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文房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6 22:24
|本章字节:5596字
岩,字洞宾,京兆人,礼部侍郎吕渭之孙也。咸通初中第,两调县令。更值巢贼,浩然发栖隐之志,携家归终南,自放迹江湖。先是有钟离权,字云房,不知何代何许人,以丧乱避地太白,间入此阁,石壁上得金诰玉,深造希夷之旨。常ヮ髻,衣槲叶,隐见于世。岩既笃志大道,游览名山,至太华,遇云房,知为异人,拜以诗曰:“先生去后应须老,乞与贫儒换骨丹。”云房许以法器,因为著《灵宝毕法十二科》,悉究性命之旨。坐庐山中数十年,金丹始就。逢苦竹真人,乃能驱役神鬼。时移世换,不复返也。与陈图南音响相接,或访其室中。尝白衤阑角带,卖墨于市,得者皆成黄金。往往遨游洞庭、潇湘、湓浦间,自称“回道士”,时传已蝉蜕矣。有术佩剑,自笑曰:“吾仙人,安用剑为所以断嗔爱烦恼耳。“尝题寺壁曰:“三千里外无家客,七百年前云水身。”后书云:“唐室进士,今时神仙。足蹑紫雾,却归洞天。”又宿湖州沈东老家,白酒满瓮,瓷意拍浮,临去,以石榴皮画壁间云:“西邻已富忧不足,东老虽贫乐有余。白酒酿来因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又尝负局奁于布,为贾尚书淬古镜,归忽不见,留诗云:“袖里青蛇凌白日,洞中仙果艳长春。须知物外餐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又醉饮岳阳楼,俯鉴洞庭,时八月,叶下水清,君山如黛螺,秋风浩荡,遂按玉龙作一弄,清音辽亮,金石可裂。久之,度古柳别去,留诗云:“朝游南浦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后往来人间,乘虚上下,竟莫能测。至今四百余年,所在留题,不可胜纪。凡遇之者,每去后始觉,悔无及矣。盖其变化无穷,吟咏不已,姑此纪其大概云。
论曰:“晋嵇康论神仙非积学所能致,斯言信哉。原其本自天灵,有异凡品,仙风道骨,迥凌云表。历观传记所载,雾隐乎岩巅,霞寓于尘外,崆峒、羡门以下,清流相望,由来尚矣。虽解化一事,似或玄微,正非假房中黄白之小端,从而服食颐养,能尽其道者也。不损上药,愈益下田,熊经鸟伸,纳新吐敌,无七情以夺魂魄,无百虑以煎肺肝,庶几指识玄户,引身长年,然后一跃,顿乔、松之逸驭也。今夫指青山首驾,卧白云振衣,纷长往于斯世,遣高风于无穷,及见其人,吾亦愿从之游耳。韩湘控鹤于前,吕岩骖鸾于后,凡其题咏篇什,铿锵振作,皆天成云汉,不假安排,自非咀嚼冰玉,呼吸烟霏,孰能至此。宁好事者为之。多见其不知量也。吴筠、张志和、施肩吾、刘商、陈陶、顾况等,高躅可数,皆颉颃于玄化中者欤。
【译文】
吕岩,字洞宾,京兆人。是礼部侍郎吕渭的孙子。他在咸通初年进士及第,两次任县令。又碰上黄巢之乱,他浩然发栖山隐居之志,带全家回终南山中,自己远游江湖之间。在此之前,有一位叫钟离权的人,字云房,没人知道他是哪个朝代什么身份的人。因丧乱逃到太白山中避祸,秘密地进入紫阁峰,在石壁上获得道教秘籍金浩玉篆,深深领悟了玄妙的希夷之旨。他常把发髻梳在头顶两旁,身穿懈树叶子编织的衣服,在世上时隐时现。吕岩已专心致志于道教真谛,就游览天下名山,来到太华山后遇见了钟离权,知道是非同寻常的人物,就用诗向他拜献说:“先生去后应须老,乞与贫儒换骨丹。”钟离权就将炼金丹的方法传授给他,吕岩于是撰著《灵宝毕法十二科》一书,详尽地探究性命的含义。