殷不害跟从简文入台。到台城陷落,简文在中书省,侯景披戴盔甲率兵入朝晋见,遇门顺道见简文。侯景的士兵都是羌胡杂种族人,他们与简文左右手下人冲突,很不礼貌,侍卫们无不惊恐躲避,惟有殷不害与中庶子徐摘侍立一旁不动。到简文被侯景幽禁,简文派人请殷不害与他居于一处,侯景答应了他,殷不害供奉侍候简文更为恭谨。简文夜间梦见自己吞下一块土,心中很不乐,以此告诉殷不害,殷不害说:“昔日晋文公出奔,野人赠他一块土,他最终返回了晋国,陛下您这梦,不是正符合此事吗?”简文说:“假如上天有征验,但愿此言不假。”
梁元帝立,以殷不害为中书郎,兼廷尉卿,便带家属西上。江陵陷落,殷不害先在别处督战,不见了母亲在哪裹。其时很冷,冰雪交加,老弱冻死的填满了沟壑。殷不害一路上边行边哭,远近寻找,无所不到,遇见死人在沟水中,就投身而下,扶起来仔细辨看,整个身体冻湿了,汤水不入口,哭泣不停声,这样共七日,才找到母亲的尸体。殷不害对着尸体痛哭,每发音便气绝,行路人无不为之流涕。于是便在江陵暂且殡殓,舆王哀、庾信同入长安,自此蔬食布衣,枯槁瘦骨,见者无不为他悲哀。
太建七年,从北周还朝,这年韶令封司农卿,继而改任光禄大夫。太建八年,加明威将军、晋陵太守。在郡时感染疾患,帝韶以光禄大夫征还养病。后主登位,加给事中。当初,殷不害回还时,北周留下他的长子殷僧首,便居于关中。祯明三年,京城陷落,殷僧首来迎接,殷不害病死于路上,死时八十五岁。
殷不佞,字季卿,殷不害的弟弟。少年时即树立名节,居父丧而以极孝为人称道。喜好读书,尤其长于吏术,初任梁朝尚书中兵郎,很有能力。梁元帝承制,授予戎昭将军、武陵王谘议参军。承圣初年,改任武康令。其时兵荒马乱饥荒遍行,百姓流离失所,殷不佞巡抚招集,以布包小儿负之于背而来的人数以千计。值江陵陷落,而母亲死,道路隔绝,殷不佞很久不能奔赴,四年之中,日夜号哭,居处饮食,常守居丧的礼节。高祖受禅,起用为戎昭将军,封娄令。到此时,第四兄殷不齐方到江陵,迎母亲丧棺归葬。殷不佞居处的礼节,仍如开始听闻丧讯时一样,这样又过了三年。殷不佞亲身负土,亲手植种松柏,每年夏天伏日、冬天腊日,必定三天不吃东西。
世祖登位,封尚书左民郎,殷不佞不就位,后为始兴王谘议参军,兼尚书右丞,改为东宫通事舍人。到世祖崩,废帝继立,高宗为太傅,录尚书辅政,很为朝廷众望所归。殷不佞一向以名节自立,又受委任于束宫,便与仆射到仲举、中书舍人刘魉知、尚书右丞王堡等,策谋假造诏书让高宗出朝。众人犹豫不决,没人敢先发,殷不堡便驰马到相府,当面宣读诏令,命令相王还府第。到事情被揭发,到仲举等都被杀,高宗雅重殷不佞,特赦他,衹是罢免了他的官职而已。
高宗登位,封殷不佞为军师始兴王谘议参军,加招远将军。不久封大匠卿,未就官,加员外散骑常侍,又兼尚书右丞。继而又改任通直散骑常侍,右丞照旧。越叁五年壁丕堡死,年纪五十六岁。诏赠秘书监。
殷不佞的第三个兄长凿丕壁,第四个兄长壁丕占,第五个兄长殷不齐,都早死。殷不佞最小,侍奉第二寡嫂退氐十分恭谨,所得俸禄,不入自己私室。他的长子殷梵童,官至尚书金部郎。
