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丹纳
|类型:社科·自然
|更新时间:2019-10-06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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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之外,希腊还有一个更普遍的制度构成教育的第二部分,就是体育。在荷马的诗歌中,我们已经见到英雄们的角斗,掷铁饼”赛跑,赛车:运动不高明的人被目为”商人”,贱民,“坐在货船上只想赚钱和囤积。”1但那时制度还没有成为常规。既不纯粹,也不完备。竞技没有固定的场所与固定的日用;只有在英雄去世或欢迎外宾的时候偶尔举行。专门使身体矫捷强壮的许多锻炼还不曾知道:另一方面,他们有不少比武的节目,如射箭,掷标枪,流血的决斗。直到下一时期,在舞蹈与抒情诗的时代,运动才开始发达,固定,成为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形式,在生后中占据极重要的地位:一一首先倡导的是多利阿人,他是一个新民族,纯粹的希腊血统,从山***来侵入伯罗奔尼撒半岛,象后代的法朗克入侵入高卢一样带来新的战术,在邻邦中称雄;他的饱满的元气使希腊的民族精神为之一振。他们果敢,强悍,颇象中世纪的瑞士人,远不如爱奥尼阿族的聪明活泼,但是重传统。重权威,
1马其顿王的第九个女儿彼厄利提斯,常常被用作文艺之神的代名词,即所谓缪司,这里所谓彼厄利提斯的声音是指美妙的歇唱。
2神话中关于泰封的说数有好几种:古代埃及人说他是代表罪恶,黑暗,不育之神,长着一百个头,住在地狱的最深处,叫做塔塔尔。希腊神话说泰封是泰坦之一,被宙斯锁在埃德那山下,口吐火焰。作者在此所引的希腊诗,把以上几种说数混合为一。
3埃德那是西西里岛上的一座火山,神话把埃德那作为奉封和别的巨人泰坦住的地方。
1(原注)见《奥德赛》诗歌第八。
守纪律,心胸高尚”刚强沉着。他们的宗教仪式古板严肃,他们的神明英勇而有德,反映出他们的民族性。多利阿族的主要一支便是斯巴达人,定居在雷科尼阿地区,周围是被他们征服或剥削的土著。骄做冷酷的统治者一共只有九千户,住在一个没有城墙的城里,要叫十二万农夫二十万奴隶听命服从,所以不得不在人数多出十倍的敌人中间成为一支经常的军队。
从这个主要特点化出一切其他的特点。环境逼成的制度逐渐固定,到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始的时期发展完全。为了公共的安全,个人的利益与任性不能不退后。他们的纪律等于一支经常遭到危险的军队的纪律。斯巴达人一律不准经营商业,工业,出售土地,增加祖金,只应该全心全意的当兵,出门旅行,他可以使用邻居的马匹,奴隶,干粮;同伴之间叫人帮忙是应有的权利,所有权并不严格。新生的婴儿送给长老会检查,凡是太软弱或者有缺陷的一律处死;军队只接受壮健的人,而斯巴达人在摇篮里已经入伍了。不能生育的老人自动挑一个年轻人带回家,因为每个家庭都应当供应新兵。成年人为了巩固友谊,交***子;军营里对家室的问题并不认真,往往许多东西是公有的。大家在一起吃饭,按队伍集合;军中会食有一套规则,各人或是出钱或是出实物。