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世界太小,我还是弄丢了你

作者:独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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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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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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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7642字


我想,用第一人称写一封信给你。


我想,这封信里应该会清楚地阐述我们之间所有的旖旎和动荡,在这个炎热的午后,我睁着眼睛看到室外刺眼的光,眼泪不知不觉自眼眶漫溢。我不是悲伤,我只是突然听到一首歌,然后,我想起了你。那首歌的名字叫做《独家记忆》。


你就是我的独家记忆,世界太大,我还是遇到了你。世界太小,我却还是弄丢了你。


我不知道是不是与你分开之后我就迅速地苍老了,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一天也像是十年八载那么漫长,可是我的记忆里,你总是那么含笑而立,眼神澄澈的样子。


暮晨,我不知道多年后你听到我的名字,会不会需要先凝一下神,然后才反应过来,拍着额头笑说,周世嘉吗,我好像认识呢。


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一幕,我想,即使隔着千里之遥,我的心脏也会狠狠地疼起来。


因为你是我平凡生命中无法复制的璀璨回忆,过去了很久,还是无法释怀,还是会梦见,还是会那么疼痛,我希望你这一生很好,很幸福,这样,才不枉费我当初那么用力地爱过你。


在我的生命里,经历过的人生,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爱过你。


年初秋的时候,天色是纯净的蓝,像婴孩的眼睛那么澄净,我抱着一大堆的新生档案去图书馆整理,经过b栋教学楼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孩子坐在楼梯口,靠着墙壁流着眼泪,尽管我只看到她的侧面,也知道是一个美人儿,光是低头的样子,就配得起“眉目如画”这四个字。


地上好大一堆用过的纸巾,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听得不大真切,好像是在说某个男生的名字,我顿了顿,换个方向饶路走了。


栋是形教室,每天都有很多学生经过,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公然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不顾形象地哭泣,想必是遭遇了重大的打击。


到了图书馆,潇潇迎上来接过我手里的学生档案,埋怨说,怎么那么慢啊?等你好久了。我挑挑眉,因为绕了路啊,耽误了点儿时间咯。她好奇地问,为什么要绕路?难道发现了帅哥踪迹?


我一把推开她花痴的脸,快滚快滚,没觉悟没追求的家伙。


我们坐在安静的图书馆整理这届新生的档案,忽然,潇潇叫了一声,立刻引发了周围同学的不满,我使劲儿掐她,低声斥责,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你要死了啊!她拍拍胸口,还真是要死了,没想到今年新生里竟然有这么养眼的小朋友,说着,把那本档案推到我的面前。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暮晨,尽管只是一张相片,可是也掩盖不了你的风华流转,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剑眉星目,你长得真是太好看了,连这么土的一寸免冠照在一大堆档案里都显得那么卓尔不凡。我的目光停顿了好半天,然后看到了你的名字。


苏暮晨。


这三个字明明是第一次见,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似曾相识?


电光石火之间,我想起来了,没错,就是在二十分钟之前,那个漂亮女生一边哭还一边念念不忘的名字,想来也是,一般的角色也配不起美人儿那场豪泪吧。


潇潇的手指弹上我的脑门儿,看傻了啊,这是学弟,你想搞姐弟恋啊?


我狠狠地瞪她,拜托你,脑袋里能不能装点儿有用的东西,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男男女女风花雪月,快点儿整理!


当天下午离开图书馆去交还新生档案的时候,我鬼迷心窍地撕下了其中一份档案的相片,我知道我的行为会给你添麻烦,可是真对不起,我承认,我其实是个衣冠禽兽,事实上,我比潇潇那种赤裸的花痴更恐怖。



见到你本人的那天,我终于相信人跟人之间或者是真有前世今生。


自旁人口中听到你名字的那一时刻,命运转动罗盘,磁场撞出天雷地火。


下课时间,人潮涌动的教学楼,我懒洋洋地在三楼看着人潮挤向门口,盘算着等人都散了再下去,潇潇已经先逃一节课去打饭,我没一点儿后顾之忧。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我沿着楼梯拾级而下,在同样的地方,再次目睹了尴尬的场景,一个女生扬起手,狠狠地掴向面前的男生,也许是无心,但是她又长又尖的指甲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不得了。