谢贞,字元正,陈郡阳夏人,晋朝太傅安九世孙。祖父谢绥,梁朝著作佐郎、太子舍人。父亲谢蔺,正员外郎,兼散骑常侍。谢贞幼年聪敏,有纯厚的性情。祖母阮氏先前苦于中风眩晕,每次发病便一二天不能吃东西,谢贞其时七岁,祖母不吃,他也不吃,往往这样,亲戚无不为此惊奇。母亲王氏,教授谢贞《论语》、《孝经》,他读完便能背诵。八岁,曾作《春日闲居》五言诗,从舅尚书王筠惊奇他有特别才能,对亲戚说:“此儿将来可成大器,至于‘风定花犹落,一句,可追步谢惠连了。”由此名家辈都知道了谢贞。十三岁,略通《五经》大旨,尤其擅长《左氏传》,工于草书、隶书、虫篆书。十四岁,父丧,号哭于地,气绝而复苏有数次。当初,父亲谢蔺居母阮氏丧,不吃东西哭泣出血而死,家人宾客怕谢贞也会如此,叔父谢洽、族兄谢嵩于是同往华严寺,请长爪掸师为谢贞说法,禅师对谢贞说:“孝子既无兄弟,极须自爱,如忧虑而自毁,谁来赡养母亲呢?”此后谢贞才稍微吃一些稠粥。
太清之乱,亲属散亡,谢贞在江陵陷没,谢万逃难到番禺,谢贞母亲出家到宣明寺。到高祖受禅,谢万回还乡里,供养谢贞母亲,将近二十年。太建五年,谢贞才还朝,被封智武府外兵参军事。不久改任尚书驾部郎中,继而改为侍郎。到始兴王叔陵任扬州刺史,引祠部侍郎阮卓为记室,征召谢贞为主簿,谢贞不得已才行。不久改任府录事参军,领丹阳丞。谢贞猜度叔陵将会有异志,便与阮卓自动疏远王,每次宴游,便以患疾推辞,不曾参预,叔陵对他们一向钦敬,不以此为罪。不久高宗崩,叔陵叛逆,官府中许多人都被牵连,惟独谢贞与阮卓不受牵连。
后主乃下诏令谢贞入宫掌中宫管记,改任南平王友,加招远将军,掌记室事。府长史泣堕且汝南封都官尚书,请谢贞撰让表,篷圭览表很为惊奇。堕王曾于宴席时间旦堕道:“你的让表是你自撰的吗?”且堕回答说:“我的表是证贞所作。”后主便命舍人施文庆说:“谢贞在王处,没有禄秩,可赐米百石。”至德三年,谢贞以母丧离职。不久,诏令还府,仍加招远将军,掌记室。谢贞多次启奏坚决辞去,韶令说:“你的启奏已览,详情俱悉,虽知你哀痛在心,但官府需得才,礼节有权夺,可便勉力还府。”谢贞哀痛彻骨,体弱带病,终于不能到官府。其时尚书右丞徐祚、尚书左丞沈客卿都来问候谢贞,见他身体瘦骨伶仃,徐祚等人怆然叹息,慢慢劝谕说:“你年事已衰,礼有恒制,你还是适当引割自全吧。”谢贞于是更为感慨,气绝很久,二人在一旁抽泣,不能自抑,默默地同情而出。徐祚对沈客卿说:“可信啊,孝门有孝子。”沈客卿说:“谢公家传孝道,士大夫谁不敬仰,此次他恐怕不能再起,怎么办?”吏部尚书吴兴姚察与谢贞友好,到谢贞病重,姚察去看望他,问他后事,谢贞说:“我孤子争祸所集,将要随灰入壤了。族子谢凯等基本上已自立,已有书付之,此可以不必仰承厚德。即日迷喘,时间不可移,便可能成为永别。小儿年刚六岁,名靖,字依仁,情寄不能忘,敢请为托。”当夜死,诏令赐给丧事所用米一百斛,布三十匹。后主问姚察道:“谢贞有什么亲属?”姚察便启奏道:“谢贞有一儿子六岁。”于是韶令长期给予衣服粮食。
当初,谢贞病重,留书告族子谢凯说:“我少年时遭酷罚,十四岁死了父亲,十六岁正遇上太清之祸,流离去国,二十多年。戒慎小心。于是有同感,得以回还侍奉,守先人的坟墓,于我之分已足了。想不到朝廷采拾我这空薄者,多次致我清阶之处,此使我纵然身死,也不能酬报。今我处忧棘之中,如晷漏将到尽头,将撒手归天,没什么可多念的。我气绝之后,如直接弃之于草野,依僧家尸陁林法,这是我的愿望,我衹是恐怕做得过分不同罢了。可用薄板做棺材周身,置以灵车,盖以苇席,在山坎裹埋之。又我终少兄弟,没有其他子孙,谢靖年纪幼小,还不懂人事,但可以三月施以小床,设香水,尽你们兄弟相厚的情谊,然后就除去,没有益的事,不要做。”