他在庐山中坐而修道几十年,才把金丹炼成。他又碰上苦竹真人,学会了驱使鬼神。随着时间流逝,又过了许多年代,吕岩成仙后再也没有返回人世。吕岩和陈拎也算同时代的人,有时他到陈拎的住处与他交往。吕岩曾身着短袖白衫,头戴道冠,在集市上卖墨锭,他的墨锭卖出去以后都变成了黄金。他又常常自由自在地游历于洞庭湖、潇湘二水、滋江一带,自称为“回道士”,相传当时他已经脱去躯壳成为仙人了。吕岩有法术,他身佩宝剑,自己笑着说:“我是仙人,何须用剑?带剑在身只是用来割断贪爱烦恼罢了。”他曾在一座佛寺的墙壁上题写道:“三千里外无家客,七百年前云水身。”后面写道:“唐室进士,今时神仙。足跟紫雾,却归洞天。”还有一次吕岩在湖州沈东老家借宿,有整坛的白酒,他纵情畅饮。临走的时候,他用石榴皮画字在墙上,写道:“西邻已富忧不足,东老虽贫乐有余。白酒酿来因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还有-次,吕岩背着一个异形的匣子来到市场上,为一位姓贾的尚书淬磨古镜,回去却忽然不见了,只留下一首诗说:“袖里青蛇凌白日,洞中仙果艳长春。须知物外餐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吕岩还有一次在岳阳楼醉酒,他低头细看洞庭湖,时值八月,树叶飘落,湖水清澄,君山就像盘成螺形的黑色发髻,秋风浩荡,于是他手按玉笛吹奏一曲,清脆的笛声分外嚎亮,就像可以使金银玉石为之断裂。吕岩在那儿呆了很久后,攀越一棵占柳离去。留下一首诗说:“朝游南浦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后来吕岩往来于人间,凭借虚空上天入地,其行迹最终无人能知。到今天已四百多年了,他所到之处留下的题诗,多得无法记清。凡是遇见过他的人,总是在与他分别后才想起他是谁,后悔也来不及了。或许吕岩的行迹变化无穷,他题写诗句从不停歇,这里只是姑且记述他的大致情况罢了。
评论说:晋朝稽康论说神仙不是靠积累学问就能当成的,这话可一点不假啊!探求神仙的根源,他本身来自天赋的灵气,与凡俗之人不同,他的那种仙人的风度神采,高远地飘越云外。逐一考查前代神仙传记的内容,如迷雾般在山顶隐藏,如彩霞般在世外寄寓。自峻桐、羡门两位神仙以后,成仙得道之人接连不断地出现,其由来也是很久远的了。虽然尸解化仙这件事,似乎有点玄虚微妙,恰恰不是那种借房中术、炼丹术之类的末端小技,去服食丹药、颐心养性,就能尽得其道而成仙的。不损耗上等药物,更加有益于下丹田。像黑熊攀缘树木,像飞鸟展翅垂足,吸纳清新空气,吐却胸中浊气,没有使人失魂落魄的七情,没有令人肺腑煎熬的百虑。这样就差不多可以识得玄理之门,引身而得长寿,此后再有一个飞跃,顿时达到王子乔、赤松子那种自由往来的境界。今天说到那些指着青山而凌驾其顶,卧于白云而抖衣去尘的仙人,纷纷在世间长久地来往,无穷尽地驱遣高天的风云。等见到这些人,我也甘愿跟随他们周游四方。韩湘子骑着仙鹤在前面开道,吕洞宾驾着青鸟在后边跟随,凡是他们留下的题咏诗篇,音调铿锵,气度不凡,都如星河在天上分布一样自然,绝不靠雕章琢句,费心思量。若不是咀嚼冰玉、餐风饮露、吞吐烟霞的神仙,谁能达到这种境界?这些诗难道是好事的人伪托神仙之名而写的吗?说这种话的人足见他自己不知天地之大呀!吴箔、张志和、施肩吾、刘商、陈陶、顾况等人,他们高尚的事迹历历可数,都是在得道成仙的行列中比翼齐飞的神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