那个男生侧过脸来,面孔那么熟悉,竟然是我那天顺手撕下来的相片的本人真实再现,暮晨,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本人,我不能不感叹上帝造人的时候真的很偏心,为什么有些人能长得那么美,精致得无可挑剔,比如你,比如你面前那个怒火四溅的美女。


是的,那么巧,打你的女生,也就是我曾经暗暗称赞的美人儿。


美人儿自己可能也没想到她的指甲会划破你的脸颊,干净的面孔上突兀的红色印记让她慌了神。我看到她想靠近你去观测你的伤口,可是你把脸转过去,声音很轻却透出一种坚定的拒绝,你说,林堇色,我不欠你什么了吧?!


你走的时候她蹲在地上哭得瑟瑟发抖,可是你竟然真的没有回一次头。


那一刻,我真替她不值,无论如何,这是个爱你的人,你不该对她那么残忍。我坐在食堂里跟潇潇陈述这一切的时候,一杯茉香奶茶仿佛从天而降立在我的面前,我抬头看去,居然看到了冷峻的你,你说,送你一杯奶茶,希望能堵住你爱讲是非的嘴。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周围的人好像都在看我,我恨不得面前有个地雷,我一脚踩下去把我们两个人都炸得灰飞烟灭。


我的手指绞在一起,因为太用力了而显现出青色的脉络,我低着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丢脸过,时间好像都停止了。


我尴尬得手足无措,也许你也意识到自己确实过分了点儿,在我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掉下来之前,抓住我的手把我拖出了食堂。


你一路上沉默,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你,也不说话,后来我们在路边上停下来,你背对着我说,对不起,话说得狠了点儿,我的心情不好,你别介意。


我傻傻地点点头,想起你看不到,又加了一句,哦。你回过头来对我笑,脸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平添了一些沧桑的味道。你说,其实当时我就看到你了,你站在柱子后面,想听又怕被我们发现,表情很可爱。


你说完这句话一定没注意到我的耳朵都烧红了,所以你还厚颜无耻地说,我刚刚买奶茶忘记找钱了,你请我吃炒面好不好?


你用一杯五块钱的奶茶换一份三块五的炒面,我要是不请你显得我太小气了,就在我打开钱包的时候,我们同时屏住了呼吸——你是因为震惊,而我是因为后悔莫及!


我的钱包里,赫然夹着你那张盖了学校钢印的相片!


你夺过我的钱包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然后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指着我说,上次辅导员说我档案上没相片要补交我还觉得奇怪,原来是你这个王八蛋偷我相片,你是不是暗恋我?!


暮晨,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时光倒流回到1898年9月28日的北京菜市口,学学伟大的谭嗣同,我自横刀向天笑,斩了我吧!


后来熟稔起来,你搬出这件事情笑我,你说花痴不可怕,最怕花痴有心机。


我就是你眼里很有心机的花痴,每次你这样笑我,潇潇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平时总是说我没追求,其实真正扮猪吃老虎的就是她!


可是无论你们怎么嘲笑我讽刺我,我就是不把相片还你,我骗你说我扔掉了,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你拿我没有办法。


其实我对你也不差,每次你叫我陪你出去逛街我都很乐意。我喜欢陪你去那些我只能在时尚杂志上看到的品牌专柜试衣服,喜欢看你平铺直叙那些大集团的历史来源,喜欢听你说上流社会那些我们这些平民想都没想过的贵族消遣。


虽然每次我走在你的身边都像个灰头土脸的丫鬟,可是你还是乐此不疲地缠着我问,哪件好看?专柜的那些ba每次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可是你不管,你开心地买完东西还拉着我去吃甜品。


我最爱满记的杨汁甘露,你一次给我买四份,豪气万丈地说,吃,吃不完倒掉,公子我有的是钱!


你嚣张的样子真欠抽啊,我把头埋在碗里,看不见你笑意盈盈的眼睛。



每个周末,你都叫我跟你一起去吃你认为是人间极品的口味虾和口味蟹,平日里总是白衣胜雪的你坐在闷热肮脏的小店一脸垂涎欲滴和迫不及待的表情让我看一次就想打一次,我皱着眉头问你,真的有那么好吃?每个星期都吃,不会厌?


你的眼睛瞪得那么大,厌?要不是学校离这里太远了,我恨不得天天都来吃!