当初,谢贞在北周曾侍奉趟王读书,赵王就是周武帝的爱弟,对他待以厚遇。赵王曾听左右人说谢贞每当独自一人时必定日夜哭泣,便私下派人访问,知道谢贞母亲已年老,远在江南,便对谢贞说:“我如出宫居之藩国,一定派侍读回家供养老母。”数年以后,赵王果然出宫,便来辞见,当面上奏道:“谢贞极孝而母亲已老,臣愿放还他。”周武帝惊奇赵王的仁爱,便派遣谢贞回还,于是谢贞随聘使杜子晖回国。所有文集,正值兵乱多已不存。
司马皓,字文升,河内温人人。高祖是晋朝侍中、光禄勋司马柔之,以卢塑王孙绍蛮塞麸王司马攸之后。父亲司马子产,梁朝尚书水部侍郎、后阳太守,即梁武帝的表兄。
司马皓幼时聪敏机警,有纯厚的性情。十二岁,母丧,孺子敬慕遇礼,汤水不入口,整整过了十天。每当号啕痛哭,必然致使气绝,内外亲戚都怕他不胜丧事。父亲司马子产每每晓之以理,喻之以事,逼他进食稠粥,然而他仍身瘦如骨。服丧毕,以姻戚子弟关系,预入问讯,梁武帝见司马焉瘦弱,叹息很久,对他的父亲司马子产说:“昨日见罗儿面色憔悴,使人看丁心疼。这是不坠家风,是你有这样的儿子。”罗儿,是司马隽的小字。司马焉初任太学博士,又改任正员郎。父丧,哀痛更厉害,建庐在墓侧,一天之内,衹吃薄麦粥一升。墓在新林,连接山陵,旧日多猛兽,司马焉结庐数年,豺狼绝迹。常有两鸠栖宿于庐所,赏玩抚弄不同寻常,新林至今还在传言此事。
承圣年中,封司马焉为太子庶子。江陵陷落,随例入关,而梁皇室遭屠杀,太子的殡葬处也失所,司马焉以宫中之臣身份,乃向北周朝廷上表,请求还江陵改葬,言辞十分悲切。北周朝廷优韶答道:“昔日主父被杀,孔车有长者之风,彭越遭杀,乐布具陪臣之礼。庶子你乡国已改,还怀有送往之情,始验忠贞,方知臣道,即韶告荆州,以礼安置。”
太建八年,司马焉自北周还朝,高宗特降殊礼,赏赐有加。封宜都王谘议参军事,改任安德宫长秋卿、通直散骑常侍、太中大夫、司州大中正,死于官任上。有文集十卷。
司马焉儿子司马延义,字希忠,少年时聪敏好学。江陵陷落,随父亲入关。母丧,服丧超过礼节。到司马嵩还京城,司马延义便亲负灵棺,日伏夜行,冒严寒履冰霜,手脚都冻伤了。到京城时,由于中了风寒,以致造成痉挛残废,数年以后才愈。不久改任鄱阳王录事参军、沅陵王友、司徒从事中郎。
张昭,字德明,吴郡吴人。幼年有孝性。侍奉父母很谨慎,没有违背礼的地方。父亲张堡,常患消渴病,嗜好吃鲜鱼,昙昭便亲自结纲捕鱼,以供奉父亲早晚吃。弟张干,字玄明,聪敏博学,亦有纯厚性情。到父亲死,兄弟俩都不穿丝绸,不食盐醋,每天衹吃一升麦屑粥。每次一有感触便痛哭,必定哭到呕血,邻里人听到他们的哭声,都为之伤心流泪。为父亲服丧没完,母亲堕氐又死,兄弟俩便六年伤心悲哀,形容枯槁、骨瘦如柴,亲友们见了都不认识他们了。家中贫苦,没法大葬,于是便穿布衣、吃蔬食,十多年中,闭门不出,摒绝人事。其时衡阳王伯值到郡,推举强茧孝廉,他坚决辞谢不肯就位。兄弟俩都因伤悲而患疾,张昭瞎了一只眼,张干也中了冷苦癖病,年纪都不到五十岁就死于家中,都没有子孙后代。
高宗时有友愿的王知玄,侨居于盒翅型鉴,居家以孝而闻名。到父丧,哀痛毁身而死,直塞嘉奖他,诏令将他所居住的清苦里改名为孝家里。
史臣曰:人伦之德,莫大于孝,所以报本反始,尽性穷神,惟有孝,不可不勉励。因此《记》说“塞之于天地”,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