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撒空空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13
|本章字节:9366字
秦红颜享受着这段日子,因为这是她人生中最安逸最符合心意的日子。
在整个青春时光里,她憧憬的不过就是这样的生活与奚欢居住在一起,同看日出日落,笑望云卷云舒。
她刻意地忘却了前尘旧事,该来的总会来,但该享受的也必须享受。
奚欢也是不擅长厨艺的人,十多年前他们居住在一起时便时常以外卖为生,如今也是一样。然而外卖吃多了也ing腻的,这天奚欢便亲自下厨做了咖喱蟹。说是自己动手,可调料仍旧是现成的,唯一需要动手的就是杀蟹。
秦红颜不喜欢多于四只脚的动物,所以对螃蟹也是敬而远之,只站在厨房角落看着奚欢动手。
只见他先是用毛刷将螃蟹表面刷洗干净,之后再用一根筷子从螃蟹的嘴里***,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半点杀生的不忍。
“我以为你随你妈妈,都信佛呢。”秦红颜想到了那串佛珠,送给她之前,奚欢总是将其戴在手腕上。
螃蟹已经死亡,奚欢掰开蟹盖,依次除去螃蟹的胃心腮,再用利刀将螃蟹剁成几大块。然而他虽然在做着近庖厨的事,动作却优美文雅得像是在写诗作画。
“我妈妈信佛,可是却没有得到好下场,所以在她自杀之后我就再也不信了。”奚欢平静地说着自己母亲的逝去,双手仍旧没有停止做菜的动作。
那些伤痛对他而言已经成为了习惯。
这是秦红颜首次听奚欢提起他的双亲,之前即使在他们最要好时,他也从来没提起过自己的家人。秦红颜只是听说奚欢的父母俱是付家老宅的下人,结果因为一次天然气爆炸事故双双去世,付家念及旧情,便好心资助抚养他成才。
“你听见的版本,估计都是为付家歌功颂德。”
奚欢开始往剁好的蟹块上裹上淀粉,又开始在锅里倒上油。油温逐渐升高,开始冒出白色的热气,他将蟹块全部倒入,热油发出了嘈杂的响声,冒出了蒙蒙的油烟气。然而在这人间烟火气里,奚欢的脸平静淡然,他像是在说着别人家的事。
“让我告诉你付家那些虚伪的善心下隐藏着什么吧。我的父亲是付家老宅的司机,而母亲则是付家老宅的帮佣。我妈妈信佛,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她杀生吃肉。她善良慷慨,从不与人交恶,秉持着吃亏是福的信条,可以说她是我所见过的最良善最完美的女人,是个见过的人都不忍心伤害她的女人。”
蟹块在滚油之中变成了红色,奚欢将其捞起,放入盘中,声音仍旧是那样平和。
“可是有些人偏偏就不是人,比如付长博。在我刚满八岁不久的那个夜晚,付长博忽然来了老宅,那时老宅里就只剩下我们一家。付长博看上去喝了很多酒,没错,当时他脸的颜色就和锅里这炸熟的螃蟹一样。我妈赶紧去泡了醒酒茶,端上楼去给他喝,临走时我妈对我说很快就回来陪我。然而我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我妈。而那个夜晚正好是雷电交加,我很害怕,便不顾规矩跑上二楼去找我妈。刚上二楼,我就听见了我妈的惨叫声。jayne,那声音是那样凄惨,就像是牛羊被宰前的那种惨叫。我跑上去,却发现我妈被付长博压在chuang上他在强暴她。那是我此生见过最龌龊的画面。我想要冲上去救我妈,可是我爸却捂住了我的嘴,将我绑下了楼。jayne,你永远不会懂那种感受,你永远不会懂当一个儿子亲眼看着母亲遭遇到侮辱却无能为力时的感受。我虽然是个男人,却那么弱小,如蝼蚁一般,连自己的母亲也不能保护。我挣扎得太过厉害,以至于我爸必须将我敲晕。当隔天我醒来时,发现付长博已经走了,他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般走了。而我妈,却从此疯了。她连我也不认识了,整天絮絮叨叨说着胡话,总将自己打扮成未出嫁时的模样。我知道她的心思她后悔嫁给了一个无法给予她保护的丈夫,她让自己的记忆从此停留在未婚之前,停留在认识那个薄幸男人之前。也就是从那天起,我没有再跟我爸说一句话,我很他,恨他的懦弱胆小。付长博补偿般地给了他一笔钱,他拿着钱开始每天买醉,从此成为了酒鬼。有一天,他醉酒之后哭着跪在我和妈妈面前,说对不起我们,说自己也无能为力,说付家财大势大如果继续纠缠我们一家三口必定是死路一条,说要怪就怪他没有本事一辈子都无法出人头地无法为妻子报仇。