最紧要的事是操练;呆在家中是丢人的;军营生活占的地位远在家庭生活之上。新婚的男人只能偷偷的与妻子相会,他还得和未婚的时候一样整天在新兵训练班或操场上过活。由于同样的理由,儿童都是军人子弟,全部公宵,七岁起就编入队伍。对这些子弟,所有的成年人都是前辈,都是长官,可以处罚他们,做父亲的毫无异议。孩子们赤着脚,只穿一件冬夏一律的大褂,走在街上静悄悄的,低着眼睛,活象年轻的新兵行敬礼的神气。服装是制服,穿扮的款式和步伐一样有规定。夜里睡在芦苇上,天天在冰凉的攸罗塔斯河中洗澡,吃得又少又·快,在城里的生活比军营里还要坏;要做军人就应当吃苦,每一百儿童编为一队,归一个青年军官带领,彼此经常拳打足踢,作为打仗的准备。倘想在菲薄的饭食之外多吃一点东西,就得在人家家里或农庄里拿;当兵的应该会靠劫掠过活。每隔一些日子,长官还特意放他们在大路上打埋伏,晚归的上著往往被他们杀死;看见流血,预先试试身手,对他们是有好处的。
至于艺术,也是适合军队生活的那些艺术。他们带来一种特殊的音乐,叫做多利阿调式,纯粹出于希腊来源的音乐也许只有这一种,1特色是严肃,雄壮,高尚,非常朴素,甚至有些肃杀之气,宜于培养人的耐性和毅力。这种调式不受个人的幻想支配;不许羼入别种风格的变化,柔媚和装饰趣味;那是一种公共的道德教育;象我们的军号军鼓一般调节步伐,指挥队伍。斯巴达有世代相传的吹笛手,好比苏格兰某些部族中吹风笛的乐师。2便是舞蹈也是变相的兵操或阅兵式。孩子们从五岁起就学毕利克。那是一种由武装的战士表演的哑剧,模仿一切攻守的动作,一切攻击,招架,后退,跳跃,弯下身子,拉弓、掷标枪的姿态与手势。还有一种舞蹈叫阿那巴尔,教年轻的男孩子模仿角斗和摔跤。3还有许多舞蹈专门为青年男字的,还有许多专门为青年姑娘的,包括剧烈的跳跃,“母鹿的蹦跳”冲刺的奔跑,“飘着头发,
1(原注〕柏拉图在《对话录》《西阿哲尼靳》中提到一个有德的人论道德:“他的行动与言语和谐到极
点,令人一望而知是受多利阿调式的影响、那是唯一真正希腊的调式。”
2(原注)华尔特·司备特在《柏斯的美女》,中写克尔族与查登族的械斗一段,提到这一点
3这是一种特殊的摔跤,拳足交加,无所不可,只禁口咬,本编内提到的摔跤都是这一种。“
象小马一般把场地弄得尘埃滚滚”,1但主要的是基姆诺班提斯。那是全体民族分成许多合唱队与舞蹈队,一律参加的大检阅。老人的合唱队唱:”我们从前都是强壮的青年:“壮年合唱队答唱:“我们现在就是强壮的青年,你要高兴,请来表演一下,”儿童合唱队接唱:”我们,我们将来比你们还要勇敢。”步伐,队形变化,声调,动作,大家从小就学,反复不已的练习;没有一个地方的合唱队伍比这里规模更大,调度更好的了。倘使今日想找一个千载之下还相仿佛,而事实上也相去不远的场面,我们可以举出(法国〕圣·西尔军校的检阅和操演,或者更好的是军事体育学校的士兵合唱,作为例子。
这样一个城邦把体育组织完善是不足为奇的。斯巴达人要不能一以当十的对付土著,就有生命危险。他是全身带甲的步兵,打仗全靠肉搏,排着阵势,站定脚跟,所以最好的教育要训练出最灵活最结实的斗士。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在出世以前便准备;和其他的希腊人相反,他们不但锻炼男子,还锻炼女人,使儿童从父母双方都能禀受勇敢和强壮的天赋。2年轻的姑娘有单独的练身场,不是完全裸体就是穿一件短背心,象男孩子一样的操练,跑,跳,掷铁饼,掷标枪。