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瑛子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47
|本章字节:4694字
黄婉萍正色道:“赵先生,这是在办公室,请不要乱了称呼。”
“噢,对不起,黄老师,我今天来,主要是跟你讲明一个情况,这孩子眼睛确实有些散光,你看这样好不好,靠后一些就算了,往中间调调,只要别太靠边了,我们全家人都会感恩戴德的。”
黄婉萍道:“老师为学生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不需要家长感恩戴德。小学不是大学,教室里不是你想坐哪儿就可以随便坐的,班上四五十名同学,我作为班主任不能只考虑个别同学的情况,我得一碗水端平,每一个同学都要照顾到。学校以教育为主,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做家长的应该对孩子进行正确引导,没必要为一个座位问题指手画脚、挑肥拣瘦、计较得失,这对孩子身心健康和成长没有好处。你要对自己的孩子有信心,好孩子坐哪儿都是好孩子。不爱学习的、不爱读书的,坐讲台上也没用,也请您懂得尊重一名班主任的工作。”
下课铃响了,黄婉萍抬腕看表,从座椅上站起来,表示出明显的逐客意思。
赵斯文也站起来,但还是不甘心,“这件事不能商量吗?没有通融的余地?”
黄婉萍坚决地说:“对不起,学校不是商场,教书育人不是做生意,以商人的思维来解决学校的事情,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
从温暖如春的办公室走出来,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尽管已是春天,但从海边袭来的一股寒流,却让季节恍似重回冬天。
黄婉萍紧了紧黑色的大衣外套,步行到校外的公交车站等车。在冷风里不过站了十多分钟,雪白的肌肤已微微发红。
这股寒流来得突然,颇有些突袭意味。气温低、风大、天冷,路上行人稀少,车辆倒是川流不息,全都车窗紧闭,疾速行驶。公交车站,挤着一堆缩脖搓手的人。黄婉萍躲在人群后面,把羊绒围巾往脸上拉拉,包住半张脸,努力阻断突袭的寒意。
一辆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过来。黄婉萍夹裹在散发各种气味的人流里挤上了车。没有找到座位,便挤到一根靠窗的杆子前,扶稳。不断有人撞击她的身体,但她仍保持直立的姿势。穷人家出身的孩子,挤车是不怕的。从考上大学来到这个城市的那天起,她就开始挤车,挤了n多年,早已习惯。但她怕的是冷,寒冷,尤其这种春寒料峭的寒冷。
这种春天里的特殊寒流,在黄婉萍心里制造出来的冷的痕迹,犹如噩梦,缠绕多年,令她摆脱不掉。那时候她还年轻,还是个女孩子,还在师范学院读书,却在临近毕业的时候,因为怀孕和流产,影响了毕业成绩。虽然后来及时进行了补考,最终拿到了毕业证,但还是因为档案中记录了“在校期间,表现一般”的评语,而影响到毕业后的就业大事。
而那个和她共同制造怀孕事件的男生,叫赵斯文。赵斯文大黄婉萍两岁,那时候他刚参加工作不到两年。在一次偶然的朋友聚会上,他以出众的相貌、温柔多情的眼神,让黄婉萍心如撞鹿,情不自禁坠入情网。和赵斯文发生关系的时候,黄婉萍是无怨无悔的,热恋时光,每一个日子都阳光明媚,遗憾的是,这种明媚着实短暂。怀孕、流产,当她拖着还在流血的身体,背着不光彩的档案记录,为毕业后的去向犹豫不定,跑去征求他意见时,他却说:“你该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考虑我。”
她感到疑惑,“那我们……我们算什么?”
他皱皱眉,“呀,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不过是有好感在一起玩玩罢了,何必当真。”
她上前抓住他的手,克制不住流下了疼痛锥心的眼泪。太难理解了,在一起一年多,就是玩玩而已?
“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话,都是开玩笑?”
他烦躁地甩甩手,像躲避瘟疫或乙肝病患一样推开她,继续发牢骚道:“头脑发热时说两句冲动话,你还要拿它们把我困死不成?”
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一切都是假的!”
他苦恼地摊摊手,“是真的又能怎么样?我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他们不会同意我找一个老家在农村的女孩子结婚,肯定不会的。这是现实,你别不相信!”
她把嘴唇咬出了血,“我们的事你和父母说了吗?他们说了不同意?”
他皱着眉毛,“不用说,说也没用,我的父母我太了解了。对不起,真是太忙了,单位最近竞职上岗,对不起啊。让我们彼此开始新的生活吧,不要再自寻烦恼了!”他转身走掉,头也不回。
刺骨的寒风,把她的眼泪吹得比冰还冷。一滴一滴地,这冰冷就刻在了心上。
记忆这东西真是奇怪。八年过去了,关于那个春天的寒冷回忆,竟丝毫没有受时间影响。那种刻骨的冷和痛,任何时候不小心碰触,仿佛还在昨天,刚刚发生过,伤口似乎还没结痂,手指一摁还会出血。
那个饱受寒流袭击的春天的傍晚,她一个人来到海边,坐在一块比她身体大出n倍的礁石上。每一个深深爱过的人,想必都能体会她那时的悲伤和落寞。她很想一走了之,离开这个城市,可怎么也做不到。想到一个人孤单地离开,心就抽搐成一团,痛到没法呼吸。那个男人让她伤透了心,可她却做不到把他从生命里一刀斩掉。甚至可悲地觉得,失去他就等于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那时,她对一切失去兴趣。工作、前程、父母、亲人……所有一切都从脑子里抛开了。一个人坐在礁石上,平均一分钟看一次手机屏幕。她等他的消息,可他始终未来电话,始终没有给她任何安慰,没有表示道歉,没有表示内疚,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告诉自己,忍住,别再联系,给自己保留最后的一丝尊严吧。可是最终,还是没忍住。当黄昏时分,涨潮的海水淹过她的脚踝时,她再也忍不下去,又一次拨出了他的号码。她抱着手机声泪俱下,“我爱你,你明明知道我爱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