我握紧自己的双手,不可思议地看着你不顾形象地在我面前大快朵颐。你的速度那么快,面前很快就有一大堆虾壳和螃蟹壳。


你抬起头看到畏畏缩缩的我,二话不说连剥四只小龙虾扔到我碗里,大方地说,吃啊,吃啊,别客气啊!


我心一横,那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出来的时候你又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从容,只是微微泛红的嘴唇泄露了一丝端倪,让我不能不想起你刚刚那副饕餮的尊容。你捧着一杯大杯芒果冰沙吃得津津有味,我终于开口问出了心里踌躇已久的问题,你和那个女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你怔了怔,不自觉地抚摩了一下脸上的伤痕,其实那道伤痕已经很淡很淡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你的眼睛里那些光亮的东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阴霾,你说,去江边走走吧,边走边说好了。


傍晚的江边有很大的风,夕阳是温暖的橙黄,江水拍在脚边,我内心有一种无端的感动在蔓延。你聚精会神地踢着一块石头,突然说,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我僵了一秒钟立刻反应过来你在说谁,原来你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我心里有点儿酸酸的,所以我说出来的话也是酸酸的,哎哟,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你也甩啊,真不懂得珍惜!


你笑一笑,不屑跟我计较的样子,继续踢着那块黑色的石头,一边舀着冰沙往嘴里送一边接着说,高中的时候她转到我们学校来,当时引起了轰动,因为漂亮嘛!她在我们隔壁班,每天下课都有很多男生故意去找隔壁班的同学借书什么的,其实也就是去看看她。不过我没去过,真的,我那时候很受欢迎,目空一切,自大得很,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有天中午放学的时候下雨,一个跟我从小玩儿到大的妹妹来找我借伞,我就一把伞,她说她们有两个人,我一看,居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美女,于是我就把伞给她们,自己淋着雨跑回去了,连话都没跟她说一句。过了几天来还伞的居然是她,我那把伞还是一年前在别人教室里顺手拿的,脏得不成样子,可是她还回来的时候很干净,明显是洗过了的样子,我随口问她,她的脸就红了。


我也不笨啊,我当然就明白了。


你说到这里,我点点头,小女孩是很容易就被色相所迷惑的。你鄙视地看了我一眼,那你呢,你都这么大了,不还是偷我的相片吗?


我顿时被你戳断了脊梁骨,羞愧得直不起腰来,看样子,这件事成为我一辈子都难以洗刷的耻辱。


你接着回忆你的青春故事,后来我们很自然就在一起啦,你知道吗,我们走在一起的时候真是……艳光四射啊!不知道多好看!


我有很不识趣地插嘴,我知道有多好看,那天她打你的时候我看到了。


你不高兴了,喂,周世嘉,你懂不懂尊重人,不要总是插嘴!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没素质,请你原谅我。你眯起眼睛笑,又开始陈述,可是你的语气渐渐沉重起来,你说,她以前真的很好很乖,后来慢慢地就变了,喜欢缠着我吵啊闹啊,一点儿不如意就歇斯底里地哭,我受不了了就说分手,可是她偏偏要跟我考到一所学校里来,军训的时候我帮别的女生买瓶水被她知道了就要吵一架,你说,是个正常人都会受不了吧。


不过你肯定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最后笃定地对我说了这句话,我呆了好半天没说话,你很自然地过来牵我的手,回去吧,天都黑了。


无数个炸雷在我的脑袋里炸开,我整个人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完全忘记周遭的一切。很久之后,我只记得当时那个情况下的背景,对岸的灯火那样璀璨,江水的澎湃如此大气,我们渺小得只是沧海一粟,可是我忘不了你在暮色沉沉中比照射在赤道的阳光更动人心魄的微笑和比寒夜里高悬于天际的繁星更清亮的眼神,你说,要不要试一试?


离开江边的时候,我趁你不注意,把你踢过的那块石头捡起来放进了衣服的口袋。



我收到她的血书,这件事情轰动了我们整个系,她的血书是一句话:苏暮晨不是你的!后面那个感叹号看得我心惊胆战,潇潇在一边也跟着发抖,世嘉啊,你退出吧,否则说不定她哪天埋伏在公寓门口一刀砍了你啊!