她们有她们的合唱队,在基姆诺班提斯中和男人一同出场。阿里斯托芬带一些雅典人的讥讽口吻赞美她们的皮色,健康,偏于粗野的体力。彻底,因为坏的出品根本淘汰。一孩子一会走路,就当他马一样的“教练“,按步就班的把身体练得又柔软又强壮,塞诺封说。希腊人中只有斯巴达人平均锻炼身体的各个部分,头颈,手臂,肩膀,腿,并且不限于少年时代,而是天天不断的终身锻炼;在军营中一天要练两次。这种教育不久就显出效果。塞诺封说:“斯巴达人是所有的希腊人中最健全的,他们中间有希腊最美的男子,最美的女人。”他们把漫无秩序,象荷马时代一样专凭蛮劲作战的美西尼阿人征服了,成为各邦的仲裁人和领导;米太战争时期,他们声望极高,不但在陆地上,便是在他们几乎一条船都没有的海上也当统帅,所有的希腊人,连雅典人在内,对此都没有异议。
一个民族在政治上军事上领先之后,造成他优势的制度就多多少少被邻居模仿。希腊人逐步采取1斯巴达人的,更广泛的是多利阿人的风俗,体制,艺术方面的特色,采用多利阿调式的音乐,卓越的合唱诗,好几种舞蹈的形式,建筑的风格,更简单而更威武的服装,更严密的军队组织,运动员改为完全裸体,体育锻炼定为制度。有关军事技术,音乐和运动的术语,许多是出于多利阿的语源或者是多利阿的方言。中断的体育竞赛在九世纪时恢复过来,这一点就说明体育更受重视,但还有许多事实表明竞赛比以前更普遍。七七六年在奥林匹亚举行的大会,成为希腊纪年开始的年份。以后两百年间又创办毕多,伊斯米和尼米阿的三大竞赛,节目先只限于单程策跑,2以后陆续加入双程赛跑,角斗,拳击,摔跤,赛车,赛马;后来又加入儿童的赛跑,角斗,摔跤,拳击和其他的竞技,共有二十四项。拉西提蒙人的风俗代替了荷马时代的传统:优胜者的奖品不再是贵重的东西,而是一个用树叶编成的
1[原注]阿里斯托芬语,
2法律规定结婚的年龄,选择最有利于生育的时间与情况。这样的父母自然可能生出美丽健壮的孩子;这是改良马种的办法,而且做得非常
1(原注)见亚里斯多德的《政治学》第八章第三第四节。
2当时赛跑以跑道的长度为准,单程为六○○古尺,合今一九二公尺,双程即在跑道上跑来回
简单的冠冕,古式的腰带废止了:在第十四届奥林匹克大会上,运动员完全裸体出场。从优胜者的名单上可以看出,整个希腊的人都来参加竞赛,包括大希腊,最遥远的岛屿和殖民地在内。从那时起,没有一个城邦没有练身场;练身场成为希腊城镇的标记之一。1雅典最早的练身场设于七○○年。梭伦当政的时代有三个大规模的公共体育场,还有许多小型的。十六到十八岁的青年整天在练身场上过活,象现在走读的中学生,但不是为训练头脑,而是训练身体。好象那个时期连语文和音乐的功课也停止,让青年进入更专门更高级的(体育)班子。练身场是一大块方形的场地,有回廊,有种着枫杨树的走道,往往靠近一处泉水或一条河,陈列许多神像和优胜的运动员的雕像。场中有主任,有辅导,有助教,有敬赫美斯神的庆祝会。休息时间青年人可以自由游戏;公民可以随意进去,跑道四周有座位,外边的人常来散步,看青年人练习;这是一个谈天的场所,后来哲学也在这里产生。学业结束的时候举行会考,竞争的激烈达于极点,往往出现奇迹。有些人竟锻炼一辈子,规则订明,进场受训的青年必须发誓至少连续用功十个月,但他们实际做的远不止这些,常常几年的练下去,一直练到壮年;生活起居有一定的规则,按时进食,吃得很多;用铁耙和冷水锻炼肌肉;避免刺激:不寻欢作乐,自愿过禁欲生活。某些运动员的事迹和神话中的英雄不相上下。据说米龙能肩上扛一头公牛,能从后面拉住一辆套着牲口的车不让前进。克罗多人法罗斯的雕像下面刻着一段文字,说他跳远跳到五十五尺(合今一七·六二公尺),把八斤重(四公斤〕的铁饼掷到九十五尺(三○·四三八公尺〕。为平达歌颂的运动员有几个竟是巨人。
