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满堂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19
|本章字节:6712字
黄昏,一群鸽子在大院上空盘旋。姜德久又顺着梯子爬到房顶上。一只鸽子走进放着食物的笼子,被困住了。姜德久提起笼子,高兴地笑了。鸽子腿上缠着胶布和胶管,姜德久打开胶管,和上次一样,里还是有一张写着阿拉伯数字的看不懂的纸条。他把这些扔了,拎着鸽子笼下了房顶。姜德久走到家门口,遇见了出门的赵金凤。
赵金凤问:“德久,你从哪儿弄的鸽子?”姜德久一怔:“哦,是小费的,让我养活两天。”
又一个晚上,姜德久提着几条大鲤鱼走进大院。乐天婶走出家门:“德久,从哪儿整的这么多大鲤鱼啊?”姜德久说:“发财了,我的一个朋友是看水库的,说话挺顶用,放我到水库钓鱼,我钓了这么多。我家吃不了,给大伙分分。”
乐天婶高兴地一喊,家家户户都出来人拿鱼。乐天婶对赵金凤说:“你找了这么个好对象,你说你是哪辈子修的福?”赵金凤美滋滋地说:“他也就这点能耐,不够他得瑟的。”
不一会儿,整个幸福大院飘出炖鱼的香味。
这时候,胡同里有个收破烂的人挑着担子,悠悠地喊着:“收破烂的卖——废铜烂铁的卖——酒瓶抹布的卖——破衣破裤的卖……”
收破烂的进了幸福大院,嘴里喊着收破烂,眼睛却东瞅西看的。
姜德久走下楼来:“喂,我家有点儿破烂,一些破胶鞋什么的,要吗?”“那就到你家看看?”姜德久领着收破烂的上楼,拿出破胶鞋和各种瓶子等一大堆。收破烂的一边分拣破烂,一边闲聊。两人很快认了山东老乡。
魏得牛走进劳教农场办公室,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大声大气地说:“哈哈,郑队长,好大的架子!”郑队长一愣:“你是……”
魏得牛放下袋子:“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你是三连连长郑宝泉。”郑队长辨认着眼前老农打扮的魏得牛:“你是英雄爆破手魏得牛吧?”“不是我是谁?”两人拥抱到一起。
郑队长扯着魏得牛让座。魏得牛说:“就不坐了,我是急着来看尚金虎和杨门儿的。前一段农场整顿,杨门儿有病,我放他们回家治病,谁知道回去就惹了事。”郑队长婉惜地说:“他们本来不够劳教的份儿,有点冤枉。”
魏得牛说:“金虎是尚连长的儿子,你知道了吧?”“我也才知道,尚连长来过,急匆匆又走了。”“他来过?又走了?”“你早来一天,他晚走一天,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两人免不了议论尚铁龙眼下的困境,又是感叹一番。郑队长说:“看看两个孩子吧,回头我请你吃饭喝酒。”“什么?你这儿还有酒?”
郑队长笑着:“还是存放了十多年的日本清酒呢!说起来还得感谢这两个孩,是他们俩发现了日本人的秘密仓库才得到的。”
魏得牛说:“对了,我给孩子们带了点炒黄豆,回头你给他们填补点儿。正长身体的时候,别把他们饿坏了。你,我就不管了,管不过来。”“你放心,这些东西,到不了别人嘴里。”
魏得牛在会见室看两个孩子。他说:“当时我不放你们回家就好了,没有卖后悔药的。事到如今也别怨了,好好接受教养吧。”金虎和小门儿都表示会接受教训,好好改造。两人发誓再不让家里人失望,再不让老团长失望。
魏得牛和徐胜利挥鞭赶着马车奔驰在大路上,车上装了几麻袋大豆,要送给尚铁龙的炼钢工人吃。路上,他们饿了啃菜团子。徐胜利提议找个地方煮点大豆吃,魏得牛告诉他,这些大豆一粒也不许动,这是农场全体职工支援鞍钢的一片心意。
魏得牛赶着马车来到二分厂车间门口,两个老战友见面了。
尚铁龙大声呼唤:“魏得牛?是你吗?”魏得牛流着泪:“老连长,我想死你了!”两人紧紧拥抱。尚铁龙问:“老魏,你是专门来看我的?”“不看你看谁?”