我把那封血书贴在床头,每天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句话,室友们都说我有病,我不辩解也不解释,直到你一脸怒容把我堵在公寓门口,很愤怒地问我,你是不是真的为了那个神经病就不见我了?


我轻描淡写地绕过你,我们本来也不是很熟,对不对?


很多人看着我们,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里都带着颤抖,周世嘉,你说什么?


我回过头看着你,还要我重复吗?我本来就是你学姐而已。


我说完那句话就走了,把所有的难堪和耻辱都丢给你去收拾,残忍的如同当日你对林堇色,头都没有回一下,我可以想象你面对众人的目光有多羞耻,我也可以想象你一贯骄傲的自尊心受到了何等的重创,可是我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一下都不要。


到拐角的地方,我忽然跌坐在地上,心里钝痛得没有了任何声音。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得那么斯文秀气,胸腔里那样多破碎的空气积压鼓动,酸涩排山倒海。周围路过的人好奇地打量我一眼,谁也不知道我有多么难过。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林堇色那日在b栋哭泣的原因,原来悲伤到了一个时刻,真的不由得理智控制,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以掩起面孔来哭得声嘶力竭。


是夜,你打我的电话,一直打一直打,我关机,你就打宿舍电话,不肯罢休的样子。所有人都围着我,劝我接电话,我拗不过众意,终于从潇潇手中接过了话筒,可是除了你的呼吸声,我什么都听不见,我们就那样隔着电话沉默着,时钟滴滴答答地响。你开了口,声音却是从来未有过的嘶哑,你说,你还愿意陪我去吃一次口味虾吗?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急忙接一句,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直接挂掉电话,我不想听到你拒绝的声音。


暮晨,那是一个我从来不曾认识的你,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中拿着的钱包夹层里,透明的膜后面是你曾经意气风发的容颜,我的眼睛渐渐红了,鼻腔里也充斥着酸涩,我没想到我会说,好。


曾经无比亲昵的两个人变成如今这样陌生,我很想开口告诉你为什么,可是一路上我只选择了静默,那条我们走过无数次的路,在我的眼里忽然变得萧瑟起来。你固执地牵着我的手,握得那么紧,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我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我说,你弄疼我了。


你停下来,我这才真正看清楚帽檐儿下你憔悴的样子,你说,周世嘉,你也知道疼的吗?你也有感觉的吗?那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冷静地看着你,苏暮晨,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任性好不好,没有了我,你的生活还是可以跟以前一样,你身边不缺女孩子,你随时可以找到一个人陪你逛街陪你打电玩陪你每个周末甚至是每天都来吃口味虾。


你的眼睛里有一种……怎么形容呢,好像是烈火燃烧过后的东西,我遽然顿悟,那是灰烬,是灰心,是失望。你说,这些都是你的心里话吗?


我点点头,你的表情很奇怪,好像要哭了的样子,最后你拍拍我的脸,挤出一个笑容说,我们去吃东西,不吵架。我低下头来,我承认我憋眼泪憋得非常难受。


那天你点了好几份龙虾,我默默地剥好壳扔进你碗里,你也默默地剥好之后扔进我碗里,那几大盆龙虾就这样被我们默默地吃完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江边坐了很久很久,谁也没有说话,对岸的灯火依然通明,你忽然轻声地问,如何能到达彼岸?


我不知道你是在问我还是问自己,然后你又说,难道要靠无上的智慧和坚忍?


我把头靠在你的肩膀上,说,或许我们就坐在这里看,看上几亿年,那彼岸便成了此岸。


可是我们没有几亿年,我们只有这一夜,这一天。



暮晨,现在是2008年,好像只是一眨眼,两年就过去了,这两年里我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人,潜意识里我总喜欢将他们跟你比较,可是谁都没有你好。我像一只蜗牛依附在2006年的草梗里,吸食着你给予我的回忆,想念着彼此交付的那些愉悦时光和曾经留下的青春印记。


我想念你,暮晨,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


你一直以为我是因为林堇色才不肯跟你在一起,你很单纯,虽然你懂得很多我不懂得的东西,但是在我的眼里,你始终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小孩子。