我们还得注意,在希腊社会中,这些健美的肉体绝对不是凤毛麟角的奢侈品,不比现在这样象麦田里的无用的罂粟花;相反,那是一大片庄稼中几支较高的麦穗。国家需要他们,风俗习惯也需要他们。以上提到的那些大力士不仅仅在检阅场上装点门面。米龙带着同胞上阵;法罗斯率领克罗多人援助希腊人抵抗米太人。那时的将军不是一个设计划策的人拿着地图和望远镜站在高地上;而是拿着长枪跑在队伍前面,象小兵一样跟敌人肉搏。米太阿提斯,阿利斯太提,伯里克理斯,和晚期的阿哲西雷阿斯,培罗彼达斯,比吕斯,1不但用到才智,还用到膂力,在厮杀的高潮中攻打,招架,冲锋,或是在马上,或是在马下。哲学家兼政治家伊巴米农达斯重伤身死之前,象普通的装甲兵一样安慰自己,因为人家替他枪回了盾牌。一个五项运动的优胜者,希腊最后的将宫阿累塔斯,因为能在奇袭与攻城中显出他的矫捷勇猛而感到高兴。亚历山大冲击格拉奈斯的时候象轻骑兵,跳进奥克西特拉克族的城墙的时候象轻装的步兵。作战的方式需要个人与肉体发挥极大的作用,所以第一流的公民,连统治者在内,非成为出色的运动家不可。除了公共安全的需要,还有迎神赛会的需要,典礼与战争同样要求训练有素的身体,不是练身场出身的不能在合唱与舞蹈队中露头角。我上面提到,诗人索福克勒斯在萨拉米斯胜利以后裸体跳贝昂舞;这个风气到四世纪末期还存在,亚历山大东征,经过特洛亚特,和同伴们在阿喀琉斯墓上的柱子周围裸体赛跑,
1[原注]这是包塞尼阿斯说的话。
1米大阿提斯是有在的马拉松战役(四八九年)中大获全胜的雅典军人。阿利斯太提(540468)是雅典的政治家兼将军。伯里克理斯(499429)是雅典最有名的政治家之一。阿哲西雷阿斯(397300)是斯巴达国王。培罗彼达斯是西皮斯邦的将军,于三七八年击退斯巴达人,比吕斯(313一272)是伊庇尔国王。
表示对阿喀琉斯1的敬意。更往前去,在法西利斯城内的广场上看到哲学家西奥但克德的雕像,亚历山大在晚饭以后绕着雕像舞蹈,把花冠丢在像上。要满足这样的嗜好,这样的要求,练身场是唯一的学校,有如我们前几世纪青年贵族学击剑,跳舞和骑马的传习所。自由的公民原是古代的贵族,所以没有一个自由的公民不经过练身场的训练:唯有这样才算有教养,否则就降为做手艺的和出身低微的人。柏拉图,克赖西巴斯,诗人提摩克雷翁,早先都是运动家;毕大哥拉据说得过拳击奖;欧里庇得斯在埃留西斯运动会上得过锦标。据希罗多德的记载,西希翁尼的霸主克来斯西尼斯招待向他女儿求婚的人,给他们一个运动场,以便”考查他们的出身和教育”。的确,人的身体永远留着受过体育锻炼或者只受低级教育的标记,可以从功架,步伐,手势,安排衣褶的方式上一望而知,好象我们从前辨别一个人是经过传习所训练与琢磨的绅士,还是一个蠢笨的粗人,瘦弱的工匠。