尚铁龙说:“好啊,还赶着马车来了,好大的气派啊!”魏得牛深情地说:“知道你们饿着肚子炼钢,我难受啊!我把你们的情况对农场的人说了,大家都很感动,说宁肯我们饿肚子也不能让炼钢工人挨饿,我们要从嘴里省出粮食支援鞍钢。我是受大伙的委托,给你们送给养来了。这些麻袋里是大豆,是我们农场职工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晚上,尚铁龙请杨寿山上楼,专门商量金虎和小门儿的事。尚铁龙把在劳教农场见到俩孩子的情况讲了,他说:“老杨,咱们的孩子不差哪儿去,他们的官司是吃得冤枉。”“咱们的孩子两好轧一好,没登记住一起就当成非法同居的流氓抓走?要是那样,西厢记里的崔莺莺和张生也都是流氓了。”尚铁龙接上:“还有天仙配里的董永和七仙女,登记了吗?”“那不一样,人家有老槐树证婚。”
尚铁龙说:“结婚登记是个形式,也不是不想登记,就这么把咱们的孩子当流氓,太不公平了!”杨寿山接腔:“不过,他俩逃跑时把民警打伤,这件事不大好办。”
尚铁龙说:“咱俩分头跑,一定要把孩子救出来!”杨寿山点头:“我跑婚姻登记处,你跑公安局,咱们兵分两路。”
第二天,杨寿山就去了婚姻登记处。他对工作人员把情况了好半天,最后才扯到正题:“我来的意思是,能不能给他俩补办个登记手续?”工作人员很热情:“办就是了,还补什么?办也不难,让他们来,只要合乎婚姻法的条件,我们就可以给登记。”
杨寿山尴尬地说:“要是他们能来,我何必求你们。他们现在被劳教,来不了。”“那就不好办了。婚姻登记是严肃的事,当事人必须亲自来申请。”
杨寿山求着:“情况不是特殊吗?能不能通融通融?”工作人员摇头:“这是原则问题,不能通融,等孩子劳教期满让他们自己来。”
尚铁龙在派出所找到了当时被金虎打伤的民警老曹:“曹同志,我就是把你打伤的尚金虎的父亲。”老曹问:“你有什么事吗?”
尚铁龙陪着笑脸:“对不起,我儿子把你打伤了,我当家长的特意找你赔礼道歉。”老曹表情平淡:“事情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尚铁龙说:“是这么回事,我儿子把你打伤,乱子惹大了,被判劳教一年。”老曹说:“看到这两个孩子因为我判劳教,我心里也不忍。当时我被打得并不重,到医院擦了点儿红药水就回来了。可这是法院判的,和我无关。”
尚铁龙忙接上:“确实和你无关。你能不能帮助写个证明材料,说明一下当时孩子的具体情况,给孩子减减刑,就算我求你了。”老曹为难地:“这很难办,如果让我说没打,推翻原判,那就是作伪证,我做不到,请你理解。”
尚铁龙问:“如果能拿出证明,证明我儿子没有非法同居呢?”老曹说:“如果是那样,你儿子打人事出有因,那就另当别论了。”
晚上,尚铁龙来找杨寿山,把老曹最后说的“另当别论”讲了一遍。杨寿山说:“嗨,我那边,人家死活不给补办登记手续,磨破嘴皮子也没用。”尚铁龙呵斥:“说你低能,你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这辈子能办成什么事?纯粹荒料一块!”
杨寿山说:“老尚,你这一辈子,除了把我当下酒菜,还会干什么?这件事你要是能办成,我叫你一声亲爹!”尚铁龙说:“这可是你说的,你就等着叫爹吧。”
尚铁龙来到婚姻登记处,还没说话,工作人员就笑着搭上话:“你姓尚是不是?上回找个日本姑娘,这回找个阿尔巴尼亚姑娘吧?”尚铁龙也笑:“都老了个球的,结婚,发昏吧。”“有什么事?快说,要下班了。”“我的亲家杨寿山来找过你吧?为补办孩子结婚登记的事。”
工作人员又把对杨寿山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尚铁龙问:“能不能通融通融?”“你想让我弄虚作假啊?没门儿!”“就是不行?”“就是不行!”
尚铁龙一屁股坐下,掏出烟来吸烟。他抽着烟端详着工作人员不说话。工作人员收拾着桌子:“下班了,你怎么还不走?”尚铁龙还是不说话,看着对方。
工作人员奇怪:“你看我干什么?”尚铁龙说:“我怎么看你面熟呢?咱们以前打过交道。”“是啊,那年你和那个日本女人来登记,没登成。”“说的是以前。”
工作人员一斜眼:“用不着套近乎,这事我肯定不能给你办。”“我看你非得给我办不可!”“说说理由。”尚铁龙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踱着步子:“咱俩是在这里说呢?还是找个地方说?”工作人员怔怔地看着尚铁龙。