我比你大两岁,你进校的时候我已经大三了,所以你不知道三年前本校有一个女生的分数远远超过了重本线几十分,可是仍然选择了这所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大学,只不过因为校方承诺她可以免除四年的学杂费用。可是这个女生没想到,在她入校时竟然看到她的相片赫然贴在教学楼前,宣传栏里说,因为该生家境较为艰苦,所以免除学费。


她在烈日下,有一种被当众剥光衣衫的羞耻感。


那个女生就是我。


暮晨,我想你永远不会明白贫穷的可怕,它让人丧失尊严,而尊严,是无论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其实那三年的大学生活我过得没有不快乐,同学之间十分亲厚,可是在我的心里,始终有一个角落陈放着我小小的自卑,尤其是遇见你。


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起初非常非常快乐,可是后来,渐渐地,我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有一次路过苏宁电器,你随手指着一台五十寸的液晶电视说,我卧室里那台就是这样的。我瞟了一眼价格,一万四。


等于我两年的学费加生活费。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心里渐渐起了隔阂。我不知道你懂不懂,这个世界有很多不成文的规则,我们在冥冥之中都要遵循它们。所以第一次在湘江边你来牵我的手,说想要跟我试一试的时候,我犹豫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是喜欢你的,是的,暮晨,早在那个时候,我就非常非常喜欢你。


尽管我动了心,可是我还是微笑着,不着痕迹地躲开你的手,然后云淡风轻地转移了话题,吵着要你请我吃牛肉串。我看到你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可是你一定不知道,回去之后我在窗台上一直坐到天色微亮,一整晚我的心里都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叫我勇敢地接受你,一个叫我理智地远离你。


直到太阳升起的时候,两个小人都没有争论出个高低来。


可是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我收到了那封血书,它好像是林堇色下的一个魔咒,我被施法落咒了,我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歇斯底里地叫,苏暮晨不是你的!那个声音日夜不停地尖叫,我昼夜都不得安宁。


我知道,暮晨,我们根本没有未来。


既然没有未来,那我们何必要现在?


你不明白其中曲折的道理,你只知道,你想要牵的手终于还是停在了半路。像枝头盛放的花,因靠近攀折的手掌而战栗,却原来袭来的,不过是一阵凉风。是什么咔嚓一声,碎了一地。你只知道你难过,你却不知道在你难过的时候,我甚于你百倍的难过。


最后一次在湘江看夜景时,我的眼泪流在黑夜里,我说,有句话很土,可是很有道理,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最终还是会走向分离。


你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你说,有些结局很土,但还是经常上演,世嘉,我要出国了。我家让我去英国学酒店管理,这一年原本就是让我玩儿的,谢谢你陪我走过的这些日子,谢谢你这一年里不辞辛苦地满足我那些任性的要求,拿出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你说,我小时候读《庄子?大宗师》,其中有一句,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世嘉,我想这也是我们之间的结局。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了,后来我忙着实习,你忙着出国,我们都没有再联系对方,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吧。


这两年来,我去了很多地方,身边始终带着两样东西,一是你的那张一寸免冠照,还有一个就是你踢过的那块小石头,只有它们见证过我们曾经多么快乐过。


我生日的时候,很多朋友一起聚会,有人点了口味虾,大家纷纷称赞它的美味,只有我不动筷子,有人问起,我笑笑说,我对海鲜类的食物过敏,吃了身上皮肤会有一块一块的红肿。


暮晨,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起过我这个小毛病,日复一日地走那么远的路去吃你最喜欢吃的食物,这是我所有心甘情愿的隐忍和未曾启齿的期盼。


晚上的时候,我一个人到湘江边上坐了很久,有很多人在放风筝,远远地看上去,以为是星星在闪烁,我静静地看着它们微笑,还是笑。


可是,慢慢地,眼泪落下来。


私语:


世界很大,我却还是遇见了你。


世界很小,我却还是弄丢了你。


是我没有珍惜你,还是我们的缘分真的只有那么多?


我想写一个姐弟恋的故事,故事里有纤尘不染的男生,还有隐忍坚毅的女生。其实他们相爱过,虽然彼此都没有说穿,但有些事情就是不必说穿的。


比如爱情。


那段时间我经常去湘江边上散步,夜晚的星空很亮。


我想我曾经弄丢过谁呢?谁又弄丢过我呢?他们还好吗?


他们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