即使一个人没有动作而单单露出肉体,他的外形的美也证明他受过锻炼。晒惯太阳,擦惯油,经过灰土,铁耙和冷水浴的冲刷,皮肤棕色,结实,完全没有不穿衣服的样子;皮肤与空气接触惯了,看上去只觉得它在露天很舒服,当然不会哆嗦,不会青一块紫一块,也不会起鸡皮疙瘩:它组织健全,色泽鲜明,表示生命充沛。阿哲西雷阿斯为了鼓动士兵,有一天叫人把波斯俘虏脱掉衣服;希腊人看见波斯人的软绵绵的白肉都笑了,从此瞧不起敌人,作战更勇敢了。他们的肌肉练得又强壮又柔软,没有一处忽略,身上各个部分保持平衡;现在我们的上臂非常瘦削,肩胛骨没有肉彩,显得强直,那时都很丰满,同腰部和大腿保持恰当的比例。体育教师是真正的艺术家,不仅把人体练得强壮,行动迅速,有抵抗力,并且还求其对称,典雅。以柏加马斯派1的作品《垂死的高卢人》和运动家的雕像相比,立刻显出粗糙的身体和经过训练的身体的距离:一方面,蓬乱的头发粗硬如马鬃,手脚完全是乡下人的样子,皮肤很厚,肌肉僵硬,胳膊时子是尖的,血管隆起,轮廓都有圭角,线条毫不调和,纯粹是结实的野蛮人的身体;另一方面所有的形式都很高雅,本来软弱而畸形的脚跟,2现在变为线条分明的椭圆形,脚原来过分张开,露出入和猴子的血缘关系,如今成为弓形,跳跃更有弹性;膝盖骨,各、个关节,整个的骨骼,原先都很凸出,现在隐没一半,仅仅有个标志而已:肩膀的线条原是水平的,硬性的,现在略为倾斜,气息柔和了:身上各个部分极其和谐,脉络贯通,呵成一气;到处显出生命的年轻与娇嫩,和一株树一朵花的生命同样自然,同样朴素。柏拉图在《梅纳克塞纳》,《竞争者》《卡尔米特》几篇对话录中间,有不少段落勾勒出现实生活中的这一类姿势。受过这种教育的青年必然会很好很自然的运用四肢,不论俯仰,站立,或是把肩膀靠在在子上,都和雕像一样的美;正如大革命以前的贵族在行礼,吸鼻烟,听人谈话的时候,有一种从容不迫,潇洒自如的风度,象我们在版画和肖像画上看到的。不过希腊人在态度,举动,姿势上
1据荷马史诗记载,阿喀琉斯是特洛亚战争中最勇敢的英雄之一,战死在特洛亚特。
1亚历山大帝国瓦解以后,希腊文化遍及于印度,小亚细亚,埃及;历史上称为“希腊化时期”(纪元前三世纪起)。小亚细亚的柏加马斯为此种文化中心地之一,柏加马斯派雕塑表现肉体的痛苦,骚乱的动作·与纯粹希腊时代崇尚清明恬静的风格截然不同。
2(原注)参看卢浮美术馆中那个古风的(指六世纪及六世纪以前的雕塑风格〕小型阿波罗的青铜像,以及爱琴文化时期(指纪元前二千至三千年间)的雕像。
面所显示的,决非出入宫廷的侍臣,而是运动场上的人物。世代相传的体育锻炼在一个特殊民族中培养出来的人材,柏拉图曾经有过描写:
“卡尔米特,你能胜过别人是很自然的,因为我想没有人能够在雅典举出两个家庭,结亲以后能比你的父族母族生下更美更优秀的后代。你父族的祖先克利提阿斯是特罗比特的儿子,受过阿那克利翁,梭伦,和许多别的诗人的赞扬,认为他不但在美与善方面,并且在一切与幸福有关的德性方面都出类拔萃。你的母族也是如此。据说你的母舅比利兰普被派到波斯和大陆上别的国家出使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长得比他更俊美更高大。无论在哪一点上,这一家所有的人都不比前面一家逊色。你既是这样的父母所生,自然样样出入头地。而且就肉眼所能看到的来说,拿整个外表来说,亲爱的格劳卡斯的孩子,我觉得你不辜负你无论哪一个祖先。”
在另外一个场合,苏格拉底还加以补充,他说:”我觉得卡尔米特1的身段和美貌都令人赞叹??我们成年人有这种感觉还不足为奇;但我注意到孩子们也对他目不转睛,便是最小的儿童也这样??所有的人望着他象望神像一般。”克雷封说得更进一步:“他的脸真好看,是不是,苏格拉底?可是他要愿意脱下衣服的话,他的相貌就相形见绌了,因为他整个的身体才美呢。”