我从我爸的话里懂得了成人世界的规则财富与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奚欢在锅里加上了咖喱块,将蟹块放入里面熬煮。咖喱散发出一股浓郁辛香,然而那本该刺激人味蕾的气味却因为奚欢的话而失去了魔力。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天早上醒来时我发现我妈坐在我chuang前,很温柔地看着我。她像是忽地清醒了过来,说话也不颠三倒四了。她将那串佛珠戴在我手上,抚mo着我的头发对我说了一句话‘要答应妈妈,忘记该忘记的,努力快乐起来’。那时的我却没想到,那是我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在我出门上学离家之后,我妈打开了天然气,点开了火,引爆了自己与我爸,引爆了所有不堪的痛苦的记忆。”
咖喱在火力下逐渐变得浓稠,奚欢拿着木勺不断搅拌着,然而锅里的世界就像是混杂的人事,粘稠浓烈,怎么也搅不清。
“我成了孤儿,而付长博为了博得好名声,允许我住在老宅里,资助我继续上学。当年这件‘善举’还上了各大电视报纸,显示了付家的为富不恶。不过,如果你能找到当年的报纸,会发现照片里我满脸全是感激涕零那么小的人,也会做戏了,多可怕。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报复付长博,而报复他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付氏企业给毁掉。”
随着奚欢故事的结束,咖喱蟹也煮好了,他将其盛到盘子里端上了餐桌。他的手放下盘子后又再度放在了餐椅靠背上,他道出接下来的话时并没有转身,像是不知如何对面秦红颜。
“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娶了自己并不爱的女人,伤害了你。”
奚欢诉说得很平静,秦红颜听得也是很平静,整个对话过程只有咖喱咕嘟咕嘟冒泡声作为背景。
然而平静的表面之下,往往才是暗潮激涌。
秦红颜从电饭煲里盛出了两碗饭,珍珠米颗粒饱满软糯可口。浓郁咖喱与清淡米饭结合,能在口腔里演绎出最为绝配的滋味。
秦红颜抬头,眼里全是云淡风轻,她对着奚欢道:“看来,每个人都有值得被原谅的理由。”
奚欢在餐桌上握住了秦红颜的手,那手洁白如玉,似乎比这珍珠米还要白净。
他望着秦红颜,眼里的柔意千丝万缕,织成了大网,铺天盖地将她网住,逃不脱也挣不开。
“jayne,原谅我的身不由主,原谅我的背叛,原谅我的罪恶。”
奚欢握紧她的手,力度恰到好处,他总是知道如何能让她舒适:“过几天我就送你出国,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秦红颜没有回答,只是任由奚欢握着自己的手,缓缓叹息。
已经是十一月,hg公司所有办公室都开了中央空调,温暖舒适。然而沈昂的办公室里却仍旧冰冷,这冰冷来自于沙发上坐着的沈盛年。
自从秦红颜失踪后,沈盛年忙得近乎要崩溃。他气恼秦红颜的不辞而别,同时又担心她的安危。他几乎动用了一切的资源,想要找到秦红颜的下落。然而奚欢却提前防备着,甚至还派人去秦红颜家里取走了身份证护照等重要证件。很明显地,奚欢打算将秦红颜给带出国外。若是一旦到了国外,那他找回秦红颜的希望更是渺茫。
近来沈家的男人似乎情路都不顺畅,之前在秦红颜的搅局下,林木木误会了沈昂对她的感情,单方面提出了分手,沈昂这个往好了说是万年金龟婿往坏了说是大龄男青年的同志又再次恢复成了单身状态。
不过沈昂面对分手倒还算是气定神闲,ing有自信能再次赢回木木心。相比之下,沈盛年的焦急则是显而易见的。转眼又马上要到他们的生日了,本来沈盛年打算这个生日向秦红颜求婚的,结果现在弄得被求婚的那个女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沈盛年病急乱投医,也只能找沈昂寻求帮助。
沈昂看着侄儿脸上那颗因为上火而冒出的痘,笑道:“你以前真的太稳了,有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个年轻人,不过今天这颗青春痘倒是打消了我的疑虑。”
沈盛年没空理会沈昂的调笑,只道:“叔,这次你必须要帮我,如果找不到秦红颜,那你就只能看着我孤独终生了。”
沈昂靠在真皮软座椅上,微锁眉头:“就算是我帮忙找到了秦红颜,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不愿意跟你回来怎么办?”