这个小故事使我们追溯到比产生这段文字更早得多的时代,一直到裸体的黄金时代。这是很宝贵很有意义的材料。我们从中看到重视血统的风俗、教育的效果,普遍爱美的风气,一切完美的雕像的渊源。当时许多文献都证实我们这个印象。荷马提到阿喀琉斯和尼雷,说在攻打特洛亚的群英大会中,他们两个是最美的希腊人:希罗多德说斯巴达人卡利克拉德(有名的运动家〕是和马多尼阿斯[波斯将领〕作战的希腊人中最美的。一切敬神的庆祝;重大的典礼,都等于健美比赛。雅典挑选最美的老人在雅典娜庆祝大会中执树枝,伊利斯挑选最美的男人向本邦的女神献纳祭品。在斯巴达的基姆诺班提斯大会中,凡是身材不够高大,仪表不够魁伟的将军和名人,在游行的台唱队伍中不能居于前列。西奥弗拉斯培斯[四至三世纪时哲学家)说,拉西提蒙人要他们的国王阿基达马斯缴付罚金,因为他娶了一个矮小的女人,大家认为她只能生出一个渺小的后代,生不出国王来,包塞尼阿斯在阿卡提亚发见有些美女比赛会已有九世纪的历史。有一个波斯人是国王瑟克西斯的亲戚,在队伍中个子最高大,死在阿冈德(马其顿地区,属希腊),当地的居民把他当做英雄一般祭祀。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优胜者,当时希腊最美的男子克罗多人胖利普,逃亡在塞哲斯塔[西西里岛上的城邦),死后由当地人在墓上盖一所小庙,希罗多德在世的时候祭礼还在举行这是由教育培养出来的感情,这感情又反过来影响教育,使教育以培养健美为目的。当然,种族本来是美的但他用制度使自己更美;意志把自然[人体]加工过了,而塑像艺术更进一步,把经过琢磨的自然也只能做到一半的功夫加以完成。
锻炼身体的两个制度,舞蹈与体育,在两百年中诞生,发展,从发源地向外推广,遍及整个希腊,为战争与宗教服务;从此年代有了纪元,培养完美的身体成为人生的主要目的,对于健美的肉体的崇拜甚至流为恶习。1用金
1哲学家卡尔米特(450404)是柏拉图的表兄弟,苏格拉底的门人。
1(原注)希猎的恶习在荷马时代尚未出现,很可能是从练身场成立以后开始的。参看培刻著的《卡利格兰斯,一书的附录,(作者所谓希腊的恶习系指男风而言。〕
属,木材,象牙,云石制作雕像的艺术,在制造活人的教育后面,隔着相当距离逐渐出现。艺术与教育步伐并不相同;两者虽则同时,艺术在两个世纪中还留在低级的与抄袭的阶段。人总先想到现实,再想到模仿;先关心真实的肉体,再关心仿造的肉体;先忙着组织台唱队,然后用、雕塑来表现合唱队。肉体的或精神的模型永远出现在表现模型的作品之前;但先出现的时期并不长久;因为制造作品的时候必须模型在大众的记忆中还新鲜。艺术是一个和谐的,经过扩大的回声;正当现实生活到了盛极而衰的阶段,反映现实生活的艺术才达到完全明确而丰满的境界。希腊的雕塑便是这个情形;成年的时代正在抒情诗的时代告终,萨拉米斯战役以后的五十年之间(四八○四三○),正当随着散文,戏剧,初期哲学的兴起而开始一个新文化的时期。艺术突然从正确的模仿一变而为美妙的创造。阿利斯托克兰斯,爱琴岛上的雕塑家奥那培斯,卡那科斯,利基阿姆的毕太哥拉,卡拉米斯,阿革拉达斯,2都还亦步亦趋的模仿现实的形式,有如(意大利十五世纪初期的〕凡罗契奥,包拉伊乌罗,琪朗达约,弗拉·菲列波·列比,甚至班鲁琴;但到了他们的学生迈隆,波利克利塔斯,菲狄阿斯3手里,理想的形式就出现了,正如文艺复兴的绘画到了雷奥那多,米开朗滇罗和拉斐尔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