“那我就把她绑回来。”标准的沈盛年式答案。
“一,奚欢不是吃素的。二,你这样做觉得她会快乐吗?”沈昂话语简洁,却一举击中重点。
“可是奚欢并不是一个好情人,他会伤害她。”沈盛年声音上扬,有些尖锐。
“也许对秦红颜而言,你和奚欢同样都会伤害她。”沈昂的话瞬间让气氛沉重起来。
沈盛年脸上表情如常,而暗地里十指紧握,他的力气那样大,像是下一秒就要捏碎自己手指一般。
沈昂缓下语气:“我知道,从小你喜欢一件东西,就会用尽全力把它留在身边。但秦红颜不是一件东西,她是人,有喜怒哀乐有情感有需求的女人。我希望你能够以让她快乐的方式去爱她,只有这样你才能留住她。之前我封锁了你的经济,让你吃了不少苦头,也令你成长了不少。但是在感情这方面,还是不够。我建议你能够安心等待,如果秦红颜想要回来,必定会主动联系你,如果她没有联系你,说明她想要的是另一个人。不要对我说,她不知道奚欢的真面目如果她决心与奚欢在一起,就算奚欢是恶魔她也会选择陪伴。如果她决心放弃了奚欢,即使他跪在她跟前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会多看其一眼女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离开办公室后,沈盛年一路上都在咀嚼着沈昂刚才的那番话。
他明白,沈昂是正确的,秦红颜并不想回来,她是自愿跟着奚欢走的。
似乎现在能做的,就是默默等待了。沈盛年从没想到,自己竟会在恋爱中做这样苦逼无奈的事。
沈盛年猜想自己之前的人生太顺遂了,所以老天看不过,才派了秦红颜来惩罚自己。
她就是他的劫数。
正胡思乱想着,在公司大厅中,他被人唤住。
转头一看,原来是前来寻找丈夫傅淼的莫娟。莫娟与沈昂交往时沈盛年还是个小孩,所以莫娟也一向当他是个后辈,平时见到了也会关心几句。
让沈盛年有些讶异的是,跟在莫娟身边的,竟是付玲子。
她回国了。
付玲子瘦了不少,小腹也是平坦如初,看来那胎儿她已经处理掉了。她的模样与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然而整个人的气质完全改变了,变得有些……阴沉。
以前每次沈盛年看见付玲子时,她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然而这次,她却很安静,只字不言。
只是那种安静,让沈盛年无端觉出了诡异。
莫娟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玩笑道:“玲子,你以前不是总爱缠着盛年的吗?怎么今天见到他不说话了?两个人吵架了?”
付玲子淡淡道:“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醒悟了。”
她说话时,嘴唇的动作没有牵出任何的表情,像是日本的玩偶娃娃。
“醒悟什么了?”莫娟好奇。
“什么都醒悟了。”付玲子垂下眼眸,睫毛掩住了她所有的眼神。
沈盛年客套两句,便与莫娟告别。
在转身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阴阴的目光盯在了背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